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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且留人-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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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在哭,每个人都在哀号,每个人都说姊姊是巫女,魂归之处必是天上天,而她……只是集了所有怨恨的躯壳,所以是恶灵,所以注定死后下地府——
    那……他呢?
    他何辜?只因身为西门家的人,就惨遭诅咒加身。人又这么好,死了之后必跟姊姊一样飞上天……那他们就永远再无相见之日了!
    「十五?」即使胸口疼得紧,也发现她的异样了。他转过身,已用尽全身力气了。
    「我讨厌你说死!」
    「十五?」她背着光,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是觉得她美丽的脸孔好象有些模糊。
    「就算是她们说要你死,我也不想!」
    「她们是谁?」胸口闷得紧,连呼吸也开始顺不过来了。这是他的病,他知道,但为什么她也在喘气?
    「我讨厌她们!我不喜欢她们!她们也不喜欢我,却要你死,我嫁给你,并不是要你死!」
    是祝八她们?要他死?为什么?
    疑惑盘旋在脑际,他没有问出口,因为在逆光之间,瞧见了她模糊的脸孔变得有些狰狞,他心一跳,想起她说过一生气就会化为鬼。
    「十五!」他用力喊道。
    冰凉的触感让有些恍神的祝十五微微回过神,低头瞧见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啊,是他的温度,为什么这么冰?
    「恩弟!」远远地,西门笑就瞧见他俩停在大太阳中间。他快步走来,喊道:「怎么不回房或找避阴处……思弟?」长年照顾西门恩,不会不知道他此刻的状况。
    快步已变狂奔,对着十五喊道:「快去差人请大夫来!」他手脚飞快,已抱起孱弱的西门恩来。「放手啊!」不放祝十五,怎么回房?怎么请大夫?怎么救人啊?
    西门恩摇摇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祝十五,像要让她确确实实地听见他说话。
    直到她的瞳仁里映出他的身影来,她才颤动了一下。
    「听……听见我说话了吗?」他喘气道,像跑了百来里都不止,豆大的汗一直冒出白白的薄皮上。
    「恩弟!」天啊,难道他不知道他的每一口气对他们这些兄弟来说有多珍贵?
    「十五,你说,你一生气就会变鬼……」视线有些模糊了,如果他晕了过去,会不会在这一次就结束了他看世间的所有机会了?思及此,就算十五开始变得专注,他仍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像是抓住人世间唯一的浮木。「你听着,每一个人,都会有变成鬼的时候……」
    她愣了下。恶灵不只有她?她还有同伴?
    「绝对……并非只有你,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鬼……」西门恩缓缓松了手,十五翻手要握住,西门笑却已经狂奔起来。
    她追上前几步,呆呆的。冰凉的温度不见了,她低头看着腕间的红印子,难以想象人的体温是这么地冰冷,就像那一年她偷摸姊姊的尸体,硬硬的、冷冷的,像是冬天的雪。
    「还待在那里做什么?去找大夫啊!」西门笑怒叫。
    她一震,脱口:「是啊!找大夫!」
    她不想他死!死了就见不着他的笑!她不要他变死人,不要那张脸变得冰冷僵硬,最后被黄土掩去——
    思及此,她的双腿开始有所动作。
    从小到大,她没有跑过。不敢跑步,怕弄伤自己,怕一流血,就有人伤亡,现在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祝八、祝十谁死都好,就是不要他死!
    她想起他的笑……他是唯一一个,她送花就笑的男子,胸口的疼痛让她恨不得保住他的命。
    死人,不适合他!不适合他!
    她踉踉跄跄地,差点跌了跤。她们一点都不了解她跳得慢吞吞的原因,每跨一步之前总要犹豫一下,怕一落脚踩滑了,受了伤,她们会受伤啊!
