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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绪善村，是鹿山附近的一座小山村，少与外界往来，民风淳朴，村中家家户户都与人为善，可以说是处难得的世外桃源。
「——想当年啊，阿伯带着几个兄弟出去闯荡，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气。说起我们绪善村啊，如果不是村口被鹿山挡着，出村只有那么一条崎岖的小道，现在说不定也能出不少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
村长辛伯抽了口旱烟，长长的叹了口气。
「村长阿伯别叹气，桃子给你捶肩。」
辛伯身旁，正张着大眼睛听故事的桃子乖巧的上前讨好。
没办法，被村长他们救上来快十天了，村长阿伯每天都要重复讲十几次自己年轻时期的丰功伟绩，桃子早就学会如何自寻喘息的时机了。
「哎呀，小桃子你就是乖——」村长活动了下肩膀，享受着桃子不重不轻的力道，「相比起来，你那个哥哥就……」
「嗯？我怎么了？」
一身粗布麻衣的月无华擦着汗从外面走进来。为了省却麻烦，他和桃子暂时以兄弟相称。
「没、没什么——」一滴冷汗悄悄划过村长后脑。
怎么这两兄弟这么不像的，弟弟可爱乖巧，哥哥却……哎呦，光那个眼神就快冻死他了。
「我只是找小桃子聊聊天，没什么、没什么，你们兄弟聊，我先回家了。」抚了抚被冻得起冒出来的鸡皮疙瘩，村长明智的选择落跑。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一边问一边将手上的布巾搭在椅背上，月无华轻叹了口气。
要是几日前有人跟他说他会在这种村庄中生活，还每日跟着村民劳作，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相信的。但现在，他不但已经做了几日，心中竟然还觉得轻松。
「在讲第一百二十八遍村长闯荡江湖的经历。」桃子捧着脑袋摇了摇，幸好今天无华回来得早，不然他又要听第一百二十九遍了……
不知怎的，村长阿伯见了无华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总是一溜烟就窜出去。
真难以想象，现在这个见了他就跑的村长，和那天把他们从井里拉出来后，笑咪咪的跟无华说「要付报酬的话就过来帮忙耕地」，还在他可怕的视线下，依旧笑得云淡风轻的人，是同一个。
不解的抓了抓脑袋，桃子倒了杯茶，献宝似的捧到月无华跟前。
「哎呀，你回来的刚好，村长带来泡的茶叶，听说味道不错的，快尝尝。」
看村长阿伯每次都只拿来一小撮，宝贝的不得了，碰都不让他碰，喝的时候还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他早就好奇这茶是什么味道了。可惜每次村长阿伯都是趁无华回来前喝完跑掉，害他一直没机会尝尝。
今天刚好无华回来得巧，嘿嘿，他终于能知道茶是什么味儿啦！
看着被桃子捧到面前的杯子，并不是自己用惯的精致瓷器，只是农家用的粗坯瓷杯，是他平日连碰都不会碰的东西，但在桃子期待的眼神之下，不知怎的，便就着喝了一口，入口却是出乎意料的苦涩，月无华眼神一黯——
这个味道，好熟悉……
「好喝么？」眨眨眼睛，桃子下意识的舔舔嘴唇，粉色的舌尖在唇瓣间若隐若现，煞是勾人。
月无华握杯的手紧了紧，将杯子递给他，「好不好喝，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欸？我也可以喝么？」
桃子眼睛一亮，拿起杯子嗅了嗅。嘿嘿，被村长阿伯挡过太多次，一时没想起自己也可以尝呢。满足的捧着杯子一口灌下去，却灌得太急被茶叶呛到，不停的猛咳。
月无华连忙上前抱住他的背不停拍抚，只感觉瘦瘦的肩胛骨连着脊背在掌下剧烈起伏，单薄却小巧，很是可爱。
