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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恒低着头，攥着身上的衣服，紧紧地抿着嘴。
沙发上扔着一套小礼服，已经有点皱巴巴的了。
旁边的衣架上，一排小礼服整齐排列着。
“子恒能告诉安姐姐，喜欢什么样的礼服吗？”安语凝把衣架拉到子恒面前，一件件取下来，拿到子恒的面前，“这件喜欢吗？”
子恒瞅了一眼，没有任何表情。
“这件呢？”
还是没有表情。
又问了几件，他像是没听见一样，仍旧是那副模样。
安语凝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子恒平时虽然不肯说话，不过，若是对他感兴趣的事情，还是愿意有所反应的。安语凝发现，说他自闭完全是夸大其词，他顶多就是不爱说话，不爱搭理人而已。
安语凝之前就听说他平时会闹别扭，但是又不说原因，所以，经常几天不说话，大人对他也没办法，现在看来，是真的了，他若是不愿意，一个字都不会说，连眼皮都懒得抬。
杜姨已经到隔壁整理了一番过来，“小安，怎么样？”
看到仍旧是她走时的样子，她扶额，“怎么回事？他今天也不和你说话吗？”
安语凝立刻说道：“我再试试，杜姨你先坐一下。”
杜姨摇摇头，走上前，握着子恒的肩，“子恒，立刻听妈妈的话，把衣服穿上，和妈妈出去见见客人。”
子恒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一直观察着他的安语凝发现，他的嘴巴变得有些惨白。难道，他不愿意出去见客人？
“杜姨，”安语凝起身，拉着杜姨的胳膊，小声问道，“之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就是家里有聚会的时候，他闹别扭？”
“每次都这样。平时闹别扭也就罢了，每次关键时刻都这样。”杜姨一边说，一边无奈地摇头。
“或许，子恒不喜欢这样的聚会呢？能不能不带他出去？”安语凝问道。
“今天是他的生日啊，怎么都得带他出去露个脸的，一下就行。”
安语凝没再说话，她虽然看出来子恒不喜欢下去，但是，他的母亲一定要他下去，她也没有办法多说什么，只能过去想办法安慰子恒。
然而，子恒仍旧不搭理她。杜姨在一边已经有些烦躁不安了，她一边再屋里走来走去，一边嘴里念叨：“小祖宗，你就听妈妈一次话，好不好？你就赶紧换了衣服下去，好不好？”
周姨站在门外问道：“若晴啊，子恒衣服换好了吗？陈姨让你们快点下去。”
杜姨扶着额头，脸上的表情非常纠结，半晌才对门外说道：“知道了。”
她看了看子恒，抓了件衣服，硬是往他身上套，子恒扭着身子，使劲儿往一边多，杜姨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不放手，“穿上，就穿件衣服，有什么难的？”
安语凝看出子恒有些要哭了，小小的脸蛋皱在一起，她知道，若是杜姨执意给他穿上衣服，后果肯定不是子恒闹脾气，哭一哭这么简单。她心中焦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毕竟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在家的时候，若是她的弟弟不愿意，他们一定不会强迫他的。
语凝突然发现，这个屋子里，精神上有问题的，或许不止子恒一个人，杜姨现在已经明显有些出离正常状态了。她一向温柔，对子恒说话也都是轻声细语的，从来没有这样暴躁过。
几经折腾，终于是把衣服穿上来，子恒紧紧抿着嘴，脸都憋红了。安语凝看着不对劲，连忙把他的嘴掰开，发现他咬着自己的舌头，已经微微出了血丝。
“杜姨！”安语凝吃惊地叫道，“子恒咬着自己的舌头了。”
她说着，使劲掰开子恒的嘴巴，把自己的手伸进去。子恒狠狠地咬下去，安语凝咬着嘴唇，不吭一声。这样的孩子，虽然嘴上不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是，他们会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杜姨扑过去，眼泪已经下来了。她哭着说：“你究竟要怎么样？换个衣服出去能有多大关系？要是真的不想，你就告诉妈妈，什么都不说，妈妈怎么知道你想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把还在踢着腿的子恒抱在怀里，小声地呜咽着。安语凝见状，微微侧过头，她想起自己的弟弟有一次发懵，后妈也是这样抱在他直哭。
奇迹般的，原本一直闹着不停的子恒在杜姨的怀里慢慢平复下来，咬着安语凝手指的牙齿也松开了。
过来一会，他彻底安静下来。安语凝从杜姨怀里接过子恒，杜姨进了洗手间补了妆，出来时，安语凝正轻拍着子恒的背，小声给他讲故事。
杜姨上前牵着子恒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子恒突然扒着门，不肯出去。安语凝连忙上去想哄他放开手，哪知道，他小小的手，立刻抓住安语凝的手不放。
“小安啊，要不你也和我们一起出去吧，”杜姨说道，“刚好也可以帮我看一下子恒。我害怕他等下又会闹别扭。”
安语凝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无奈地说道：“好的。”
跟着杜姨出去，晚宴设在侧楼的大厅，他们从房间里出去，直接从二楼的走道过去，到了侧楼的二楼，早有人等在那里，为他们开了门，恭敬地说道：“沈夫人，沈先生刚刚回来了。”
杜姨连忙问道：“什么时候？这么早？”
“刚刚才到。”
杜姨这才点点头，在门口深深呼一口气，对着子恒说道：“子恒，爸爸回来了，我们快点去好不好？”
子恒没有说话，但是安语凝感到他握着她的手，力道微微加重了一些。
