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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殊 作者:下加一线(晋江2012.8.27完结)-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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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间一居室的屋子刚刚打开门,房东的声音便横冲直撞地铺面而来。邵峻洄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空气怎么会这么滞重,她都花了好大的劲儿,却还是觉得胸闷,闷得连气都提不上。她憋了好久,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来,低声下气地开口,“师傅,这么晚了,还等着啊。”
  房东是个四十好几的中年男人,油光满面,人却瘦得几乎有些猥琐,他没好气地冷笑起来,“我们全家就等着你的房租呢,小姑娘,我家媳妇儿发话了,301室那丫头今天要是交不出房租,那就得收拾东西走人。”他笑着皱眉,摊开两只皱巴巴的手,作无奈状,继续说道,“你看看,我是真没有办法……今天……交的出钱吗?”
  “一个月的也行。”房东等了邵峻洄很久,甚至还自以为仁慈地做出让步。可是,一个月两千五的房租对于一个刚刚失业,并且才从外地探病归来的人来说,无论如何都到了杯水车薪的地步。邵峻洄吞了吞口水,眼神因为疲惫而显得有些迷离,“师,师傅,我今天刚从外地回来,我爸生病了,家里还欠了外债。而且,前不久,我刚……”
  “得得得,打住打住。”邵峻洄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房东打住,他皱着眉头,满脸的不耐跟厌弃,“小姑娘,你爸生病不是我害的吧,欠了外债,也不是我害的吧,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别那么多废话了,今天这钱你是交还是不交,一句话,痛快点。”他的耐性似乎已经到了极限,话里那点伪善的修饰也剥落得干脆利落。
  邵峻洄沉默了,她的确交不出钱,可她还是不愿意就这么我为鱼肉的任人宰割。她妄图以沉默对抗,却不知连沉默其实都是廉价的。邵峻洄没有钱,所以她什么都不是。于是,除了任人宰割,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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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OTA公司的人应酬结束已经将近十一点,在此期间,石蟠松的手机一共响了三次。其中一个是傅寿眉打过来的,而后面两个是相同的陌生号码。
  车子慢悠悠开出停车场的时候,他接通的那个号码,没过多久,电话那头便传来一个疲惫的女人的声音。
  “是……是石先生吗?”充满了谨慎,小心,甚至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深夜骤降的微冷而隐隐带着些颤抖。
  石蟠松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只手支着车窗,有意无意地摸着眉毛,他微微泛起冷笑,不紧不慢地回着,“我是。”他其实早已料到电话那头这个颤抖不安的声音到底是出自谁。
  在这之前,石蟠松已经把对方的背景资料查得滴水不漏。出生在怎样的城市,经历过什么,遭受过什么,面临着怎样的困境,残喘着如何苟且下去。他知道她的不如意,他甚至都能猜得出她迟迟不愿离开净穗的原因,石蟠松是个聪明人,或者说是同病相怜的气息太过相投,所以对方的心思他竟也能懂得几分,总之不管怎么样,事情终是比想象要明朗得太多。
  “我是邵峻洄……哦,可能你不认识我。但,啊,不,其实是……我的镯子。”邵峻洄说的有些语无伦次,电话那头背景嘈杂,甚至能够听得到车子飞驰着呼啸而过的喧嚣声。
  石蟠松皱了皱眉,“嗯,我知道,明天我让秘书安排时间。到时候会联系你。”他说的云淡风气,正准备挂断电话,邵峻洄却又急急叫住他。
