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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第4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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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守将博洛苦不堪言。
  他一面向北京城告急,一面调动大军对明军聚集最多的泰兴县成半包围态势,江北流言霏霏,传说汉人只要逃到扬州府,江南明军会护送他们过江。朝廷在江南设立粥棚救济,身体健壮者甚至可能被征召入大明军队。
  清虏在京畿和山东不断跑马圈地,视汉人为奴隶,不断有江北百姓逃至泰兴和沿江县城卫所,等候明军接应的船只。清廷实施严酷的“逃人法”,实行连坐之制,阻止北民南下。
  扬州是扬州府的最坚固的城市,泰兴在扬州东六十里处。明军驻扎在此,相当于在清兵眼皮底下设立堡垒。
  由于泰兴阻断了扬州往东的通道,泰兴之东的通州、如皋和海门三县都在明军的威胁之下。
  博洛知道明军至此仍然在试探,如果清廷一直不做出反应,恐怕明军就要对这三县动手了。但他若出大军攻泰兴,又担心明军借机取扬州城。更何况,他知道泰兴的守将是当初在孤立无援的形势下坚守扬州半年的阎应元。
  急报送到北京,多尔衮迅速做出反应,命鳌拜率五千镶黄旗甲士督李成栋两万兵马从徐州南下驰援扬州。
  继湖广之后,清廷在大明在江南的对抗骤然加剧。
  逢勤从常州府入南京觐见大将军晋王。
  他是江防主将,阎应元也在听他的号令行事。
  一见到翟哲,逢勤立刻请命:“清廷在扬州府已然胆寒,处于进退维艰之势,江南府兵集中,正是北伐收复江淮的时候。”
  他来请命。
  翟哲摇头拒绝,道:“现在还不是全面出击之时!”
  逢勤沉思片刻,道:“扬州守军不敢动,南下驰援的清兵鳌拜骄横,李成栋胆怯且心智不坚,如果能击溃驰援的兵马,可扭转大军在扬州府被压制的局面!”
  他是来要权的,如果大将军府不许他出击,他在江北只能缩手缩脚。


第542章 恶奴
  秋月楼。
  许义阳端正坐在椅子上。
  对面一个女子纤纤玉指出击在古筝上轻拂而过,一段山崩石裂的声音在屋中回荡。古筝声中蕴含着阳刚之气。
  “公子想听那一曲?”
  “我只要听你最爱的那一曲!”许义阳靠在椅子上,眼神迷离。他这个样子,真像是一个富商家的纨绔子弟。
  “见到月娘,我才知道湘女也有绝色!”许义阳吃吃的笑。
  一见之后,他才知道李秋月名不虚传,果然是绝色女子。内在的东西不是一时半会能看出来的,但只从外表看,李秋月与秦淮河畔眼下最头牌的李十娘比,比如春兰秋菊,不分高低。
  李秋月垂下头,面色娇羞。
  屋中是片刻的安静。
  李秋月指尖在琴弦间跳动,如春雨中无数顺着屋檐坠落在青石台阶上的雨滴,让许义阳眼花缭乱,那飞溅的水花便如同片片音符。
  琴师演奏出来的乐声,正如文人写出来的诗词。
  许义阳收起嬉笑的模样,倾心聆听。
  他虽是武职,但不是一介武夫。
  他父亲许都虽然没能中进士,但曾与复社陈子龙、徐孚远为友的人,学识当然不会差。在白头军起事之前,许家也是东阳望族。
  后来他被萧之言收为义子,他的母亲顾眉曾在青楼女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他没有刻意去学习,但多少知道点皮毛。
  一曲结束,李秋月指尖发胀,脸色红润。
  许义阳抚掌赞叹:“好曲!”
  他右手搭在座椅的扶手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突然问:“你原不在乐籍!”
  李秋月面色有些僵硬,有些不高兴,道:“不错!原来公子查过我的底细!”
