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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失败过。
房间的布帘突然被掀开,我看到她走进来。她看看我腰上的血迹斑斑,皱起眉,又跑出去。
我还以为,她会尖叫呢。没想到她又跑回来,手里拿着药和纱布,叫我转过身。
“我自己来就好了。”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伤口。
可她很固执,坚持要我转身:“你的手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我抬起手一看,才想起上次的刺伤也还绑着绷带。
她仔仔细细地查视过伤口,叹气,然后小心翼翼地上药,包扎。
“痛吗?”她拧眉问道。
“不痛。”我淡淡回答。
包好,她又问:“还有其他伤口吗?”
我本来不想说地,可是看到她紧张地神色,突然又起了坏主意。我提起裤腿:“这里。”
她看到我膝盖上的伤口,倒抽口气。然后又蹲下,给我处理伤口。
突然,她似乎想起什么:“你白天走那么远的路去渔场,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受伤了?”
“这伤没什么。”
她又想了想,才说:“白天从你走路的动作,完全看不出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我说:“这点儿伤根本不痛不痒,没有任何影响。”
“你好像都不怕痛。”
我笑:“和我以前受过的痛相比,这确实没什么。”如果她知道我以前是如果过着那种被虐待的生活,她就断不会再如此说了。
好久好久,她把伤口都包扎好了,才叹气,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她看过我双眼,然后离开。
我胸口居然涌出内疚的感觉。
我和她不过认识一天的时间的,对她的所有都并不了解,外加我本来就讨厌女人。可是总觉得她和其他女人不同,忍不住就被她牵着走。
BLACK STONE的沉重弥漫在小房间里,污染着这里干净的空气,我抽着烟,却感觉不到烟丝的味道。
脑海中,多了一个她的身影。
第二天早上,她又是留下来等我吃早餐。我端着小饭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她愣愣,忙道歉:“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叫芥虞,谢芥虞。”
“哦。”我夹着菜,随口问:“因为你家靠鱼吃饭吗?”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了几秒,突然拿起手中的盘子砸到我头上:“混蛋!不是海里的鱼,是虞姬的虞啊!”
我笑,故意逗她:“是那个闻名世界的美人虞姬?”
她脸泛红潮,放下盘子,坐到另一边,不理我了。我也不再说话,继续吃饭。突然她又转过身,盯着我。
“你笑起来很好看,为什么之前都不笑?”
我的心一僵,他的话赫然又浮现脑海。
——原来你笑起来是那么好看的,我之前完全不知道。
我很少在别人面前笑,真的开心的笑。也许我的虚伪度还练得不够,居然被人看出来。其实我若不真的笑,约莫也没人知道我假的程度。
心里叹气,嘴里却满不在乎:“忘记告诉你了,我叫张沫。”
她睁着双大眼睛,盯着我。我想,她把我的名字记在心里了。
在这小渔村晃荡了一个星期,芥虞既不问我来历,也不问何时离开,只是说,要我帮忙去搬运鱼。我心里笑,堂堂华泰的一个执位者,居然到个乡下渔场来搬鱼,如果邢泽看到了,会有什么反应?
也只有她,敢随意呼喝我做事。
“看不出来,你这么瘦,力气倒不小!”
她笑,居然捏我的手臂。
我挽起袖子,让她看手臂上的肌肉。为了这个,我可是花了比别人多三十倍的努力。
芥虞每天晚上来帮我换药,没让她父母知道。刚开始我很不习惯,现在倒也算了,扔她弄。她人很豪爽,心思又细腻,每次都非常小心,似乎怕将我弄疼。
到第二周的时候,我已经熟悉了这里渔场的工作,好像理所当然,每天和她一起走去渔场。最讨厌的鱼腥味,似乎也被海风吹淡了。
傍晚和她先回来,他父母当天晚上要出海,凌晨才归。就我和她,吃过晚饭,她开始缝衣服,我偷偷跑到她后面,一直瞄着她的针法,心里却想着何时回去。
我不可能真的丢下华泰,丢下那五年的回忆,丢下他的。
拿出手机玩弄,有点儿担心景蓝的状况。
她突然抽起我的手机,看到上面的黑屏,奇怪:“为什么没开机?”
