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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君望--第一部(完)-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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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燎原绚烂,不可方物的火舞星炀。

风与花的轻舞间,羽听见了无数如泣如诉的声音,极低的又极高的,一声一声,哀怨催人,泫然欲泣。

忽而,一阵轻灵飘渺的歌声越众而出,丝线般牵引所有的觉感。肃穆,柔和,如一只轻柔的手在心上拂过,疲倦悲伤的灵魂们得到了抚慰。

他看到擎天的双树下白衣胜雪的少年,轻抚膝上的清商,曲调清幽流荡,低徊素挽,引领着迷路的旅人。

敛目低垂的姿态看不清眉目,只看得到如云的青丝被简单地挽了个素髻,如飞瀑流泻而下,映衬着霜白的衣,披散在瘦削的肩头,清隽撩人,竟比芳华绚烂的少女更牵扯遐慕。

羽的心便由此一颤。

有什么如光华一闪,便隐没在重重激涌的心涛骇浪间。

他举足向前,全因那只由琴音幻化的手不自觉地牵引,一步一步。

陡然间,曲高风急,花密如雨,倾盆而下,乱了视线。风无声,花无语,却有一种殷红似血的哀愁。让人心摇神移,难以自持。

便在这心襟摇曳中少年的身影渐似因风皱面的水中倒影,模糊在花雨里。

风止,飞花如晨霭中的薄暮悄然散去,花间的少年,亦失了踪影。

没来由的怅然升涌在胸间,仿若遗失的,是再也不回的期盼。

羽怔忪地站在树下,只剩下他的苍茫天地间,不知何去何从。

一声轻笑忽如午夜的焰火炽亮盈人地在他耳畔乍响,比情人的呢喃更魅惑,比慈母的慰语更暖人。清朗朗的如夏日里盛开在艳阳下的管幽薜,青黛欲蓝,跳脱无拘。

羽的心便像被狠狠撞了一下,要急切地回过身去,却只听到那声音转为温暖而平和地说:“你回来了。”宽慰又疲倦。

还未待他转过身去,他便醒了。

元真二十一年冬,洛国军于临谷关外抗击来犯的塘下黑牙联军,战况惨烈,双方主将皆身受重伤。洛军威霆将军羽更伤重几至不治,却于半月后奇迹般恢复神智脱离险境。一个月后伤渐愈。

临谷关内,总兵府。

清晨时分,羽便被簌簌的落雪声惊醒了。武将的本能养成了浅眠的习惯。

彻夜未熄的融融暖炉依旧噼啪地燃着,整个室内温暖如春,即使单衣也不觉得如何的冷。

他看了一眼炉边正打着瞌睡的贴身侍童裕儿,扶住包裹好的伤口,慢慢撑着起了身。在床上躺了大半月,起卧都还需人服侍,他有些恼怒那时的粗心,竟这样便被狄寒钻了空子。

暗暗调节着呼吸的频率,慢慢地下了床。好久没有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他快被暖炉中的炉烟熏出毛病来了。

裕儿想是一夜没睡,累坏了。他一个人静静地走到窗边,将窗角掀开一条缝。

寒凉透骨的清新气息立时从窗缝中流灌而入,似乎连冰腻的细雪也在室内纷飞。

一时间满目银白。

眼光所及,无一处不银妆素裹。有北风轻拂,雪片如落英缤纷,凄美绝伦,寒彻心扉。此情此景,直如他醒来前那长长久久的梦境。

甚至,梦中亦有的白衣的少年。

他的守君一身不合时宜的单薄棉布白袍,清俊的身影正站在窗前雪花满枝头的树下,依然以他那闲适而随意的姿态。目光娴静而悠远,眼望着纷繁而至的落雪,又似乎眼中什么也没有。整个人既不炙若骄阳的热也不欺霜赛雪的寒,有的只是寂静,似隐藏于冰层下暗淌的清流。即便他的手在不经意地随着雪花轻轻摆动,也是静寂的。