  “没有!”许义阳摇头,道:“我前日才到长沙,闻名前来约见月娘,又哪里去探寻过你的底细。你琴技虽然娴熟,但却没有媚人之音,与自幼为乐籍的女子大有不同。”
  乐籍女子自幼受教习以魅惑男子为生,学习的都是讨好男人的手段。或在青楼为生,或为姬妾甚至被人转送,心中虽有悲戚,但多半心里已经认命。
  那一种对男人顺从深入骨髓,千百人中也找不出一个有卓尔不群者。有些乐籍女子故意做出难以接近的模样,其实只是一种手段,只不过想把自身卖个好价格。
  只有高明的乐师才能从琴音中听出弹奏者的心声,许义阳显然不是。
  李秋月脸上闪现过惊喜,随后转为悲戚。她为有人听懂她的心声感到惊喜,为在自己命运悲戚。
  “月娘,可是有什么伤心事吗?”
  李秋月微微发呆,强笑道:“有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不提也罢,公子是来寻乐的,莫要被我的事情坏了心境。”
  “也好,也好!”许义阳的笑声甚是爽朗。
  在秋月楼中留一宿要白银百两,这在秦淮河坊也是天价。许义阳没想到长沙城也能有这么多豪客,他既然到了这里,断然不可能只听琴。
  他昨日特意打听李秋月的底细,知道自己找对了人。
  老鸨爱钞,姐儿爱俏。
  许义阳一表人才,英武雄壮,再加上谈吐不凡。李秋月被他之前那一番话说的就像是找到了知音,一夜刻意逢迎,手段使劲,让少年钦差浑身舒泰。
  云雨之后,许义阳没有像别的客人那般倒头呼呼大睡,竟然与李秋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他以客商的身份,满肚子好奇,开始打听长沙城中的诸般人物,如长沙总兵刘承胤,知府袁长才以及附近府县乡绅之间的迭事,偶尔也提到浙东和江南的奇闻。
  一连三天,秋月楼大门紧闭,许义阳白日听曲赋诗,晚上寻欢作乐。渐渐让李秋月把知道的事情全都吐出来。唯有李秋月自身事,他虽然有所耳闻,但李秋月却绝口不提。有些事已经过去,再说出来只会徒寻烦劳。
  第四天清晨,他起床梳洗干净,估摸着日子差不多。
  再过上四五日张大武等人就要到达长沙,他在这里把抗税案的大概打听了三四成,也把长沙城的关系理顺了,对下一步的计划心里已经有数。
  李秋月见他的模样,知道他就要离去,在身后看他的背影发呆。这个年轻公子此行勾起她的心思,让她想起一直牵挂的人。
  许义阳正准备辞别,外面响起一阵喧闹声。
  院子外面有人喝叫:“月娘在家吗?”
  楼下的老鸨不知道楼上许义阳起床没有,连忙出来拦住道:“张公子,张公子,月娘不在家,前日被刘衙内请走了,一直没有回来!”
  李秋雨平日留宿客人只需三十两,那老鸨见许义阳年轻,又是有钱的主,随口开出百两的价格,没想到许义阳连眉头都不眨一下,出手阔绰。再加上李秋月对许义阳恋恋不舍,竟然把后面这几天的约都推掉了。
  “放屁,老子昨天晚上见过刘衙内,他新从四川买了两个女子,说已经几个月没来找过月娘了!”
  许义阳推开窗户往外看,见老鸨掐着腰在月楼前拦住了四五个人。
  “公子,你从后门走吧!”李秋月拉住他的衣襟,她指向外面,道:“那是张家的三少爷,我前日本是被他所约去陪一个客人,因为要陪你,所以说了谎。这个人一向是个无赖,只怕他知道你是个外乡人,给公子找来麻烦!”
  “是张心政家吗?”
