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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石-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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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有姐姐,还有两个弟弟。
小弟的出生略有些意外,没有按计划进行,当时三弟还叼了奶嘴。此起彼伏的婴儿啼哭之中,父亲偷偷溜去了医院结扎。母亲想想一家人能凑一队排球,也勉强能够算做达成计划,于是判决父亲那一回先斩后奏实属罕有,可以原谅,下不为例。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此注定小弟永远当不成哥哥。
垂下眼睑盖住神色,心里酸酸,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呜。。。。。。〃
我微愕,看向坐在地上抹眼泪的小男孩。
不料我这一看,他哭得更厉害了。
摸摸自己的右脸和额头,是因为这些吗?
。。。。。。
〃客官,呵,这个。。。。。。〃摊主慌慌丢下手里活计跑过来,〃小东西不懂事。。。。。。〃
〃去去去!〃茶摊里歇了几个衣着不一般的,其中一个伺候的下人作势赶那小孩,〃一边嚎去。〃
摊主往那边看了看,脸上紧了紧,却还在陪着笑。响动惊到了里头,裹着头巾忙碌的妇人急急忙忙出来,忙不迭给那几个客人赔不是,抱了小孩进去。
〃是我唬到他了。〃朝摊主比划了个掩面的手势,致歉,〃这张面皮的确吓人,我自己都不敢照水。〃
〃怎么会,客官一看就是,就是。。。。。。〃摊主哑了口。
他和我其实应该差不多年纪,但他脸膛黑黝黝,已经见了皱纹,常偻背弯腰地干活,又少不了朝人赔赔不是的缘故,有些窝胸。
我粗衣打扮,小半年劈柴的行当,没疤的右脸虽晒黑了,却嫌嫩了几分。手上的茧子也没有到伸不直手指的老度,一看就知道是被赶出来的男宠。
男宠在这世道里虽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终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穷人家迫于生计的无奈罢了。
争风吃醋,内院妻妾的斗法里,最容易吃亏的往往是没背景没依仗没子嗣,而被推上风头浪尖的卖身人。
我的疤显然是为尖锐的外物所伤,并不是病后的遗留。所以老实巴交的摊主对着我踟躇,不知该说什么。
〃我晓得,你忙你的,茶已经煮开了。〃
摊主回头望了下炉子,搔搔头讷讷,躬了躬身,跑过去了。
〃知道吓人还出来晃。〃刚才那下人自言自语扔出来一句。
一个主人家自顾自喝茶。两个家仆守在后头,放肆的那个就在其中。还有个年纪稍大些的管事,侧身坐在下首。
我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应。

刚巧另一边有三个书生带了僮子新坐下来歇脚,聊着聊着,免不了指点到时事上去。
〃如今天下,五雄十一国。。。。。。〃
那桌主人似乎有心听他们言语,冷眼冷语的那个下人察言观色,收敛了候在一边。
穆炎拎了包裹,起身。
我看看桌上,他盘里碗里空溜溜的,不像我,好喝歹喝还是剩了小半碗茶底。
〃结个帐。〃
〃一共二十七文铜板。〃
从腰间放散碎的钱袋里数出铜板放到桌上,〃放这了,收好。〃
〃好勒客官慢走!〃摊主抱着什么东西,从饼子炉后探出个脑袋,冲我笑了笑,招呼了一声,回头添完了柴,这才出来收了铜钱。
那笑容里,倒有几分真心在。
因为都是一般的命吗?
我回了个笑,冲他点点头作别,跟上穆炎。
就这么一耽搁,他居然已经走出三四十米。==||
。。。。。。
〃去年底,东平新得了大小两柯,共计一十三座城池。。。。。。〃
〃小柯精锐尽折,大柯焚城数座。。。。。。〃
〃其势如虎。。。。。。〃
〃数万民众背井离乡,涌入梁内,苟求生机。。。。。。〃
。。。。。。
战乱乍起,百姓流离。。。。。。
〃喂,穆炎,等等我!〃
天下大事。。。。。。
关我屁事!