他的脸上并无表情,羽却觉得他的感情都在脸上。他在微笑,在轻叹,在怀想。这样的望看起来不像人,也不像神,倒像雪,晶莹得透明,在天地间俯仰沉沦。

羽一直以为薰才是适合风花雪月的人,只有薰那独特的气质才能营造出超然物外的情境。

凭栏听风雪,清胜雪三分。

若换作薰立在这银辉飘茫的庭院,他会站得笔挺,以一种孤清卓立笑傲霜雪的姿态,优美而高贵,犹如天人之姿让人心生敬畏和仰慕。

可是现下羽看到了独立雪中的望,在一片绒雪飘落天地灿白中,他竟有种“薰也不过是薰”的感觉。

薰啊,让他又想到了狄寒。养伤若久,他已将这两个人的关系掂量了不下三四十遍,仍是猜不透狄寒此人。当然以薰那样的气质形貌会招致同性的爱慕甚至占有欲,也是不难想象的。只在洛国,朝贵中为薰争风吃醋竞相攀比大打出手的例子就已不下百起。关于他两人亲密关系的异色传闻亦不是新鲜事,他们早已习惯一笑置之。只是想到在杀
气冲天的惨烈战场上狄寒那森冷逼人的眼神和强势得足以证明对薰必得之志的举动,羽的心不禁有些惶惑,这次,他有不祥的预感!

他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肠胃因突如其来的紧张而有些抽痛和翻涌。他早已习惯薰伴在他的左右,从小到大他们都从未有过分离,比起兄弟,更像一对互相扶持的臂膀。一旦分离,必是切肤之痛!

他无法想象,失去薰,他会怎样?

忽然肩上一沉,羽回转过头,尤还有些睡意朦胧的裕儿正将一件紫貂大麾披到他身上。

“侯爷身体尚未康复,还请小心则个。外面天寒地冻的,您还站在窗前,着了凉可怎么好?”

羽对他笑笑,没有动。裕儿顺着他开的窗缝望出去,有些恍然地嘻嘻笑道:“原来是望公子在,那就不必裕儿多担心了。”

“怎么?”羽微诧,什么时候他这个从来眼里只装得下他这个主子连薰都敢拦的小侍童竟会服气起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望来?

“侯爷还不知道吗?这些天全仗望公子尽心安拯,侯爷才得以恢复到今天这般康健。裕儿可要大胆说一句,侯爷可以不赏那群饭桶军医,譬如陈老御医;不赏为您府前府后跑断腿的下人们,譬如裕儿我;可是却不能不赏从阵前将您抢回来又费心医治您的望公子,要没他,今天大家伙可还要在为侯爷操碎心呢。”才十六七岁的裕儿伶牙利齿的
,仗着平日里羽的宽待,一通话说得既流利又清脆。

羽的浓眉一抬:“哦?将我救回来的是望?”

狄寒之剑从他腹部收势时,他还未有所感觉,只觉忽然有人似乎从天而降地落在他身后,同骑在青锋上。随即火炙般的巨痛从伤口迅速蔓延至全身,腰一摇,软软地向马背伏下来。眼闭上前,见到的是狄寒捂着血涌的右腰,仍举着月影剑惊疑未定的眼神。似乎有面似水纹般轻轻扭曲透亮的屏障挡在他的马前,他恼怒莫名却无法再进分毫。于
是,羽安心地合上了眼。

原来,那靠的是望。

裕儿正要答话,一个低沉平和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望不过恰好在近前,殿下有难,自当拼力相护。”那个刚才还站在雪树下的少年正推了门进来,淡淡的表情中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疲倦。“殿下身体还虚,不宜劳动,在床上安心休养为好。”

他在人前便自觉地改了对羽的称呼,但仍与众不同地以他在宫中时的身份相称。

裕儿立即像得了手令,忙不迭地将羽往床边引:“裕儿就说嘛,侯爷还得多休息。看,连望公子也说了,您还是快回来躺好。”

羽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似乎已改了主人的小子,笑道:“好了,裕儿,瞧你那奴才样儿,赶明儿你到望公子身边服侍得了,我啊,另外找个听话的。”

