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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烫-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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挎住柳峰的胳膊。随后,她声音袅袅地对我说:“李哥,咱们走吧,去划船,我最喜欢划船了。” 
    “嗯,到码头再说吧,我怕水,还是你俩划吧。”我说。 
    坐在江边的长椅上,我望着他们划船。我没和他们一起去划,主要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我不想做电灯泡;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怕水,深深的惧怕。小时候我去乡下玩,光屁股捞鱼不小心掉进水溏深处,被水淹过头顶,几乎淹没气了。把我救出水塘的是一条狗,它至今还在我的手臂上留了一圈牙印,而我惟一答谢过它的东西是块硬邦邦的苞米面大饼子,当时它吃得很兴奋,不停地冲我摇尾巴。 
    事情过去二十多年了,每当在生活中遇到不愉快的事情时,我经常会想到它。它叫狼青,非常热爱生活,至少比我看见过的一些在网络里东游西逛的人更加热爱生活。   
    进入十二月,这个城市的天空接连下了几场大雪,路边槐树上残留的树叶被寒风吹起,三三两两地落了下来,越过低矮的灌木,散落在街道上。叶片有黄的,也有半黄半绿的,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着忽明忽暗的光亮。 
    凝视着雪中的落叶,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早晨上班途中的一张张面孔,他们走路时的表情看上去形态各异,犹如一个个忙于赶路的叶子,在奔向不同的目的地。 
    报社的窗口正对着大街,我经常斜靠在椅子上,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消磨时光。一些人的面孔由陌生变得熟悉,偶尔也会有人向窗口里的我报以虚无缥缈的微笑,更多的人则永远保持着正在步行的姿势,从左到右,或者从右到左。 
    我经常在这样的日子里想起萧蔷,和她留给我的生活片段。早些时候,我去过她曾经住过的房子,房主说她已经搬走很长时间了。房间里的摆设基本没有动,还是原来的样子,单人床、布艺沙发、电脑桌以及书架都还健在,只有主人不知了去向。 
    在这个冬季,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她,想起我们曾经度过的短暂的快乐时光。有一天晚上,不知过了多久,我可能是在沙发上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在床上,突然感觉到有人抱住我,是萧蔷!那温暖的身躯和淡淡的香水味是我所熟悉的,在黑暗中,她拥抱着我,抚摸着我的脊背,她的手指滑过之处都会使我一阵阵的发烫,我伸出胳膊紧紧拥抱着她,嘴唇沿着她的额头、面颊、脖颈,一路往下游走。我们像蛇一样互相缠绕,互相取暖,在最后的一秒,我感觉灵魂在一寸寸地升起,然后坠落!    
    伤感和迷失的情绪围绕着我,逐渐放大成一个无法派遣的叹息。恍然之间,我醒了。 
 第三章   
    记得大周曾经说过一句名言:生活就是他妈的瞎折腾!折腾明白了就是龙,折腾不明白就是虫! 
