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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第5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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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汗帐外,牧民们开心的驱赶着牧群,察哈尔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么辽阔的草原。
  次日清晨,一列马车出宣府长城。
  索尼骑在一匹温顺的白马上,眉头紧锁,好像藏着无尽的心思。车队经过张家口集镇,没有停留,直奔草原。
  一队察哈尔骑兵簇拥而来,在车队两边列队,像护卫又像在监视。
  索尼换了一副面容,嘴角荡漾着笑容。
  车队在密集的帐篷外停下,索尼下马,直奔那座顶部飘扬着金黄色旗帜的大帐。
  守在门口的蒙古武士示意他直接入帐。
  索尼掀开米色的门帘,汗帐里有些阴暗,额哲斜靠在大座上。
  索尼看清楚,额哲屁股下垫着一张虎皮。这么热的天,垫虎皮应该不会舒服吧。
  “阿巴泰怎么没有来?”
  索尼弯腰:“王爷身体有恙,委托在下拜见大汗”
  “我要三千副盔甲,我会用一千匹健壮的战马来交换。”


第712章 疯子的念头
  铁甲是没有的,粮食也是没有的。”大汗,外面的马车里是盐巴和茶叶,是王爷让我带给大汗的,眼下明军攻打的紧,大清处于最艰难的时候,等过了今年,局势稍微好转,大汗所有的要求都能满足。”
  索尼像个被大人揪住做了坏事的孩子,乖巧的立在那里,让额哲满腔的怒火无处着落。”等局势好转?哼哼”额哲站起来,走到索尼的面前,”回去转告多尔衮,他不愿与我交换的东西,我会自己去塞内取。””大汗息怒”索尼有气无力。
  马车留在草原,五六十人的队伍踏上归途。走入张家口,索尼脸上重新堆上忧愁。他不介意议和失败,或者说他乐意见到议和失败。”摄政王已经疯了,大清再留在关内,我女真非要灭种不可。”
  不光是两黄旗有人这么想,两红旗和甚至两白旗也有人这么想。女真成丁十万,征战五年,兼入关后染上天花等疾病,损失超过三成。这战争好像永无尽头,每一处战场都需女真人压阵。”皇图霸业啊”索尼眼神迷惘,如大清的前途。
  如果议和破裂,女真该不得不退到塞外了吧。索尼不知道自己是对的还是错了。已经决定的事情没有退路。
  那一年冬天,豪格还没有死。
  他与苏全额在京郊的庄园理喝酒,汉人的白酒浓烈,配着热气腾腾的羊肉火锅,从嗓子眼到小肚子都是热腾腾的,汉人的歌女唱着小曲。他挑中了一个歌姬,据苏全额说是汉人大官的女儿。他不在乎那是谁的女儿,他喜欢那个女人软弱又怯弱的眼神。
  一切都很美好,突然,凶狠的兵丁闯进来,正在唱曲子的歌姬被推倒在地毯上。火炉被踢倒,炭火洒在地毯上,差点点燃了屋子。他在醉眼朦胧中被拉到冰冷的雪地上,鞭子狠狠抽在他的后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像烈酒在胃里翻腾他清醒了,恐惧涌上心头。他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冰冷的刀刃加在脖子上,他以为自己快死了。
  鞭打之后,他被投入阴森的天牢,在那里度了半个月的不眠之夜。出来的时候,他才知道那里是大明东厂的诏狱,进去的人没有能活着出来的。
  后来他才知道缘由,摄政王接到密报,说他与苏全额阴谋拥戴豪格为帝,本要处死他们。还是太后、豪格和济尔哈朗联名救了他和苏全额。
  过了半年,豪格和鳌拜征服四川回京,豪格因疑似谋反入狱,死在他呆过的大狱。鳌拜留下了一条命,也许是因为豪格死后,摄政王觉得他不再有威胁。
  那一幕幕,让他想到汉人的英雄——岳飞,赐死的罪名是”莫须有”。
  从那时起,他明白了自己没有退路。摄政王和他只能存一个人。
  摄政王支持的,他未必一定要反对,但他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没有了塞内的领地,大清还有辽东。清兵败局已定,他没有那么大的胃口,贪心不足蛇吞象,他不会让议和成功,只有这样,满清才会保存实力放弃塞内,重返塞外,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保摄政王永远是摄政王,皇帝终究是皇帝。
  “多尔衮,你这个疯子,你得不到大清,就要大清为你陪葬吗?”
