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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蛰存作品选-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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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过头去,妻还是酣眠着。从她的安静又娇媚的睡相里,我隐然看出了她的寂寞。这是都为了我每天每天地清早出去,薄暮归来的缘故,而她这样地晏起的呀!白昼,当我忙碌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她和一个女仆在这空屋里过着怎么一种阴郁的生活呀?我怀想着,不觉微微地感到了颤震。但我并没有勇气或能力来反对我的办公室生活。  
  终于又照例地吻了一次妻的梦的眼睫,离开了家,在晓风中追逐那经过办公处的电车。  
  在文件的送往迎来的空暇,青色的卷烟的袅袅的烟雾里,不时地浮上了妻的孤寂的生活之幻影。我竭力想驱遣了它,但是不久就证明了这是徒然的。  
  我回复地想设法改善她的生活。从前曾经回执着以为如果为了我的生活困难而要她也出去辛苦于经济的臂助,我是宁死也不愿意的。但如今即使是为了要她解除白昼的家居的寂寞而出去做一些什么事情,实在也是颇不可能的了。说是没有事情,而每天却也有许多须要她经心的琐碎事。此外,如果采取别个方法,譬如替她介绍些女伴来破破寂寞,虽然也可能做得到,但能够说她不会随时又浮上了孤居之感,反而加重了她的凄切吗?我们的结婚,什么人都知道是自由恋爱了的,回想起来,当初对她的追求,是何等地热烈,人家怎么会相信,她如今每天所过的生活,却等于一个被旧制度所支配了的嫁给一个无爱情的丈夫的女子的生活呢?在空的烟雾里,又浮现了妻的安静的容颜。我每一注视她,她常是微笑着。她是个好性子的人,她不愧为一个好的妻,她从不曾对于我这样艰难的生活露过一次愁颜,或即使是轻微的颦眉蹙额。她并没有大的学问,但她好像是个有大智识的人,她很了解我们之间的爱情。但是,天!恕我吧!我是始终自信,在她的安静的容颜之下,有着一种不是怨,不是轻蔑,不是悲哀,而是一种空虚的惆怅。  
  为了这样的种种幻想的萦回,我更觉得在今天是有着让她欢喜一番的需要。就是说今天是我赎罪的一个机会,也并不算言重了吧。  
  处理完了一切的事情之后,走出办公处的大门,已是四点半了。在归人的急激的交流中,我又寻思着该当买什么的问题。买一个插着寿烛的朱古律蛋糕送她罢?太贱了,太不切实用了。那么,买一套精致的“蔻丹”送她罢,买几种“何比甘”化装品送她罢。想想看,她近来企慕着什么东西呢?呃,她不是想着要一些新式的衣料吗?……  
  无意中伸手向衣袋里一探,不觉愣住了。除了前几天预备着买原槁纸的一张一元纸币和几枚作车资用的银角外,我身上原来并未带着钱。我是靠薪金维持生活的人,每个月的薪金领到了之后都交给了妻,除了随时取些零钱之外,一切的费用都是由她支配的,到了每个月底,看看那些微的余款,常是会两个人呆住了的。  
  照这样子,如何能买什么东西呢?便是尽量地打算着我的赠物的价格,这一元钱是总难于应付的了。我站住在铺道上呆想。  
  终于是只得买了二束原稿纸,上了回家的电车。在车中,我自笑着何以会这样地鲁莽呢。于是仔细地估量着大约还可以从妻那里提出十元左右来完成这次的生辰贺礼吧。计算起来,在下个月,薪金之外,还有一注别的钱可以得到,想来生活也不致于有什么影响。  
  到得家里,已经是黄昏时候。天色好像变了,气压低得呼吸都很沉重了。  
  妻正在厨房里帮助女仆做面。看见我走进了客室,随即走出来,她笑着说:“送我些什么礼物呢?”  
  “没有买哩,没有带钱出去。”  
  妻暂时地呆住了。  
  “你没有钱了吗?”  
