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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by柏林仪式-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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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一惊,差点松手将怀里的人扔了。看着那双在月辉折射下黑白清明的凤目,戚少商惑道:“我究竟怎么了?”“你和赫连中毒。我和爹还有老八寻到解药顺便找回了铁手。”顾惜朝一语而过,轻描淡写。戚少商摸着他洇湿的青衫,眉一蹙:“你趟水了?”
顾惜朝默默点头。
“想你既不会水,又厌得紧。怎么会……?”看着顾惜朝眸里漾起的沉郁,戚少商收了话尾,将他湿了的外衣除下,一摸后背,内衫也尽湿。戚少商叹了口气,用被子裹住顾惜朝,下了床摸索着挑亮灯,打开柜子寻了干净的内衫纨衣,折转过来放在床头:“快换上。”看顾惜朝半天不动,戚少商奇然催促道:“别着凉了。”顾惜朝偏头哂到:“世间哪有瞪着别人换衣服的?”九现神龙略窘地转身掀开帐门出去。

“是谁下毒的?”戚少商坐在桌前,用细铁钎拨了拨灯芯,问。
“白水门。”顾惜朝蜷在被子里道。
“关中第一大杀手门?!”戚少商一凛:“我不曾和他们结怨。”
“他们冲是爹来的。你和赫连还有铁手、追命都是被殃及。”顾惜朝卷了被子起身,靠在床头。
“来势浩大啊……”戚少商不置褒贬地自言自语,突然道:“前辈和他们交手了?可安然无事!?”
顾惜朝突然用一种很复杂的神情对视着戚少商,墨色瞳仁流离着无所适从的逦光。不祥的征兆在空气里渐渐凝成不可名状的藤蔓,自顾惜朝一端延进戚少商心里。
“前辈他……他……”戚少商无法再说下去。
“这是他的命。……他走得很从容。令人妒忌地泰然。”顾惜朝长眉轻轻纠结着,嘴角却扬着笑。
“我娘投水而亡前告诉我:因故惜朝便是我名字的由来。我料爹定是娘受托来取命的人。最终他二人生了情愫,我娘便下不得杀手,不得以了断生命来逃避。”顾惜朝突然停不住地叙说,仿佛胸里存积的过往已然不堪负荷,将把自己逼到崩溃的边缘:“自我记事以来他们便分开了。娘日日在笑,可笑容里满是勉强。待我到了能独活下去的年岁她便选择死亡——她看我在一年年长大,同时也在暗自品尝临近死期的滋味。而她竟还像要珍惜每一朝——可日头一旦升起一次,活着的时间就明白昭告着燃去一天!!她从不曾怨恨什么,也从来柔声说话,轻言浅笑。每晚我都在她怀里闻着她的体香安然入眠……”
“惜朝!”戚少商推开椅子走过去,看着有些失控的顾惜朝,手足无措。
“失去了娘我独自饱尝辛酸活到现在。决断了再尝亲情的念头,偏偏这时他毫无预兆地出现……他轻而易举救下你我,他说他是我爹。他悠哉游哉随意将剑法抛给我,然后再扔掉‘宵练’永远一去不回!——既然他们这样苦苦纠结挣扎,为何还要生下我来继传他们理不断的缘孽……?”
话音渐渐低沉,顾惜朝双眸定看在地面,像要看穿一般。
“本以为我不会在乎他的死活。二十多载他对我不闻不问像没有我这个儿子。看到他后背涌出的血,我胸口满是割舍不下的念头……他逼我走的瞬间,我甚至痛极而生恨,想不若手刃了他!”
“血浓于水……不知顾某该感谢存留在躯壳里的常伦与否?得失之间恍如云烟——恍如云烟……”
“惜朝!”戚少商扶在顾惜朝的肩头:“你说过人都可以有命,但却活得不同命。他人不能在你的命上强加奢望,你亦无法指责任何人的命。你娘为你取的名字——全不带上她和你爹任何烙印,独辟‘顾’姓予你,指望的就是你能惜取每朝,不要被故往牵绊。”
蹲下仰视着顾惜朝眼波瑟瑟的一双亮眸,戚少商握住顾惜朝瘦纤的手指,道:“把他们放在心里,切勿成了活着的负担。往者莫空念,逝者不可追……你得要好好活着。”
“不想戚大当家的竟也能舌齿生花,情词恳切。”顾惜朝看向别处,淡笑道。
戚少商看他有了笑容,心中松弛些许,道:“想你今日在外奔波不停,也该休息了。”说完强按住顾惜朝的肩让他躺下,掖好被角,道:“凡事过了就要放得下。且静心睡,明日的事情明日再作划量。你不要挪动了,我到你帐里歇息便可。”