    脚滑了一下,背先着地,让她疼得龇牙咧嘴,勉强爬起来,好象听见祝八的声音在尖叫。
    她不理,继续往前跑去。
    如果说,在这世上的人都要死,独留一人,她会选那个唯一一个对她伸出双手的男人,其它的人,都去死吧!即使在血缘上是姊妹、即使相处了几年,但,是她们先推开她的花、她的手,怨不得人。
    这个想法……慢慢地在她心中产生,却没有任何的罪恶感。
    原来,她真的就像是她们说的,躯壳里充满了族里反咒下所产生的所有怨恨啊!
    夏天的夜,有些些的风,风中却带着一点的热度。
    这种热度正适合他,不算热,反而有些暖和。
    淡淡的熏香让他难得舒服地翻了一下身子。身子有些疲累,像被狠狠地折腾过,他轻咳一声,随即警觉地闭上嘴。
    他差点忘了,这几天还有一个共睡一床的小妻子——
    小妻子啊……原本没有什么真实感,但她睡觉会抱人,他本想叫兄长再安排一张屏榻在房里,但后而一想,叫她睡在屏榻上,依她翻来翻去的身子必会掉下,只能任她睡在内侧,然后半夜爬上……抱上他的身体。
    他从来不知自已枯干的身体能让人这么着迷,让她连睡着也满足地在发笑……他心里微微讶异了下,终于明白为何在暖和的夜里竟突然清醒过来。
    他的怀里空空的,一点体温也没有。
    他吃力地张开眼,床的内侧空荡荡的,连个人影也没有。明明入了夜,她到哪儿去了?
    他想翻身坐起,却发现体力差到身子好沉,根本爬坐不起来,蓦地回想起白日昏厥过去的刹那,还以为真是解脱了。
    「原来……我还活着啊……」他抚上自已枯瘦的脸,竟摸到嘴角含笑。「我在笑?为什么?」因为自己还活着?
    以往在生死之间跑来跑去,每次清醒过来,心里并没有任何惊喜的感觉;就算是生死有命,有时也觉得醒过来的身子沉重到让他不如解脱吧。这一次,却让他心里有极淡的喜悦。
    为了……十五吗?
    「西门笑?」半掩的窗外传来声音,是十五的。
    这么晚了,她在外头做什么?
    笑大哥也在?
    「嘘,恩弟还在睡吗?」
    「嗯。」
    西门恩深吸口气,慢慢地、费尽力气地爬坐起来。
    「这么晚了……你在跳舞?」
    「是啊,这叫祈福舞,能保健康平安的。」
    「多亏你了……咳,不是我怀疑你,十五,你真的有办法让恩弟恢复健康吗?」
    窗外,沉默了会儿,才听见她低语:「我尽量。」
    「我也不奢求,只要他别在生死边缘游走,只要能偶尔让他走出府外,西门家上下就感激涕零了。」
    西门恩拉过床幔,气喘如牛地下床,听见西门笑说道:「等跳完祈福舞后,我会安排你见见府里其它兄弟,义弟就是西门义,当年他也是被捡回来的兄弟,他现在在内地,正快马加鞭地赶回来,想见见恩弟的媳妇儿。」
    「你们都没有独占家产的意思吗?」
    西门笑微微笑道:「独占家产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在府里,我虽名为当家,但真龙是恩弟、在商场上玩狠手段的是义弟,我要独占家产,只怕还得花很多的功夫去防人,太累了,我做不来。」
    好不容易走到窗边的西门恩,赶紧扶住墙,止住晕厥的感觉后,从半掩的窗往外瞧,正好瞧见笑大哥正对十五在微笑。
    笑,本就没有什么不对,但十五一直抬脸望着他的笑。
    「你在对我笑吗?」
    同样的问题让西门恩忽地一窒,胸口郁闷起来。
    「是啊,怎么了?」西门笑不知她的心结,心想自己的笑容真这么好看?为何一直痴痴望着他的笑。「我不进去打扰恩弟的休息了。你也别弄得太累,后天吉时的祈福舞就拜托你了……对了,听说祝八她们中午受了点伤,那时光忙着恩弟的病,直到入夜我才知道这事。」
