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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花女(上)〔法〕小仲马-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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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定这块表至少花了他三千个法郎。“

    迪韦尔诺瓦夫人走近壁炉,拿起她刚得到的那件首饰把玩着,用贪婪的眼光紧盯着它。“亲爱的,”玛格丽特坐到钢琴前说,“我把他送给我的东西放在天平的这边,把他对我说的话放在另一边,这样一称,我觉得接受他来访是太便宜他了。”

    “这个可怜的青年L爱您。”

    “如果一定要我听所有爱我的人说话,我也许连吃饭的时间也没了。”

    接着她随手弹了一会琴,然后转身说:“你们想吃点什么吗?我很想喝一点儿潘趣酒。”

    “我很想来一点儿鸡,”普律当丝说,“我们出去吃夜宵好不好?”

    “好啊,我们出去吃夜宵吧,”加斯东说。“不,我们就在这里吃吧。”

    她拉了下铃,纳尼娜走了进来。“吩咐准备夜宵!”

    “那吃些什么呢?”

    “随您的便,但要快,马上就要。”玛格丽特说。纳尼娜出去了。“好啦,”玛格丽特像个孩子似的跳着说,“我们要吃夜宵啦。 那个笨伯爵可真讨厌!”

    这个女人使我越看越入迷。 她美得让人心醉。 甚至连她的瘦削也成了一种天然风韵。我陷入了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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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怎么啦?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对她的生活充满同情,对她的美貌赞叹不已。她不愿接受一个漂亮、富有、准备为她倾家荡产的年轻人,这冷漠的神态使我原谅了她过去所犯的所有过失。这个女人身上,有着某种单纯的东西。可以看出她虽然过着放荡的生活,但内心是纯洁的。 她举止很稳重,体态婀娜,玫瑰色的鼻翅微微张翕着,大眼睛四周有一圈淡蓝色,表明她是一种天性热情的人,在她周围,总是散发着一股逗人情欲的香味;就像一些东方的香水瓶一样,不论盖子盖得有多严,里面香水的味儿仍就不免要泄漏出来。不知是由于她的气质的缘故,还是由于她疾病的症状,在这女人的眼里不时的闪烁着一种希冀的光芒,这种现象对她曾爱过的人来说,也许等于是一种天启。 但是爱过玛格丽特的人是不计其数的,而被她爱过的人则还没有计算。总之,这个姑娘似乎是个失足成为妓女的童贞女,又仿佛是一个很容易成为最多情、最纯洁的贞节女子的妓女。 在玛格丽特身上还存在着一些傲气和独立性:这两种感情在受了挫伤后,可能起着与廉耻心同样的作用。我一句话也没讲,我的灵魂似乎钻到了我的心坎里,而我的心灵又好象钻到了我的眼睛里。“这么说,”她突然又继续说,“在我生病时,经常来打听我病况的就是您啦?”

    “是的。”我说。“您知道这太美啦,我怎么才能感谢您呢?”玛格丽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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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许我常来看您就行。”

    “您爱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从下午五点到六点,从半夜十一点到十二点都行。 好吧,加斯东,请为我弹一首《邀舞曲》吧。”

    “为什么呢?”

    “一来是为了使我高兴,二来是因为我一个人弹不了这首曲子。”

    “您在哪段上遇到麻烦啦?”

    “第三段,有高半音的那一节。”

    加斯东站起身,坐到钢琴前面,开始弹奏起韦伯的这首名曲,乐谱就摊在谱架上。玛格丽特一手扶着钢琴,眼睛随着琴谱上每一个音符移动,嘴里低声吟唱着。当加斯东弹到她讲过的那一节的时候,她一边在钢琴背上用手指敲打着,一边低声唱道:“ré、mi、ré、do、ré、fa、mi、ré,这就是我弹不下去的地方,请再弹一遍吧。”

    加斯东重新弹了一遍,弹完以后,玛格丽特对他说:“让我来试试吧。”

    她坐到位子上弹奏起来,但当她那不听使唤的手指弹到那几个音符时又有一个音符被弹错了。“真让人难以相信,”她用一种近乎孩子气的腔调说,“这一段我总是弹不好!你们信不信,有几次我这样一直弹到深夜两点多钟!每当我想到这个蠢伯爵竟然能不用乐谱就弹得那么好时,我就恨透了他,我想我是为了这一点才恨他的。”

    她又开始弹奏了,但仍弹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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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韦伯、音乐和钢琴全都见鬼去吧!”她一边说,一边把乐谱扔到了房间的另一头,“为什么我不会接连弹八个高半音呢?”

    她交叉双臂看着我们,一面顿着脚。她脸涨得通红,一阵轻微的咳嗽令她微微地张开了嘴。“您看,”普律当丝说,她已经脱下了帽子,在镜子前面梳理两鬓的头发,“您又在生气了,这会使您不舒服,我们最好还是去吃夜宵吧,我饿死了。”

    玛格丽特又拉了拉铃,然后她又坐到钢琴前弹奏,嘴里低吟着一首轻佻的歌曲。 在弹唱这首歌的时候,她一点也没出错。加斯东也会唱这歌,于是他们就来了个二重唱。“别唱这些下流歌曲了,”我带着恳求的语气亲切地对玛格丽特说。“啊,您有多正经啊!”她微笑着对我说,一边把手伸给我。“这都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您呀。”

    玛格丽特做了一个姿势,意思是说:我早就跟贞洁绝缘了。纳尼娜进来了。“夜宵准备好了吗?”玛格丽特问。“一会儿就好了,太太。”纳尼娜说。“还有,”

    普律当丝对我说,“您还没有参观过这间屋子吧,我领您去看看。”

    您已知道了,客厅布置得非常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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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格丽特只陪了我们一会儿,便叫加斯东跟她一起到餐室里去看夜宵准备好了没有。“瞧,”普律当丝高声说道,她看着一只多层架子,从上面拿下了一个萨克森小塑像,“我还不知道您有这么一个小玩意儿。”

    “是哪一个呀?”