刚欲起身离开却被牢牢拉住。顾惜朝复又坐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戚少商:“你在躲闪什么?”
“此话怎讲?”戚少商有些摸不着头脑,讷讷道。
“你和你那些寨主兄弟们都睡过通铺,你我是知音反倒不能共眠,这作何解?”顾惜朝问得‘牵强’,嘴角侃侃而笑。
“我……我……”戚少商拼命驱赶着脑海中汀前一吻的情境,心中烦乱语不成句。
“一句玩笑话便窘成这样。戚少商……能说你是古板么?可在下听闻息大娘说你年少时也有过不少风流蕴藉。九现神龙,有趣,有趣~。”顾惜朝言语戏耍一番,满意地靠在床头看着戚少商面色红的白的变换相间。
“却才好心劝你,你就这么报答我!”大当家的丢了面子怏怏不乐。
“戚少商你记住。你可以有再多的红颜知己,可知音就只有我顾惜朝。你信么?”顾惜朝躺下卷起被子道。
“惜朝……你究竟要说什么?”戚少商被顾惜朝的话扰得心中铙钹齐鸣,一派混乱。
“自己想。你长脑子了不是?行了,帮我熄灯,我要睡了。”声音里满是困倦。
戚少商无奈。吹了灯,轻轻掀了帐门离开。


' 此贴被柏林仪式在2007…08…30 19:29重新编辑 '
12 从臣皆半醉;天子徒困忧。

“真定告急已一月有余,那金人一破真定必攻太原,倘若过了太原就临了黄河……”童贯抬头看了看神思恍惚,在龙锦座榻上搬弄着个玉扳指的徽宗,又道:“过了河……那汴京就险了皇上……”
徽宗木然抬起下颏看了看童贯,道:“依卿之见,寡人如何是好?”
童贯拈了拈须子成竹在胸,侃道:“不如再同金和谈——以和为贵。圣上亲政间我大宋几次危难,都以和化解。此法看来甚好……”
“甚好……甚好……”赵佶听着话不是滋味却又难以反驳,心中不快又另搬不出什么法子,便索性推抹干净道:“那就依卿之见。”回头看向一旁大总管道:“即刻传朕口谕,任童枢密为河东宣抚使,与金和谈一切事宜均授予,赐螭虎符。”
童贯心中窃喜,跪地谢恩连连,看徽宗烦闷地挥手,便匆匆退下。

“赵构,赵构。勿以为你小子能见风使舵就得安宁。吾偏生不让你安宁!”童贯持了螭虎符,志得意满:“谁让你前日皇上面前吾参本和议,你便立刻叫阵呢?”
    回到枢密院童贯挥退众人单留了心腹右宰李邦彦,道:“传六百里金牌急脚递速召镇北将军赫连春水回京。”李邦彦不解:“前方定真告急,此刻召回大将恐不妥……”童贯瞥了李邦彦一眼:“现在我的话等同圣旨,阁下还追究什么?”李邦彦看童贯吊在腰间的螭虎符,不再多话迈脚办事去。

召守军之将班师的消息即刻在汴京朝野不胫而走。
次日太学生陈东等人联名上书,列书童贯,李邦彦等童党党羽十大罪状,要求撤回召镇北将军班师的成命。侍卫将这几名慷慨激昂的太学生拒在南薰门前,陈东便找处高台,几人展卷大声诵读讨佞檄文。
南薰门前的人越聚越多,庶民野士,市氓贩夫渐渐聚了过来,人们听后都奔走相告。一时间整个牛仁街,壅市子和皇城周围阡陌间的人都陆续赶过来,侍卫长见阵仗不对,示意几个侍卫将站在高台上的几人拉下;陈东等人严辞拒绝,竟被打得口鼻流血……围观的人群立刻骚乱起来。几个布衣缠绑腿的市夫看不过冲上前同侍卫扭打起来,刹那,被长时的战乱和苛政压抑的人群愤怒如潮,众人齐上救下了几个太学生,用身躯将他们护住,方才施暴的侍卫在人们雨点般落下的拳脚中狼狈逃窜。
“誓死守住太原,不可召回镇北将军赫连!求圣上严办奸臣童贯,李邦彦等人!朝堂被此几人只手遮天,万马齐喑!”浑身是血陈东被百姓扶住,口中仍不忘声讨作奸犯科的几个佞臣。