接下来的行程离开了官道,拐上了山路,渐渐往人烟稀少处去。
这般到暮色初降时,我实在走不动了。快速步行六个来时辰,折合十一个小时多,对这具身体而言,已是极限。
小腿灌铅,大腿打颤,穆炎在前面,却还是早上出发时那个步速。亏他重伤未愈,居然能如此轻松!
两个馒头,和四个馒头,果然是有区别的。
低头小心着脚下的高低,一边开始郑重考虑要不要求求穆炎,是否有可能达到目的,怎么开口才比较合适有效。。。。。。
〃。。。。。。〃一头撞到了墙上。
好硬!
捂着额头抬眼,正对上穆炎珠石般无情无绪的眸子。
山风真冷啊。。。。。。
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却见他往旁边一指,下一刻一个重物砸到我怀里,他原地伫立,稍稍侧头听了听什么,朝另一边去了。
呜。。。。。。终于可以歇脚了。
那重物其实不过一个包裹,里头两件破衣,一斤饼子。只是我一路赶来又累又疲,兼被夏天的日头晒得水盐失衡,有些虚脱了。一接之下,居然扑通一声跌坐到了地上。
丢脸。
拖着包裹一步三挪地移到指定地点。
罢了,反正没人看到。
穆炎?
。。。。。。不算。

穆炎指的地方,是一片比较平坦的草滩,在几颗松树枫树之间。这块地方几乎都被一种匍匐根的野草占据,它们明显占了优势,灌木和矮竹之类长得稀稀拉拉。
喘过口气,我才草草清理出一小块地方,穆炎就回来了。
居然拎了只灰兔,抱了一大堆柴火。
。。。。。。
野外生存能力的确非同凡响。

火被很麻利地生起来。
我挪到上风口。
穆炎递过来一截竹筒。
的确是渴了,所以我咕嘟咕嘟喝到一半才想到,问他,〃附近有水?〃
没有答话,指了个方向。
解开包裹拿了换洗的,我起身朝那边去。
还没走几步。
〃咚!〃
脑袋上被一个东西砸到。
掉松塔了吗?
我揉着后脑勺皱眉,抬头往上看看,又低头瞧瞧。
却见脚边落了个小囊。
是辟邪丹。
不由回头,朝穆炎笑笑致谢。
的确是我心急疏忽了,草长水深,都免不了有长虫之类的毒物。

沿着他踏过的路径走到溪旁,脱了衣服,搓拧了把摊晾到草木上,洗澡。
没有皂角之类,好歹水是活水,多冲了会。
拿衣服擦了头发身子,再漂洗一下晾回去,穿上换洗的。
撕了根布条扎了个低低的马尾,发簪实在不好用。
下面才是正题。
解下草鞋。
刚才下水没有脱,因为脱了就下不了了。
脚底没有老茧,一路走来磨起的水泡惨不忍睹,早就破了。
拣了根木头,就近掘了些白茅根,洗干净了,放在口中咀嚼。
折了根细长硬朗的小灌木,挑开水泡,清洗血水。
拿白茅穗上的软絮吸干,而后敷上嚼烂的根。
本来想在城镇里去一趟药店买几味常用药材的,奈何早上到现在像样的村子也没有经过一个。
鞋子也清洗了。
坐在水边石上,伸着两只脚丫子晾了一会。
穿上包裹里的布鞋。
这布鞋是蓝璃在内院时的,底薄,不耐磨,根本赶不了路,带上不过当拖鞋。
。。。。。。
走回去。。。。。。
*^*||

早上顺路往东南大概四十公里,多为平路。而后往东走小道约三十五公里,多是翻山。
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了个图,得出结论,算上曲折,和山岭的起落,我已经在离邓家院子直线距离五十公里外的地方了。
不错。
〃穆炎,我们是去哪?为什么早上不直接往东?〃
他不语,只是伸出手来。
〃先来后到,我先问的,你答了再还你。〃
不过,你要是抢回去,我也没办法。
他扫了一眼我在地上画的。
〃这是邓家院子。〃我拿树枝指指开头处一个圆圈,〃这是茶摊。〃点点折弯处的四方形,〃现在我们在这里。〃往末尾一插树枝,拍拍手上的泥。
他拔过树枝,在上头斜斜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从东北方走向西南,在茶摊东边十公里处和下午的那条线相交。
〃梁。〃一指东边。
〃赖。〃一指西边。
一眼扫过来。
我乖乖奉还。
有人带路就是不同,一天之间,我已经跨越边境了。
此时代家国的观念尚比较重要,邓家在梁有势力的可能性不大。即使有,也不会为了一个破相的旧男宠费事。
所以,我安全了,也自由啦。