  信使飞奔进入北京城。
  那是来自淮扬的信使,他还没走到摄政王府,便有人到处打听消息。
  “淮扬的战事有什么进展吗?明军发动攻势了吗?”
  所有人都在猜测,那肯定不是好消息。否则,信使一定会沿途高呼“捷报”。
  满清太需要一场胜利了,一场鼓舞士气的胜利。老天爷的脾气很奇特,当你运气好的时候,出门能捡到银子,当你运气不好的时候,期盼的东西永远不会到来。
  信使进入摄政王府。
  半天后,战报传遍了整个北京城。
  “淮扬大战,鳌拜战死,女真人战死五千人”
  济尔哈朗不承认这是一场败仗,他们给明军同样数量的伤害,甚至超过清兵的损失。但北京城所有的王公贵族都认为那是一场败仗。一个女真人能顶上十个汉人,一战死了这么多女真勇士,大清的巴图鲁粉身碎骨,这是入关以耒最惨烈的败仗。
  糟糕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正红旗旗主代善听说这个消息后,一命呜呼。
  代善重病久矣,诸位亲王、贝勒和贝子对他的死亡在早有心理准备,但病死和气死可不一样。
  京中传言想瘟疫一般散开:“多尔衮无能,执掌朝廷、统领军事没有一处合适,满清大军多年未有胜绩,国库也已经亏空,理当让位,还政于皇帝”
  济尔哈朗的败仗,责任凭什么罩在多尔衮头上?但事实就是如此,谁叫他是大清的摄政王。
  多尔衮龟缩在摄政王府中,任别人在背后议论,坚决不出面。他没功夫也没心情对那些人呈口舌之欲,不能打胜仗,说的再多也没用。
  糟糕的消息不是他藏在府里就能避开的。
  索尼在张家口送来消息:“额哲需要铁甲和粮食”大清现在需要给一万多漠东配备坚固的铁甲和锋利的弯刀,实在没有多余的东西给察哈尔人。
  多尔衮知道太后在盯着他。如果他把铁甲兵刃贩卖给察哈尔人,而不是用来装备察哈尔的劲敌漠东蒙古人,太后会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
  七月初,索尼回到京城,亲自向多尔衮禀告议和事宜。额哲拒绝的大清停战会盟的要求,这将意味漫长的北境都可能成为蒙古人的目标。
  多尔衮心力憔悴,他做了能做的一切,但八旗不再是昔日的八旗。
  太阳一杆高时,小黄门急匆匆来到摄政王府。
  “太后懿旨,命摄政王入宫觐见。”
  多尔衮有些许惊讶,大玉儿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见他,“有什么事吗?”