  “等……等等,石先生。”
  “什么事?”他耐着性子问,车子已经拐进了小区,隐隐能看得到傅寿眉的MINI。
  邵峻洄犹豫了半秒,鼓起勇气,“石先生能再让我住一晚酒店吗?就再一晚……”
  石蟠松不自觉地点了刹车,车子有些凄厉地发出刺耳的响声,他握着电话,不觉皱着眉头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有些事情,咱們還是慢慢來。




☆、【伍】

  沦落街头这样的事情,邵峻洄并不是头一次。刚从净穗科大毕业的时候,因为找不到工作,租不起房子,又不愿意回家,在地下通道里窝一晚上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是没尝试过。可是一眨眼四年过去了,可笑就可笑在她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原来四年,她一直都在原地踏步。她以为她能往前走,可是老天丢给她一个望不到尽头的假象。一切都没有改变。
  在街边等石蟠松的时候,是最难熬的一段时间。十一点的闹市区,马路宽阔,灯火通明,邵峻洄就倚着箱子缩在人行道一边,落魄得几乎有自杀的冲动,空挡的大马路上,车子总是飞驰着呼啸碾过,带着躁动的引擎轰响。偶尔有情侣从她身边走过,依偎在温暖怀抱里的姑娘会抛过来意味深长又带着点让人痛失自尊的怜悯眼色。接着便往那温暖的怀抱里又瑟缩了几分。有些时候,是背着孩子匆匆经过的一家三口,仿佛是往医院赶,睡得深沉的小男孩匍匐在父亲宽大的背上,安稳而妥帖,母亲抱大衣轻轻护在孩子的身上,把他半搂在自己的臂弯里。邵峻洄看着他们神色匆匆地离开,心情却莫名地降到了最低谷。在这样一个凉薄的晚上,总有些东西会刻意刺痛她的神经,让她不得不直面自身的脆弱和不幸,然后灭杀希望,让人一病不起。
  邵峻洄有些焦虑地抖着脚,接着终于看到远处一辆破旧的白色富康车缓慢地往她这里开过来,然后在人行道边缓慢地停住。
  石蟠松并没有过来,从车里出来的是阿峰,他没有穿西装,只是一件淡灰色的家常卫衣,像是被突然叫了出来,神色有些匆忙。他匆匆下车,“不好意思,邵小姐,让你等久了。”阿峰一边开车门,一边解释着。
  邵峻洄并没说话,只是神色疲倦的摇了摇头,谢天谢地,好歹还是有人过来了。坐到车里,她才意识到,如果这个晚上,石蟠松没有让阿峰过来,或者只是把她的请求当做一个笑话,那么她会不会就这么落魄地在街头待上一整晚,而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她这样的人生真的可悲到了没有一丁点存在的价值了。想到这里,邵峻洄对石蟠松有了太大的感激。是的,她多容易满足,只要这么一点点好处,都会令她对这个世界感恩戴德。
  “替我谢谢石先生,真的,谢谢他。”邵峻洄坐在后座,声音有一点轻,但是阿峰却都听到了。他抿嘴笑了笑,“明天先生会安排跟邵小姐见面,到时候,可以当面谢他。”
  一听到这话,邵峻洄就无端拘谨了几分。她缩在座位上,不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飞闪的霓虹,一时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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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寿眉一直等到石蟠松回来才离开,媛媛毕竟是小孩子,虽然明天不用上课,还吵着要等石蟠松回来,但到底还是没能抵得住瞌睡虫的侵扰,一过十点,便早早上了床。傅寿眉坐在床前,希腊神话故事才讲了一半,小姑娘就已经睡得沉了。她有些无奈地放了书,轻轻地理顺孩子的额发。媛媛的眼睛有着石家人的特色,乍一看起来以为是单眼皮,其实只是内双,闭上眼睛的时候,眼皮上的痕迹还是很深刻的。嘴唇倒不如石蟠松那样平而薄,有一点点微翘,轮廓分明。傅寿眉看着她的睡脸,不知不觉就会发呆。
  石蟠松并不是会打理的人,家里一直都请保姆收拾着,但一来他脾气不好,人又挑剔,二来媛媛这个小公主也同样不是盏省油的灯。这一大一小两位太上皇,吓退了不知道多少冲着他的高薪聘请,慕名而来的家政妇们。傅寿眉把客厅里随意乱丢的几本外文杂志垒到一起,接着又把CD全部放回CD架上,这时候,眼光又触到了摆在架子上的镜框。