    “一个手里拿着一只鸟笼的小牧童,笼里还有只鸟的那个。”

    “如果您喜欢,您拿去吧。”

    “啊!可我怕夺了您的好东西。”

    “我觉得这个塑像非常难看,我本来想把它送给女佣人;如果您喜欢,您就拿走吧。”

    普律当丝只看重礼物本身,不讲究送礼的方式。 她把塑像放在一边,把我领到梳妆间,指着挂在那里的两张细密肖像画对我说,“这就是G伯爵,他以前很爱玛格丽特,就是他把她捧出来的。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那么这是哪一位呢?”我指着另一幅肖像问。“这是小L子爵,他不得已离开她。”

    “为什么呢?”

    “因为他几乎破了产。 这是一个爱过玛格丽特的人!”

    “那她肯定也很爱他罗。”

    “这个姑娘脾气古怪,旁人永远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小L子爵走的那晚上,她像往常一样到剧场去看戏,不过在他动身时,她倒是哭了。”

    这时,纳尼娜来了,通知我们夜宵已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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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们走进餐室时,玛格丽特倚着墙,加斯东拉着她的手,轻声地在和她说着话。“您疯了,”玛格丽特回答他,“您很清楚我是不会同意您的,像我这样一个女人,您认识已经有两年了,怎么现在才想到要做我的情人。 我们这些人,要么马上委身于人,要么永远也不。 来吧,先生们,请坐。”

    玛格丽特把手从加斯东手里抽回,请他坐到她右面,我坐在左面,接着她对纳尼娜说:“你先去关照厨房里的人,若有人拉铃,别开门,然后你再来坐下。”

    她吩咐这事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点钟了。在吃夜宵的时候,大家嬉笑玩乐,狂饮大嚼。 没过多久,欢乐已达到了顶点,不时可以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这种话在某个圈子里却被认为是很逗乐的,纳尼娜,普律当丝跟玛格丽特听了都为之欢呼。 加斯东纵情玩乐,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青年,但他的头脑却有点糊涂。 我一度真想随波逐流,不要独善其身,索性参加到这场如同一盘美肴似的快乐中去算了。 但慢慢地我就和这场喧闹分离开来了,我停止饮酒,看着这个二十岁的漂亮的女人喝酒,她的谈笑粗鲁得像个脚夫,别人讲的话越下流,她就笑得越起劲,我心情越来越忧郁了。但这样的寻欢作乐,这种讲话和喝酒的姿态,对在座的其他客人们似乎可以说是放荡、坏习气,或精力旺盛的结果;但在玛格丽特的身上,我却觉得是一种忘却现实的需要、一种冲动、一种神经质的激动。 每喝一杯香槟酒,她的面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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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泛起一阵发烧的红晕。夜宵开始时,她的咳嗽还很轻微,慢慢地她越咳越厉害,不得不把头仰靠在椅背上,每当咳嗽时,她双手便用力按住胸脯。她身体还很孱弱,每天却要过这种的放荡生活,以此来折磨自己,我可真为她心疼。不久,我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在夜宵快结束时,玛格丽特一阵子狂咳,这是我来到她家里以来她咳得最厉害的一回,我觉得她的肺好像在她胸膛里被撕碎了。 可怜的姑娘脸涨得绯红,痛苦地闭上了她的眼睛,拿起餐巾擦抹着嘴唇,餐巾上随即染上了一滴鲜血,她站起身来,奔进了梳妆间。“玛格丽特怎么啦?”加斯东问道。“她笑得太厉害,咳出血来了,”普律当丝不在乎的说,“没事,她每天都是这样的。 她马上就要回来的。 让她一个人在那儿,她喜欢这样。”

    至于我,我忍不住了,不管普律当丝和纳尼娜十分惊讶地想叫住我,我还是站起身来径自去找玛格丽特。

    十

    她躲进去的那个房间只点一支蜡烛,蜡烛放在桌子上。她斜靠在一张沙发上,裙衣敞开着,一只手按在她的心口上,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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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手悬在沙发外面,桌子上有只银脸盆,盛着半盆清水;水里漂着一缕缕大理石花纹似的血丝。玛格丽特脸色惨白,半张着嘴,竭力想喘过气来,她不时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长嘘一声,仿佛这样可以轻松一些,至少可以舒畅几秒钟。我走到她面前,她一丝不动,我坐了下来,握住她搁在沙发上的那只手。“啊!是您?”她笑着对我说。可能我脸上表情很紧张,因为她接着又问我,“您也生病了?”

    “我没有病,可是您,您还觉得不舒服吗?”

    “还有一点儿,”她用手绢擦掉了她咳出来的泪,说,“这种情况我早就已经惯了。”

    “您这简直是在自杀,夫人,”我用一种激动的声音对她说,“我要做您的朋友,你的亲人,我要劝您别这样糟蹋自己。”

    “啊!您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她用带点儿辛酸的语气争辩说,“您看其他人是否还关心我,因为他们很清楚这种病是无药可治的。”

    她说完后站起身,拿起蜡烛放在壁炉上,对着镜子照着自己的脸。“我的脸色多么苍白啊!”她边说边把裙衣系好,用手指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啊!行了!我们回到桌子上去。”

    但我还是坐着没有动。她知道我这种情感是被这幕景象引起的,便走近我身边,把手伸给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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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您,来吧。”

    我接住她的手,把它放在唇边吻着,两滴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润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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