“没有电。”
“你可以充电。”她指着墙角的插座。
“没有带充电器。”我答着,把手机抽回来,不喜欢她拿着我的东西。
最终,我还是没说一句话。她似乎赫然明白到许多,静静地回到她自己的房间,不再说话。
我心底全是愧疚。
第二天早上,她又恢复了以往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满心欢喜得为我做饭。
其实从第一天为我包扎伤口时,她大概就知道了,那是枪伤。
我话不多,总怕说多错多。
我们的关系并没有让第三个人知道。她依然没有拒绝我,羞涩的眼泪也没停过。我知道自己还是没学会温柔的方法。她会把十指伸入到我的金色长发中,仿佛想抓住什么。
她就这样,帮我做饭,为我烧我最讨厌吃的鱼,带我去鱼场,看潮起潮落,看着各式各样的鱼,教我辨认。
我并不是完全陷入,我还是惦记着景蓝的伤,以及,某人的反应。
可我不认为,他真的会在乎我是否存在。
我痛,不是因为他买了我,欺凌了我,困禁了我。
而是他舍弃了我。
渔场外的海风,会吹动我的头发,吹动我的心弦,带着芥虞的清爽味道,融化在心里。
有些什么正在逐渐改变。
然而,这些都只适合留在这个平静的小渔村。我不能把这种想法带回华泰,否则,一百次都不够我死。
一个月了,我突然感觉到她有些不同。
她一定是怀孕了。
只是直觉,我对女人并没有太多了解,但就这般感觉。
吃饭时,我问她:“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啊?”她挽过发际,面色红润如所有恋爱中的女人。“没有啊。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低下头,继续喝汤,假装也不知道。
芥虞的父母并没有傻得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很乐于见到芥虞和我一起。乡下人单纯得以为,能嫁给城里人总是好事。尤其我又相貌出众,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
我可没有四处散播自己是黑社会的爱好。
看到芥虞父母越来越殷勤的态度,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下来了。
晚上,我把芥虞叫来房间。
“这是给你的。”我坐在床上,指着桌子。她兴致勃勃得走过去,拿起来一看,脸色煞白。
“密码写在上面了,自己去银行改个密码,以后有什么要用钱就直接取,里面有三十万,如果不够跟我说。”
她拿着纸的手抖个不停,脸上死灰般色彩,我装作没看见。
终于,她抬起头,眼里是晶莹的几串泪光,打着转,硬是没淌下来。“你要走了吗?”
我心里发虚:“我的同伴还在医院,我不能永远呆在这里。”
“你明天就走吗?”
“嗯,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
“不能再等等吗?”
“我也有我的事……”我发现自己只是一直在找借口,其实她一句也没问我为什么要走,是我自己不断在解释。
终于,那没挽留住的泪水划破阻碍,顺着脸颊,滴下,掉在地上,一个湿湿的小印,在我心里烧起一个洞。
我想做点儿什么,来逃避开她泛着泪光直盯着的视线,那感觉像被枪眼指着。可抽出烟,手却在微抖,结果只能藏在身后,怕被她看到。
她低下头,那张金卡紧紧握着,压在面前,眼泪粘湿了它。
我忍着想抱住她的冲动,冷淡地说:“本来就是说好的,你也知道。如果钱方面有什么不够,我会尽力帮你的。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趁早打掉,对你也比较好……”
“不要说了!”
我第一次听到她吼叫,她脸上涨满了怒气,瞪着我,拿起那张金卡甩在我身上,然后转身要离开。
我终于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
她回头,依然是怒视:“放手!”
“不放!”我也是个固执的家伙。
她扬起令一只手,狠狠得盖在我脸上。我并不是第一次被女人扇耳光,却是最痛的一次,比起过往他全部的虐待还痛。所以我松了手,她跑了出去。
我呆呆站在房间里,觉得这是自己干过的最三流的事情。
我离开她了。
倒不是因为惹她生气,也不是觉得自己丢脸。单纯因为我觉得我该回去而已。
我始终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有没有跟她道别。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记忆有些模糊。
我只是想见景蓝,尽快见到他,确定他是否安然。
离开村在,在镇上的公共电话打过电话给景蓝,从声音判断,并无其他不妥。
等待景蓝的时候,我习惯性想掏出烟,才发现早已抽完了。想买一包,这街边小店怎可能会有BLACK STONE的烟呢!
我又打电话,跟景蓝说记得带烟。他答应下。
在酒吧喝着劣质啤酒,等到景蓝的到来。
约见地点在酒吧后面的巷子,没有人。景蓝并没有我想得那么惊喜,他的表情依旧。好像我的离开是理所当然,回来也是理所当然。
“伤口如何?”我随口问着,并没有带太多感情。
隐约感觉他摸了摸腰上,才回答:“已经好了。”
我心里笑:若真好了,何必犹豫。
和景蓝擦身之际,我突然注意到他身后的人。
似乎,在哪里见过……在一天晚上……
我体内的血液突然燃烧般愤怒,拿出怀里的枪,毫不犹豫,指向景蓝后面。景蓝没有动,子弹划过他发丝,停驻在他身后那人的额头上。没有枪声,没有哀号,那人倒下了。
“景蓝!”我收起枪,走向停于巷外的车子。“我对你是很信任的。不过你对你的手下,最好多抱些怀疑态度。”
景蓝不说话,他明白,我生气了。
坐在车上,我突然想起芥虞捧着枪时的神情,那态度,似在捧着一个贵重的宝贝。我拿出枪,心里后悔。
“不该开枪的……”
我只是喃语,景蓝听到了:“不想杀那人了?”
“怎可能!”我笑。景蓝比谁都清楚,我根本不把其他人当一条生命看。:“只是觉得不该用这把枪杀他的。”
我把枪塞到景蓝怀里:“帮我把它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