穆炎在烤着兔子。
我无事可做,咬着饼子等大餐。
一边却已经困得不行,真的是累了。
忽然听到身后有猫头鹰的叫声。
回头看去,两个滴溜溜亮的小灯笼瞪着我。
我抬手朝它小幅度挥挥打了个招呼。
它拍拍翅膀惊飞。
被我吓跑了。
正转回头,眼角撇到什么,我不敢置信地看回去。
刚才那里,树下,灌木脚边,周围隐隐约约降临的黑暗里,可爱无比的绿白色小花簇成冠序,随风微动,朝我打着招呼。
是三七那,有了它的根谁还怕水泡啊!
但这会会,打死我也不想走路了。。。。。。
〃穆炎。〃
他没反应,只是照顾着火上的烤兔子。但显然是听到了。
尽力在地上写了大大两个端正漂亮的字。
〃这是穆,和炎。〃在旁边添了个火字,〃炎字的一半就是火。〃凑过去些,〃我帮你烤一会兔子吧?〃
穆炎乜了一眼地上的痕迹,警惕地瞟了我一样。
被看穿了。。。。。。厚着脸皮指指二十来米开外的一丛小草,〃那个是三七。。。。。。你帮我挖一些?〃



次日,日落。
这一整天的山路下来,我腿上已经没有了知觉。
大概上下坡着力较多的关系,膝关节也来凑热闹,一阵阵隐隐作痛。
洗漱,拔了几株九节茶,把自己扔到火堆旁边。
嚼烂了昨天的三七根,照例处理了水泡。找了块扁平的石板,拿了块小的,在上面砸啊砸,碾啊碾,捣烂九节茶,敷到膝盖周围。
不知外用有没有效果,权作安慰吧。
〃穆炎,要走几天?〃
若是日子长,还真得好好和他打个商量。强度太大,晚上刚刚收口,次日又磨得惨不忍睹,我可不想脚底溃烂,关节挫伤。
〃明日下午到。〃
我长长舒了口气。
对了,五个字,第二次见他说过这么长的话。
〃穆炎,我帮你烤山鸡吧?〃
穆炎看看我,递过来两根长树枝,站起来。
〃阿。。。。。。这个。。。。。。今天没有三七要挖。。。。。。也没有别的事。。。。。。〃抬头看看他,摸摸鼻子,从包里翻出一小包盐,和路上顺手摘的几样植物,〃那个。。。。。。穆炎那,烤东西吃好歹放些调料吧。。。。。。〃
昨天那只兔子,作为我莫名其妙醒过来后看到的最大的一块肉,金黄金黄的,样子诱人得很。
美滋滋恶狠狠一口咬下去,却什么味道都没有。。。。。。
原来,死士的训练里,并不包括哪怕是最简单的烹饪。

盐是我怕脱水,原先就备下的。
穆炎把鸡处理得很漂亮,扭断脖子的手法利落干脆。可以想象他杀人时候也是一样的活计。
拎着山鸡的脖子,摸摸自己的脖子,赶开这些思绪,往鸡掏空了的腹腔里涂一层盐,塞上野山葱。
〃你伤好全了没?〃
他冷冷剔过来。
〃。。。。。。〃我缩缩颈子,〃这里有几样调味的东西带伤的人吃了不好。〃
盯了我半晌,极慢地摇了下头。
〃哦。〃
八角茴香应该没有问题,反正也不多,两边平分塞了。
松子当然没事,可惜这季节熟的松塔很少见,否则就美了。
生姜大概不好吧。
桂皮呢?
算了,还是保险些吧。他不是吃惯了没味道的么,应该没差的。
一股脑把剩下的东西全塞小了些的一只山鸡里,翅肋鸡腿上抹了些盐,我开始烤。

好香啊。。。。。。
有史以来,我是说到了此间后,有史以来最美的一餐了。
可惜。
对着火边架着的小个山鸡打了个嗝。
一个鸡腿两个鸡翅,两张饼子下肚,我已经投降了。
穆炎?
他进山后就整一个肉食动物,根本没有沾那一斤面食。昨晚那只兔子又肥又大,我不过消耗了一条后腿而已,其余全归他处理。
也难怪,参照他昨天显露出来的正常食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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