桃子咳了一阵，终于将那片茶叶咳了出来，摸摸自己火辣辣的喉咙，瘪瘪嘴。这味道苦苦的，一点也不好喝，竟然还会呛人，真不晓得村长阿伯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
「不好喝！」扯扯月无华的衣袖，桃子义正辞严的评价。
「怎么会？这可是——」轻灵山特产的贡茶！
月无华浑身一凛。
是了，怪不得这味道如此熟悉。
舌尖此时泛上来的那股特殊清香味道，分明就是轻灵山缥缈茶的味道！
这独特的满口苦涩，待咽下后却渐渐从舌间展开的清香是缥缈茶独有的。缥缈茶产量极低，每年的新茶几乎刚采下来便要运往宫中。可这与世隔绝的小山村中，怎么会有贡茶出现？看来，需要好好查查了。
「怎么不说话了？你也觉得难喝吧，苦苦涩涩的，还不如、还不如桃子好吃！」
桃子悄悄吐吐舌头，虽然现在有点香甜的感觉，但是那一口灌下去好苦好苦哦，绝对没有他万年蟠桃甜美多汁香甜无比！
桃子，他虽然名为桃子，但也不用说什么都要用桃子来比较吧？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月无华已经无数次听到桃子诸如「这颗白菜好小，都没有桃子大」、「这里好大，能堆满满一屋桃子」、「月亮好圆，比桃子还要圆」之类的话了。
不过，虽然略显重复，但配上桃子可爱的神情，却显出一种纯真的风情，让人不忍打断他的话了。
月无华轻叹，也许那个神经兮兮的村长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整天拉着桃子讲述「年轻时代的美好回忆」？
来村子的路上他已经留下了与影部联络的暗号，算算日子，这几日影部接应的人便该来了。
这个村子，虽然有些诡异之处，但在这里的几日，也的确让他有一种奇异的平静，经常沸腾于血液之中、叫嚣着血色晕染的灵魂似乎暂时安宁了下来。
这感觉说不上好或不好，只是这样和桃子两个人相处的时间，竟然让他产生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眷恋」的感受。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出来！」
「参见主子！」门外，一身黑衣的人翻身而下。恭敬的单膝跪地。
月无华眯起了眼睛，「用了这么久才找到这里，影部的效率只有如此么？」
「启禀主子，首领奉主子之命打点回程，发现主子迟迟未归，便即刻命人寻找主子的下落。只是前日皇上突然宣布立大皇子为太子，之前的部署尽数被打乱，派来寻主子的人手便少了，因此延误了时机。」
「嗯？大哥？」
只有短短的几日，便成为了太子？是想赶在自己回国前让一切尘埃落定？
呵呵呵，虽然他对那个位子没有多大兴致，但也不会就这么束手待毙。在他得到皇族之秘之前，大哥，你就一直坐在太子的位置上吧！
「车马可已备好？」
「禀主子，良驹快马，日行千里！」
「——好！传令影部人手在村外等候，速速赶回国内！」
「遵命！」
待黑衣人领命而去，月无华方才对桃子道：「你收拾一下，咱们马上启程。」
「啊，这就要走了么？」
虽然从那个黑衣人出现开始，他就知道他们要走了，不过——
「是不是要跟村长阿伯他们道别？」
「不用，时间不多，我们要立刻启程！」
那个村长，虽然目前看来对他们并无恶意，但是能喝得上缥缈茶的人……一定不只是一个小山村的村长如此简单！
「哦。」
桃子在屋中转了两圈，他们来的时候一身狼狈，身上的锦衣在烂泥里泡过后已经不能穿了，现在穿的衣服都是村民们送的，哪里有什么可带的。
在屋内环顾了一下，都没有发现什么可以带的东西，桃子想了想，干脆将桌上村长阿伯送来的煎饼包起来塞到了怀里。
「……煎饼……」月无华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下，无奈道：「桃子，路上行程影部已经打点好，不用带煎饼的。」
「可这个煎饼是村长阿伯特制的，甜甜脆脆的好好吃哦，他说放上一个多月都没问题，留下来好可惜哦。」桃子瘪瘪嘴。