  小黄门恭谨回答:“奴才不知道,太后只命奴才来请摄政王。”
  多尔衮想了想:“你且回去,本王随后就到。”从他内心深处的想法,他不愿去慈宁宫,许多事情没法交代,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大玉儿。但现在不必当年,他一手遮天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果他抗旨不听,北京城的流言不知要传播成什么样。
  仍然是五百盔甲亮丽的甲士护送,多尔衮没有像从前那样骑高头大马,他首次躲在马车里进入紫禁城。北京城还没人捋他的虎须,但他不愿见那些背后对他议论纷纷的八旗统领。
  马车一直行驶到慈宁宫门口停下,他还能在皇宫中来去自如。
  多尔衮走下马车,看见穿着蒙古袍子的苏麻拉姑站在慈宁宫门口。
  “王爷请”
  慈宁宫里格外安静,多尔衮走进门槛自然向右偏头。小皇帝不在那里,箭靶草人所在的地方被收拾的于于净净。
  他跟在苏麻拉姑身后行走,脚步很轻。
  大玉儿面朝大门坐定,她身前摆放了一张垫着软垫的太师椅……
  “拜见太后”多尔衮犹豫了一下,行了个尊贵的大礼。
  大玉儿起身摆手:“王爷请坐”
  在此刻,他们相互尊重,相敬如宾。
  多尔衮弯腰,一直等大玉儿坐下去,才走到椅子前落座。
  “我这里有些东西要给王爷看”大玉儿招招手。苏麻拉姑捧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托盘上堆积了两排高高的奏折多尔衮伸手拿起最上前一本展开,一眼扫过,然后面无表情的放到一边,再翻开下一本。
  他脸色平静,呼吸均匀,好像那些奏折里面的内容与他毫不相关。
  大玉儿静静的等着,约莫小半个时辰,多尔衮一共翻阅二十三封奏折。无一例外,那些奏折的署名都已被涂抹于净。
  扔下最后一本奏折,多尔衮拱手:“太后,您希望微臣说什么呢”
  “有些事情不受你控制,也不受我控制”大玉儿眼角高扬,有些嚣张,也有些妩媚。
  “微臣知道了,微臣只是希望得到太后真实的想法。”
  “济尔哈朗没打过仗,实非良将,王爷必须要到淮扬去主持大局。淮扬一败,你我在这里所有的坚持都不再有意义”
  大玉儿修长的眉毛随她的语气有节奏的跳动,这是她从来没有表现出来的一面。她不是当初被多尔衮欺负的无处躲藏的太后了。
  该容忍时容忍,该出头时出头。多尔衮低看了她,大清满朝文武都低看了他。
  “哀家被这些拿给王爷看,是要告诉王爷,哀家没什么对王爷隐瞒的,王爷不在京城的日子,哀家担保京城不会有任何变化。”
  多尔衮沉默,然后道:“微臣领旨”
  “鳌拜死了,死在战场总比死在天牢中好”大玉儿唏嘘。这是一句提醒,也是一句警告。多尔衮也要放弃门户之见。
  多尔衮无话可说,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稳操胜券。
  “王爷……”大玉儿神色纠结,幽幽的说:“如果王爷抵挡不住明军,就退回塞外吧”
  “微臣不会放弃的,这也是先帝的夙愿”
  勉强支撑不是明智之举,但多尔衮无法容忍自己大清在自己手上兴旺,又在自己手上衰败,想必大玉儿也是如此。


第713章 水路(一)
  五艘小船呈箭头形飘荡在蓝天碧海间,桅杆上的船帆斜斜的挂着,像极了靠在船板上无所事事的船夫。
  西边的海岸线像是划在天边的一条灰色的痕迹。
  没有人撒网,木船吃水也不深,这五艘船不是渔船,也不像是货船。有水手们在船舷两侧无聊的看着曲曲折折的地平线。
  第二列西边的那艘船最大,船舱正中摆放了一个案台,上面摆放一条手臂长的大鱼。
  顾三麻子撸起一对衣袖,手里拿着一柄剔骨尖刀。
  他动作敏捷的像头豹子,手腕一抖,尖刀飞上天空,坐在对面的施琅还没回过神来,那柄尖刀的柄又被他稳稳的握在手中。
  “这生鱼必须要自己杀,自己片,自己蘸汁,也要……”他抬头向对面的年轻人展现了一个自认为很迷人的笑容,“……自己吃”
  不过,他那张麻子脸,越笑越丑。
  他手腕抖动,锃亮的尖刀在空中在织现出一片闪亮的网,鱼鳞翻起从头部被赶到鱼尾。片刻之后,鲜嫩的鱼肉展现在眼前。他满意的打了个口哨,把手中鱼翻个身,又刮去另一面的鳞。
  “好了”他喝叫一声,然后手起刀落切在鱼颈处,手腕往下用力一划,“嘎吱”的鱼骨断裂声后,鲜红的血染上刀刃。
  施琅端坐在一个小木凳上,双手托腮,专注的看着。
  两个月来,他们从崇明岛往北一直走到登州以北的辽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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