    听阿碧说起时,他还当阿碧在说笑话,好好的一个人在吃包子时,突然噎到,到处找水时,撞到柱子,结果祝六、祝十去拉她时,被她沉重的体重拖下阶梯,结果就三人双双受了点伤。
    「她们受伤是家常便饭,没关系的。」
    见她一直望着自己的笑,就算是再粗线条的人也觉得不妥。西门笑温声说道:「那我就告辞了。恩弟还有劳你照顾了。」
    他离去之后,她又望着他的身影发了一会儿呆,才慢慢走回石桌前,借着月光与夜明珠的光芒,翻看记载巫术的书籍,喃喃重复上头的话,再戴上属于她的鬼面具。
    在半夜色的笼罩里,十足得像真鬼人身。她自言自语道:「姊姊说,我永远也没有办法为人祈福。」
    因为她是恶灵,体内有太多的怨恨,所以她无法祈福。以前她相信,现在她想试看看,至少姊姊常跟别人说,心诚则灵,她心诚,应该就能灵验。
    神明,不会不公平的。
    她只看过姊姊跳过祈福舞,连学都没有学过,要在几天内学会有点勉强,就算学会了、跳得完美了,能不能真向神明祈福,都是一个未知数。
    她小心翼翼地握起剑来,嘴里低哼着调子,慢慢套上舞步。
    夜明珠照在剑上的闪光,让西门恩瞧出那是一把真剑,心里微惊!真剑易伤,祈福舞的确有时为求逼真,用上真刀实剑,但他知她们根本不行,早就谈好用假刀假剑,做做样子蒙了过去便是,她的真剑是打哪儿来的?
    她的舞姿很慢,一眼就看出她根本没有学过舞,西门恩胆战心惊地看着她舞弄着剑,未见她的脸貌,却知鬼面具下的脸孔十分地认真。
    他想开口阻止她,话滚到唇边,却被她美丽的身姿给迷惑。她跳得很差,但举手投足间充满了妖艳之姿,她的双足逐渐跳快,与白天他所见的舞蹈完全不同。
    她在跳什么?
    长辫被打散,一头不黑的长发随舞飞起,舞姿从生涩变流畅,瞧起来有些鬼魅,尤其她面罩鬼面,似鬼已近八分了,再跳下去,他怕不妥。
    「十五!」出于直觉,他大喊,惊动那舞得极快的身影。
    「谁?」她回身,从面具下传出迷离的声音,像两人同时发出,随即,她一震,连退两步,一直喘着气。
    「十五?」
    十五卸下面具,惊喜地望着他。
    「你醒了?」她丢了长剑,奔到窗前,眉梢眼角都是笑:「我还当你会睡到天亮呢!」
    西门恩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她竟连汗都不流,与白天那迟缓的样子完全不同。方才,是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啦?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不……你刚才,在跳舞?」
    她点点头。「我跳得好不好?跟白天不太一样,对不对?我觉得,我好象抓住味道了,多亏你的书,我从祝十那儿拿来一本看,真的帮我好多。」
    那真的是祈福舞吗?
    他的视线从她喜悦的脸上落在那张鬼面具上。「这面具,给我瞧一瞧,好不好?」
    原要答声好,后来想起姊姊的叮咛。她摇摇头。「姊姊说,每个人都有一个面具,这是我的,不能让人碰的,一碰就失了灵,会不准的。」
    让人碰就失灵?可是,明明小时候他就碰过啊,怎么不像失灵的样子?小时候她戴过这面具,当时只觉过大,而且戴在小孩子的脸上,很有趣,但方才……却惊得他心神好不宁。
    现在,她戴着这面具,就像第二张脸,再也不觉有异。
    「对了,我煎着药。大夫说,等你醒来,就要喝的。」她将面具先放在窗棂上,转身跑去小炉上端药、倒药汁。
    他讶道:「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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