    我们的老社长在征得上级领导同意后,对报社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他的改革举措为报社赢来了短暂的热闹,月底一算,发行量和从前没什么两样,报社的仓库却被盗了,库存的纸张丢了不少。气急败坏的社长折腾半宿想出一个好主意,聘请了两名膀大腰圆的保安,负责报社的安全,说白了,就是抓贼。他们两个人的出现对小偷来说,绝对起到了震慑作用,报社的不安定状况得到缓解,然而,我们原来每月五十块钱的出勤奖突然取消了,集中到一块儿成为他们的工资。为这个,社长十分委婉地跟我们解释,他越解释我们越想不开,到后来,他干脆不解释了,我们倒习惯了两个保安的存在。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认真负责的保安们在发挥他们超常作用的同时,还不时地为我们创造着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警惕性很高,十分热衷于管闲事,该管的一定要管,不该管的抽时间也跟着搀和。有一天,何雨恬的口红不见了,保安员小张也跟着加入寻找口红的行列,用他福尔摩斯式的大眼睛到处搜索,甚至把报社外面方圆一百米的范围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在询问何雨恬口红的牌子后,小张又去外面寻找,不大一会儿,他还真拿着一管口红回来了。他告诉大家找到了,并且当着报社所有人的面,把口红郑重地交给了何雨恬。 
    何雨恬说,谢谢你啊。小张当时的表情很复杂,笑容里带有一种很含蓄的喜悦。可是,还没过十分钟,他因此得到的喜悦就变成了尴尬。何雨恬不和时宜地又找到了属于她的口红,是在她座位旁边的报纸堆里找到的。毫无置疑,小张找到的那管口红是十足的赝品,估计是他跑到对面商店买来的。何雨恬把另一管口红归还给小张的那一瞬间,报社里的一切声响突然消失了,大家仿佛都能听到小张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真他妈的愚蠢!我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这句话不是骂小张、也不是骂何雨恬,是在骂我们的生活!人们在口口声声寻找浪漫、寻找归宿、寻找精神家园的同时,已经把内心那一点点感受浪漫的激情消耗殆尽了,不懂得感动,反而对值得感动的事近乎于麻木。 
    随后的几天里,大家完全把小张当成了笑柄。小张惟一的同事大南瓜也站在了嘲弄他的一方,用鄙夷的口吻说,操,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真他妈的掉链子。 
    大南瓜说话非常粗俗,他来我们报社当保安前在菜市场卖过猪肉,什么人都见过。由于脑袋挺大,头上的大檐帽和脑袋明显不匹配,所以我们给他起外号叫大南瓜。他姓姜,人挺社会的,对报社的女孩们很不以为然。当然了,他之所以抱着这种态度,和女孩们对他更不以为然有很大关系。            
    在一次聚会上,何雨恬添油加醋地把口红事件当笑话讲给朋友们听。柳峰在喝啤酒,笑岔了气,半天才缓过劲来。东子和我基本上没咋乐,倒是被周明芳的话给逗乐了。她嘴里一边嚼着排骨一边说:“下回你假装金戒指丢了,看他还能不能找得到。” 
    趁着大家喝酒讲笑话的空隙,我扭过头问东子,你和她啥时候结婚啊?东子甩甩他莎士比亚式的长发,反问道:“谁啊?我能和谁结婚啊?” 
    他的表情在说话的瞬间突然暗了下来,就如同他画笔下人物肖像的暗褚色背景。东子是这个小城市里比较有名气的画家,家境殷实,而且相貌英俊,整天跟个大情圣似的,喜欢在各种各样的女人中间飞来飞去。他的私生活里充满了画家们特有的浪漫色彩,说得不客气点,就是生活挺小资的。喜欢吸进口香烟,爱喝红酒、爱玩飞镖、爱泡酒吧,浑身上下都是品牌服装,连说话也爱在句子中间加点洋文。 
    “她呀。”我冲周明芳的方向努了努嘴。 
    “她?Why?你能不能不闹!”东子取出打火机往裤子上一蹭,点燃一支三五香烟,深吸一口,然后眼睛眯成缝很惊异地问我。 
    “周明芳和很多人说,你爱她爱得痴狂,就快结婚了。”我装作没看见他的表情,继续说。 
    “都是他妈的胡编滥造。我压根就没爱过她,是她先勾引我的。”东子好像急了,一再为自己辩解。看着他恼羞成怒的模样,我连忙岔开了话题。 