“二师兄,这是?”看着街上万人空巷的场面,追命疑惑。自回京后看到师傅屡屡入朝,每每深夜而归愁眉不展,追命暗暗觉得这场面和师傅的忧心忡忡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
铁手蹙眉:“快过去看看。”便迈步朝人潮聚涌的方相赶。

南薰门,朱雀门相继失岗,百姓们吼叫着冲入御街,手中的扁担和一切商农用具都成了抵抗官兵的武器。陈东持了一根扁担,挡住官军挥过来的矛,却不胜狠力,被矛刺中了左肩血流如注。追命和铁手冲散了,焦急地在人群中张望寻找:“二师兄!”
铁手眼见陈东被两个官军踢倒在地拳脚施暴,怒上心头,抢过去挥打开官军,将陈东扶到角落里。陈东不能语只管呕血,沾着自己的血在地上写了:“讨童贼,灭佞臣,大宋可保……”写完,连吐几口鲜血而死。

势不可挡的人潮涌到宣德门前;朱漆大门紧紧关闭。宫墙上禁卫军剑拔弩张,城下人们口中反复喊着陈东口里的话,官民对峙,一触即发。
半刻后,几个血性汉子冲上台阶,禁卫军持刀阻拦,城上的禁卫军长扬手,弓箭手立刻满了弓。铁手起身看着即将见血的宣德门,深深感到无能为力的羞耻和痛苦。
“慢!”一道白影抢在众人前登上到宣德门前长阶中央,手举平乱珏,那禁卫长一看,示意弓箭手撤弓。
追命看着台阶下数百张面孔都鸦雀无声地盯向自己,心里突突狂跳,依旧举了平乱珏道:“众位父老,几日前在下从定真回到京城,镇北将军一直率众死守定真,请各位父老放心!”台下一片欣喜之声,追命听了心中稍稍定下,又道:“在下疏离京师多日愧不知发生何事,但朝中出奸存佞,天理难容,我六扇门定会为社稷安良除暴,还世道清明的!”看着台下又静了下来人群仍旧不见散去,追命又道:“再起冲突无疑两败俱伤,在下恳请各位父老自己珍重,也信过六扇门!”
追命黑白清明的眼中满是恳切地看着人群,人们眼中的愤恨与质疑在慢慢消退。这样的对峙仍持续了许久,追命觉得自己举着平乱珏的手酸痛不已,微微颤抖。
蓦地,为首的几个汉子丢了手中的物件,退下了宣德门的阶梯,禁卫军识相地收了兵械,人群渐渐议论有声地退后,散去。
追命终于看到很远处铁手模糊的人影。再看着御街上满地械斗后的乱景,心头惶然不安的酸涩感冲得自己快要失控。望着从高阶上一步一步走下的追命,铁游夏面上的苦涩慢慢舒展开,嘴角牵起一抹柔和的微笑。

戚少商端着碗喝了几口薄粥,觉得心口一阵翻腾,将碗换到左手,看着右手的指缝里,有残留的血污。
连日在刀口上同金人博命,沾在手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浓得令人作呕。
顾惜朝对着连稻草杆都立不住地清粥和生牛皮一样硬的粗面饼,却怡然自得,咬了饼就粥下咽,见戚少商端碗发呆,以为他嫌弃军粮粗糙且量少,便笑笑将自己碗里剩的半碗粥推过去:“我喝不完了,你替我喝。”
戚少商抬头尴尬一笑:“我也喝不下了。”顾惜朝蹙眉:“看你比我壮,想来吃的也该多,怎么喝不下了?”
戚少商放了碗,走到水盆旁边默默洗手。
顾惜朝大概明白了缘由,轻轻叹一口气。三日前夜晚粘罕出奇而袭,从长岗岭的峭壁陡崖行兵攻打,夜半迎战死伤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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