裕儿闻言撇撇嘴,故作惊惶地抬眼:“哎哟,我的侯爷,裕儿这倒还不是起来了。不是裕儿要说,您可找不到比裕儿更听话更省心的奴才了。只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连陈御医都得听望公子的,我裕儿就算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您这金贵身子开玩笑。等您全康复了,别说去伺候望公子,就是把裕儿调去守北关裕儿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你小子,平时把你宠惯了,胆子倒越来越大……”羽被他那口舌说得哈哈大笑,不想却牵动了伤口,正说到半截的话被掐了一样,连眉头也苦起来。

望赶紧过来一手扶过另一边,一手覆在他伤口上。他只觉一阵温和的暖意在痛处流转,不多时巨痛已减了七八分。

两人将他小心扶到床上躺好,望又解开他的底衣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大碍,才重新缠了一道纱布。

裕儿在一边苦着一张小脸道:“都怪小子嘴贱,多说了几句。也是想让侯爷开开怀,侯爷别怪罪,等爷都好了,小子自己去北关赵将军那儿报到。”

羽躺在床上,疼痛已大减,眉头舒展开来复又轻笑:“好了,你这就会添乱的贫嘴小子,哪敢放你乱跑?到时赵临找我诉苦,我还得去保你回来。还是老实呆着,也算给我们边关将士造福。”

这回裕儿老实不敢搭话,嘿嘿笑两声,正巧门外的门仆去厨房端了药来,小心服侍羽喝了,不敢多说,转出门留望一人在内,方便诊疗。

望每三天便用灵力为羽治疗一次,当初将他从垂死边缘拖回来直至今日,羽是第一次在全然清醒的状态下受他诊治。

他垂目坐在床沿,三指搭在羽的脉上,一股似冬日下暖阳的微温感觉从他的指尖透入,顺臂脉而上,不多会便行遍全身上下,四肢百骸只觉一阵暖洋洋的舒适,伤痛几乎已察觉不到。

羽感觉到一种新的活力正从身体的深处升起,迅速地流窜至周身各处,唤醒沉睡已久的各样感知。

他舒服地几乎要轻叹出声,这才注意到明明是才从外面进来的望,月白的袍上竟无一丝雪落过的痕迹,干爽洁净一如往常。

一抬眼看向神情静谧眼帘低垂的望,静目凝神中眼波流转处,竟平的有一股风流意态。像无论何时都在平静安详地流淌的溪涧,清澈而平缓,却带着粼粼的波光透媚的水色映入心间。

羽的心湖不知不觉中泛起了涟漪,如同那梦中,心动的一瞬。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望才收回手,有些疲惫地站起,道:“殿下伤势已无大碍,接下来只需悉心调养,不出一月便能重回战场冲锋杀敌了。”

“这些天,有劳你了。”羽的呼吸在他那样澄澈的目光下有些荡漾,令人愕然的无措下竟只说得上些官样的话。他有些别扭,心知想说的不是这些,却又不知究竟是哪些。

任他思绪翻涌,望倒是无所觉地摇首推却:“守护殿下本是望份内之事,谈不上‘有劳’,殿下不必放在心上。我去把裕儿叫进来,听说呆会儿王将军还会来探望。”说完,转身欲走。

羽的心随他的话语翻跳,他那样事不关己的神情竟仍是让他突地生出万般不舍,情急之下直觉地翻手拉住他垂在床沿的腕:“等等!我……我还有话……”

望有些讶然,回身道:“殿下请讲。”言语间不着痕迹地将手从羽的掌中抽出。

羽一握之下只觉他肤上轻凉,不冷不热,似乎又稍低于普通人的体温,但近掌处却是一片灼烫,似有个火炭握在掌中。不及细究已让他挣手出去,此时掌中还余有那轻凉的触感,无奈下只有紧握成拳。“之前我似做了场梦,梦中有你……在一片绿野中……”

望平静如水的目光在他眼中停驻了片刻,才缓缓地点头:“早前殿下伤势过重,元神几被鬼差引走,我拼下全力,只得将殿下元神暂归入我的灵台静地,方才躲过一劫。殿下回转时,也便是元神归位之时。”

羽呆了呆,那原野上抚琴的少年,果真是他!

“原来竟是这般凶险。”死里逃生,他这才惊出一身冷汗。多亏听了薰的劝告将望带来。他始信薰日前对他的多番推崇。

“所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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