    聚会快结束时,柳峰站起来作个罗圈揖,笑容满面地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他要结婚了。他的好消息赢得朋友们的普遍祝福,东子喝多了酒,说话有点大舌头。他很不高兴地问柳峰:“你也太、太不够意思了,说好了咱哥们三十以后再成家,你先跳出战壕去结婚了,说吧,你结婚缺啥?组合音响还是背投电视,我送你一件。” 
    “音响电视我都已经买了,你还是送我一幅画吧。”柳峰一仰脖把杯中的白酒先干了。 
    紧随其后,在座的朋友纷纷把酒干掉,互相握手道别,陆续穿起外衣走出酒店。临上出租车,柳峰问我,你没喝多吧?我说,没有。 
    “没喝多,你问东子那种问题?”他使劲儿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在旁边都听见了,你就爱管闲事儿,周明芳那个小妖精最不是东西,以后她的话你不要信。” 
    “你呀,书呆子一个,你可愁死我了。”柳峰还一个劲儿地奚落我,弄得我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其实,我没别的想法,只是随便问问。周明芳毕竟是我同学的前妻,东子这家伙也不能太随便了,难道就白白占人家便宜,总得有个说法吧。 
    “以后这种事儿你连问都不要问,他们爱他妈咋的就咋的。”柳峰说着话抬脚进了出租车,司机是个老师傅,问他到哪儿?他很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往前开,到地方我告诉你。 
    望着出租车开走的方向,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真的,柳峰的话也对,连周明芳的前任老公都不管的事儿,我操个什么心呢?纯属多余。       
    新年后的第一个星期天,柳峰和何雨恬的婚礼在华侨饭店的中餐厅隆重举行。 
    婚礼刚开始,我就拎着尼康F5相机四处拍照,捕捉美好的瞬间。这架相机的程序被我设在自动档,光按快门就可以,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能拍出好片子,比单位的理光10相机强多了。相机是柳峰的妹妹从省报拿的,柳晓菲在报社担任首席记者,花枝招展的很有人缘。婚礼前一天晚上,她坐在新房的沙发上很内行地教我尼康相机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刚说两句,就被他哥打断了。 
    “他是咱们市摄影家协会的,你还教他?哈哈。”柳峰的介绍把柳晓菲弄得很下不来台,她把相机放在茶几上,佯装很不高兴地说:“哥,你怎么不早说啊,人家还以为他不会呢。”说完话,小脸紧绷着扑到她哥哥的床上翻看影集。 
    望了望妹妹的背影,柳峰一本正经地小声说:“怎么样?哥们,我没说错吧,我妹妹很可爱的,呵呵。” 
    当时我如何回答他,至今想不起来了,反正我没说可爱也没说不可爱。在我眼里,柳晓菲像个孩子,至少她给我最初的感觉是这样的。 
    柳峰和何雨恬的巨幅照片挂在客厅最显著的位置,他俩身后的背景取材于索菲亚教堂的远景,从衣着打扮上看,仿佛要离开这座城市去旅行。何雨恬戴着白手套的小手如藤蔓一样搭在柳峰的肩膀上,若有所思地眺望着远方。柳峰手里头拎个棕色皮箱,目光炯炯的小眼睛一直就没离开他身边的小美人儿,做含情脉脉状。 
    给他俩拍婚纱照的摄影师来自台湾,挺能整景的,拍得效果不错。影楼老板开始给柳峰打八折,后来听说柳峰是税务局稽查大队的,马上变了一副妩媚的笑脸,讨好地说,拍内景和外景都不要钱了,免费、一定要免费。后来,柳峰象征性地交了一些钱,就把事情搞定了。他堂而皇之地告诉我,贪污受贿的事儿,咱们作为国家干部坚决不能干,占点儿小便宜嘛,还情有可原,哈哈。 
    不用你美,占小便宜吃大亏,天下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使劲儿给他泼冷水,有些话还是提醒他一下为好,毕竟我们是好朋友。       
    婚礼进行到一半,木头来了。他看我们坐在一桌,就抄起个凳子挤进来。我问他,你怎么才来?他说,刚到一车烟,耽误了小半天。这回买卖,至少赚个五六万。哎,你怎么还抽红双喜啊?晚上到我家去,给你整两条软中华,绝对正宗。还有啊,我和别人合伙开了一间茶吧,你有空带朋友们去转转,给我捧个场。你瞧,这是我的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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