从二楼下来，安语凝悄悄注意了一下这里的布局。她来沈家两个多月，从来没有机会来过这个楼，现在看来，这里应该是专门用来办宴会的，二楼应该是客房，她注意到，有几个仆人在整理房间。一楼没有任何隔断，整个为一体的大厅。此时人声鼎沸，正交谈的热火朝天的。
他们刚刚从二楼下来，就已经有人看到了，子恒的手攥得更紧了，安语凝感觉他的手心出了许多汗，她悄悄看过去，他的嘴唇发白，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子恒。”安语凝小声地喊他，“安姐姐等下和子恒去院子里玩好不好？我们就在这里呆一下，就一下下，安姐姐就带你出去，好不好？别怕。”
子恒看了看她，目光有些呆呆的，不似平时那样清亮。安语凝心中咯噔一下，她记得有一次，她的弟弟发懵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
杜姨对着楼梯角的一个男人说道：“子恒，看，爸爸在那儿呢。”
安语凝看过去，那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笔挺地站在那里，冲着杜姨和子恒浅浅地笑。这是个英气十足的男人。他看向安语凝时，眼中有些诧异，又微微皱了下眉。
安语凝知道，他大概是没想到，陪着他美艳高贵的太太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个穿着寒酸的丑小鸭。
她微微有些脸红，这样的场合，她从来没见过，之前没感觉到紧张是因为她一心关注着子恒，没有想到其他的事情，现在，经他的提醒，她突然发现自己的窘迫情况。
那个男人大概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微笑着拾阶而上，从她的手里牵过子恒的手，客气地跟她点了点头，“辛苦了。”
安语凝小声地说：“您太客气了。”
接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转身上楼还是该留下？
她正踌躇着，那个男人对着下面的一个人说道：“小范，你给这位小姐找个位子。就坐在我们家人一起吧。”
小范立刻点头，朝安语凝微微弓了下身子，“这边请。”
安语凝脸上发烫，立刻轻巧地走过去，没走几步，就看见陈奶奶笑呵呵地朝她招手，“小安，来陈奶奶这里。”
安语凝终于放松口气，赶紧朝她走过去。
“陈奶奶，沈爷爷。”
“快坐。”陈奶奶招呼着，“老沈，这个孩子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小安啊。别看她小，可是和子恒很合得来啊。”
沈爷爷爽朗地笑着，“我知道，前面在院子里已经见过一面了。小姑娘挺有灵气的。季敏就是眼光好。”
沈爷爷又对身边坐着的人说道：“墨沉，你也打个招呼！这是子恒的家庭教师小安。”
安语凝这才看向沈爷爷旁边坐着的男人。
这是安语凝第一次见到沈墨沉，她相信，她这一生都会记得这一幕。
3第三章 （小修）
许多年后，安语凝仍然清楚地记得当时看到沈墨沉的情景。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很久之后，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样让她刻骨铭心，因为差距，因为自卑。
他那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领子笔挺，看起来非常有质感。安语凝不禁有些汗颜，她今天穿的是之前在批发市场买的一件大衣，由于便宜，洗一水后微微有些变形了，此时，在这个温度偏高的大厅里，她的衣着显得无比可笑。
在沈爷爷让他打招呼之前，他一直低着头，从安语凝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他乌黑的发顶，浓密的睫毛，和白皙的皮肤。他的手指修长白净，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轻敲着水晶杯子。差距，安语凝心中想着，他的手指估计比她的都要白嫩得多。
听见沈爷爷让他打招呼，他这才抬头看了安语凝一眼。他的眼睛墨玉一般，深邃黝黑，又闪着迷人的光泽，虽是淡淡地看一眼，却让安语凝感到有些紧张，她微微扯了扯衣角。他的目光很冷，和这个热闹的气氛一点也不相容。无形之中，又给了安语凝很大的压迫感。
沈墨沉微微点下头，语气客气又疏远：“你好！”
他的声音有些清冷，虽然不大，但是在嘈杂的背景下，却清清楚楚地传到安语凝耳朵里。
安语凝连忙说道：“你好。”
他坐着，安语凝隔着一张桌子站着，却也能感受到他的气势咄咄逼人，他又扫了安语凝一眼，使得安语凝有些不知所措。
陈奶奶笑着说道：“小安，快坐下。”
安语凝坐下来后，陈奶奶跟她小声说：“别在意，墨沉就是这个性子，冷得很。平时跟我说话，我都觉得冷。”
安语凝尴尬地说道：“没关系。”
沈墨沉，沈家的小儿子。安语凝暗暗想着，没想到子恒过个生日连远在美国的叔叔都回来了。
安语凝刚坐下没几分钟，就听到杜姨的惊叫声，她看过去，发现子恒脸色惨白，眼睛翻着，口吐白沫，浑身不停地抽搐。
安语凝暗道坏了，立刻起身跑过去。安语凝这几年为了照顾好弟弟，查阅了许多医书，平时又学了一些急救措施。况且，她的隔壁姐姐就是个癫痫病患者，她曾经多次看到过癫痫病人发作的症状，之前和子恒下楼梯时，她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但是因为子恒的家人没有跟她说过他有癫痫病，所以就大意了。
杜姨弯下身，要抱住子恒。
安语凝立刻大声制止：“不要抱着他。放平！”
子恒的爸爸闻言，立刻将子恒放平，安语凝已经跑到子恒的身边，她跪下去，一把把子恒的领子扯开，又连忙把他的头偏向一边，以防气管被呛到。
“喊张医生过来！喊张医生！”杜姨尖叫着。
子恒浑身抽搐得厉害，整个人像是筛糠一样，不停地抖，嘴里还不住地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