  照片里的两个人很用力地搂着对方的肩膀,冲着镜头肆无忌惮的张嘴大笑。背后是湛蓝的大海,白色的泡沫随着浪翻涌,送上银白的沙滩。天空跟海面没有缝隙地完美契合,仿佛一块幕布,把所有关于青春的张狂与放肆都随意涂抹上,定格成永恒。那是10年前的石蟠松,眼神明亮干净,带着肆无忌惮的笑意,以及无法匿藏的满足与幸福。
  看,只是一眨眼,居然就过了那么多年,照片上的那两个人少年人,如今却早早在命运的滚轮里折磨得七零八落,寻不回原来的模样。
  听到开门声回过脸,便看见石蟠松阴郁的脸,有一半沉默地隐在昏暗里。
  “回来了?”傅寿眉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媛媛刚睡下,你也早点休息。”她经过他身旁,闻到了浓重的烟酒气,石蟠松微微点了点头,末了又转身说道,“还是我送你吧,夜深了路上不安全。”他说着便也要跟着她一道出门,傅寿眉却及时制止了,“不用了,你陪着媛媛吧,我没有事的。”她把他又推回屋里,说着便要出门了。关门的刹那,石蟠松才开口,“眉眉,谢谢你。”傅寿眉顿了顿,却再也没说话,径直离开。
  这么多年,他对她竟也学会了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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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峻洄是被秘书引着带进顶楼的私人会议室,道林格雷酒店的总部大楼在净穗是地标性建筑之一,94层的高楼就耸立在望舒江边,从楼顶便能将整个净穗市净收眼底。可这些对于邵峻洄来说,并不是她应该关心的事情,会议室都是落地窗设计,窗外的江景总是忍不住跳进眼帘。她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边缘,因为恐高,所以即便风景再美丽,于她都是一种折磨人的煎熬。
  “石先生有个会议,还有一会儿才结束,邵小姐请耐心等等。”秘书和和气气地端来一杯径山茶,上好的茶器配上醇香的好茶,这样的款待越发地让邵峻洄无所适从。她僵硬地笑了笑,团在膝上的双手握得更紧了些。秘书安排好她之后,便掩门而出。那是厚重的紫檀木大门,关上之后,室内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清浅的呼吸声。邵峻洄绷紧了神经,候着小心,伸长着耳朵仔细倾听外边的动静。
  “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搁了。”石蟠松推门而进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文件夹,像是刚从会议上下来,便直接来了这里。他穿着裁剪得体的西装,放下文件夹便径直坐到邵峻洄的对面。眼前的这个男人比起当初遇到时来说,似乎更加英挺了几分,也许是穿了西装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光线特别明亮的缘故,整个人似乎像一阵劲风,很冷却力道无穷地捅进人的心底。白衬衣和蓝黑的西装简洁而干练,袖扣上有龟鹤样式的家徽图案,他似乎有戴耳钉的习惯,左耳上一粒矢车菊蓝的宝石耳钉,反光得有些刺人眼。这个称得上精致的男人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下巴边有一圈若有若无的山羊胡,使整个人看起来风雅而成熟。
  他背靠着沙发,端起瓷杯慢悠悠地酌了一口,“这茶味道就是让人舒坦。”他心情似乎颇好,气定神闲地放下茶盏,故意忽略了邵峻洄的拘束和不安,问道,“邵小姐是阑海人吧?”
  邵峻洄猜不到他会以这样迂回的方式开始他们的谈话,于是点点头算是默认。
  “我弟弟过去也在阑海生活过,城市挺朴质的,空气很好。”石蟠松漫不经心地摸着瓷杯口,十指细长得有一些女气。
  “高中毕业以后就很少回去了。”邵峻洄不知怎么地,竟然回了这么一句。说出来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怎么会跟一个从未谋面的人说起自己的事情,毕竟这一点并不符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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