  李秋月轻轻点头。
  两人掀开窗帘说话,楼下的张三少爷眼尖,瞄见楼上的动静,大骂道:“那里来的野货,敢好老子争女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他挥手一巴掌打在那老鸨的脸上,退后一步指挥跟在身后的四个闲汉,道:“给我打进去,把那个男人给我揪出来!”他在长沙飞扬跋扈惯了,一个妓女也敢驳他面子,让他膨胀的自尊心受到莫大的伤害。
  “张爷,不要啊!”老鸨拉住张三少爷的胳膊。
  “少来,你这老狗,老子是付了定金的!”张三公子一甩胳膊,竟把老鸨甩倒在地上。
  “我把银子退给你!”老鸨不顾自身摔倒,苦苦哀求。
  “老子会在乎那几两银子!”
  张三公子很嚣张,这关系到面子,不仅仅是银子。他指着几个正在发呆的家奴,骂道:“还在这里看什么!”
  秋月楼上。
  “张三公子吗?”许义阳安静依旧。
  如果李秋月稍稍冷静点,依她的阅历应该能看出一点端倪许义阳放下门帘,想了想,问:“我走了,你没有事吗?”他现在露面会给后面事态发展留下隐患。
  “你是外乡人,我在这里没事!”
  许义阳看着李秋月的眼睛,突然转身噔噔噔下楼离去。
  他步伐均匀,没有丝毫混乱,下木楼后转身向后院走去,推开虚掩的木门,后面是一个小院子,院子外面是篱笆,篱笆后面是一片树林。
  张三公子闯进门时,看见后门还在摇晃。
  他经常来这里,知道周围的环境,楼上那个男人的逃走激起的他的气焰,指着木门喝道:“给老子把他给我抓回来!”
  欺软怕硬一向是纨绔子弟的共性,他们发疯从来不需要理由。张三公子昨夜被被刘衙内耻笑,说一个妓女也能放他鸽子,所以今日一大早便来找李秋月的晦气。
  四个恶奴走出后门,见到许义阳正在不慌不忙推开木栅栏走出去。
  “还在这里,还在这里!”几个人大呼小叫。张三公子跟过来。
  许义阳的身影在林中中若隐若现。
  四个恶奴眼看就要追上了,见一个戴着白毡帽的男人突然出现拦住了去路。
  “闪开!”几个恶奴撸起衣袖。
  张二武咧开嘴角笑。能见到许大人嫖妓被人追出来也是一桩乐事。
  “让开!”
  张二武如生长在这树林中的一棵树。
  跟在后面一个恶奴见许义阳已经没了踪影,心头焦急,喝叫:“打!”
  张二武伸出蒲扇般的手掌。
  第一拳见到鼻血,第二拳按大一个乌黑的眼圈,第三拳让一个人与一棵树亲密接触,没有第四拳,因为眼前已经没有人。
  四个人鬼哭狼嚎往后逃,张三公子大怒,自己撸起衣袖在后督战,骂道:“没用的东西,给老子打!”
  四个恶奴不敢上前,指着张二武头上的毡帽,道:“白毡贼,白毡贼!”
  白毡贼是对顺贼的别称,因大顺军多戴白毡帽而得名。大顺军可没少杀官绅,何腾蛟又仇视顺贼,长沙官绅视顺贼如洪水猛兽。
  张三公子在家中听说父亲说过白毡贼的可怕。
  张二武突然从腰间拔出白晃晃的弯刀,虎着脸冲上去。
  “白毡贼!白毡贼!”
  长沙城中有本事的人不和他计较,没本事的人不敢与他斗,张三公子哪里见过这等凶人,转身在几个恶奴的簇拥下,飞一般逃去。
  张二武收刀入鞘,脱下帽子和外面的衣服藏在一块大石头下面,在树林中绕了一个圈往客栈方向离去。
  他们跟着萧之言学了几年斥候之法,隐藏行迹的方式信手拈来。
  晋王没有大军派到长沙城,但为了控制湖南,这场戏才刚刚开始。湖南往南可通两广,那里是郑芝龙的地盘。


第543章 重逢
  许义阳没有再回秋月楼,在要办的大事和一个女人之间,他还是能分清楚主次。青楼中事,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何腾蛟在湖南经营多年,为了积攒军资残害不少乡绅和富商。如今何腾蛟已经死了,长沙府好像还像从前一样。既然堵胤锡不愿意动手,翟哲只好亲自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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