自从变成了人形，他才知道人间还有种感觉叫做「饿」。
各样新鲜的味道都让他很是好奇，看到什么好吃的都想尝上一尝。不过目前最合他口味的就是这煎饼了，让他放下好舍不得哦。
看到桃子一脸渴望的看着自己，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自己的身影，月无华不由点了点头，赶紧拉着桃子出了门——趁他还没想起来再带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之前，赶快离开才是。
夕阳映照下，半边的天空被晕染成绚烂的橘红，地上的万物也好似披上了一层彩色的薄纱，辉映着夕阳的光芒。
官道之上，一辆马车并着周围几匹骏马飞驰着，与寂静的风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嗯……唔唔唔——」马车之上，桃子躺在月无华怀中，杏眼半闭，哼哼唧唧的喘着粗气。
「怎么了？还头昏？」
撩起桃子额前的头发，用手试了试温度，体温还算正常，月无华拿起水袋喂了他些清水。
这几日日夜不停的赶路，原本应该快马加鞭，但碍于桃子不会骑马，只好乘坐马车。谁想桃子却会晕车，上车没多久，便头昏脑胀没了精神。
桃子半闭着眼，咽下口中的水，胡乱点了下头。
好奇怪哦，那天他被放在马上颠了半夜，也没这么难受。现在只不过在车厢里震一下就难受得动不了。
这些日子以来，属于人体的感觉似乎越来越强烈了……
有些疑惑的皱眉，然而不待他深想，一阵震动传来，桃子脸色一白，干呕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月无华拍了拍他的背，看了看天色，向外道：「距离国都还有多远？」
「禀主子，大约还有二日的工夫，若是全力赶路大概一日便能到。」
「传令下去，找个客栈歇了吧。这些天露宿野外，你们也疲乏了，趁今夜好好休息休息，明日全力赶到国都。」
「是！」
车厢外整齐划一的声音似乎也影响到桃子，他微微张开眼，看向月无华：「今天不住车厢了？」
「嗯。」月无华抱着桃子的手紧了紧。
自他们离开村子，便开始日夜加程的赶路，夜晚休息也只在野外停留，算起来这些日子都住在车厢中，也难怪桃子的脸色越来越差了。
虽然知道在此时休息不甚明智，但看着桃子苍白的脸色、失去光泽的杏眼，月无华怎么也狠不下心继续赶路。
算了，回国后还有场硬仗，让影部在此休憩一下也好。
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月无华将桃子抱上膝盖，以减少马车行走带来的震动。一时间，除了马蹄哒哒、车轮轧地的声响，似乎只有二人的呼吸静静缠绕。
从鼻端呼出的气交汇在一起，无声，却亲密。
月无华轻轻闭上了眼，仿佛在享受这片刻的气氛。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客栈。月无华抱了桃子下车，影部早将上房安排妥当，热水和食物都已送至房内。
拧了拧帕子，递给桃子擦脸，月无华也有些纳闷，自己何时将这些动作做得自然无比了。不过看桃子擦过脸后长吁了一口气，虽然还是怏怏的靠在床上，不过显然气色好了一些，心中某个纠结之处悄悄舒展，感觉心情也好了许多。
取了些粥菜放在床边，月无华先行沐浴，感觉多日的疲惫在热水的洗涤下渐渐退去，才起身拭干了身体走回桌边。
桃子似乎回复了一些精神，捧着碗粥小口喝着，还不时夹些小菜吃着，没几口就打了个小小饱嗝。
看到月无华过来，他抬起头，露出个略带羞涩的笑容，从怀里掏出包得结实的煎饼，小心的掰下一块，摸摸肚子，又看看月无华，最后略带不舍的将煎饼捧到月无华面前。
「嗯？你不是很爱吃么？留着自己吃吧。」
「吃饱了。」拍拍肚子，桃子咂咂嘴，「我好想吃哦，可是已经吃不下了，你替我吃么。」
吃还能替啊，月无华有些失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