  “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烦恼地说。回看小小的院子里,已疏疏地降下了细雨。  
  “想回来问你拿十块钱再去买来,不是还可以提得出吗?下一个月是现在不必优虑的。”  
  “哪里还有十块钱可以提出来给你买送我的礼物呢,一共就只有七八元了。……”  
  “不是还有二十多元吗?”我惊诧地问。  
  “呢,两个月的电费,裁缝工资,今天都拿去了。只剩下七八元,还要维持到下个月呢。就是米也恐怕在月内又要买,所以今天的面是还要借用作一餐夜饭哩。……”  
  我呆住了。一切的烦恼都袭击了我。我站在妻的面前,觉得自己的羞惭,又觉得替她悲哀。我还对她怎么说好呢?便是今天,我还不能让她欢喜一番,徒然给了她一重失望,我不是在欺骗她么?哎,便是连一束鲜花也不曾买回来点缀她这个生辰,还说什么别的赠物呢。  
  “呆立着算什么呢。我并不一定要你什么赠物呀!小小的生辰,难道真要当做一桩重大的事情吗。吃了面,不就算过了我的生辰吗?”  
  妻随后是这样和善地说。她并不有一点失望的表现。她照样地微笑着。  
  愁闷的春雨从昏黑了的天上潇潇淅淅地降下来了。灯前,我和妻对坐着,吃着代替了晚饭的妻的寿面。她是如同每晚用饭似的,安闲地一口一口地咀嚼着,啜着汤。而我,虽然是她手煮的细白的面,却总也尝不出什么美味来,但我把盛面的碗侧得很高,碗边遮过了我的双眉,让她不看见我的包满了眼泪的两眼。  
  结婚之后我妻的第一个生辰便是这样地在愁闷的雨声中过去(选自《善女人行品》,1933年,良友图书印刷公司)          
特吕姑娘                      
  永新百货商店香妆品部的女店员秦贞娥是常常有着好兴致的。她永远记得,当她第一天进公司来服务的时候,那部长对她的和蔼的训话:“公司与店员的关系是一种企图双方繁荣的合作,一个店员应该常常想到公司营业,尽了自己的能力使它得到尽量的发展;公司方面,也当然会依照营业发展的速度和店员服务的效果,给店员以地位上和物质上的升耀。为了求得这样的合作的良好效果,所以一个店员对于主顾必须和气,诚实,而且显出商业上的殷勤态度来……”  
  部长的话,遂成为秦贞娥小姐的标语。我们与公司是合作的,我们必须和气,诚实,而且殷勤,使公司的营业发展,也就是使自己的职位和薪水增高。从第一天走进香妆品的柜台起,她就谨守着她的标语在永新百货店服务,这就是每一个主顾所看见的她的好兴致的来历。  
  秦贞娥小姐之得以进永新百货店服务,虽则曾经过一度形式上的考试,但实在是由于她的邻居赵良士先生的介绍。这赵良士先生,就是她现在的同一部里的同事,是已经在本公司服务了三年以上的职员。当秦贞娥小姐被营业部长指派在香妆品部服务的时候,赵良士先生曾经显露着喜悦的,但是稍微有点惊讶的眼色:“怎么,你也派到这里来吗?很好很好,我们……”底下他就含糊其辞了。  
  秦贞娥有着父母。她的父亲曾经开过一个中等旅馆,但是因为大旅馆事业的勃兴,中等旅馆的营业完全败退,所以他的事业也早已收歇了五六年。  
  她的父母又是染着鸦片烟瘾的人,所以自从她父亲赋闲了下来,所有的一点私蓄已很快地耗费完了。秦贞蛾是她父母的独生女,刚在中学校毕业、看着家庭里的经济情形,觉得非但没有再升学的希望,而且还有着要一个职业以津贴家用的必要了。恰好邻居的那独身少年赵良士在与她父亲闲谈的时候,说起公司里近来有聘用女店员的消息,她父亲就托他给她介绍了。  
  秦贞娥小姐对每一个主顾微笑着。  
  “要些什么?雪花膏,有,这是‘迪安’,这是‘何比甘’,——唔,不错,这个便宜点,东西也不坏……”  
  “生发水吗?这里是‘高蒂’的,你要气味清一点的吗?这是堇花味的,这是紫罗兰味的;再要香一点吗,那么,这个‘蔷薇味’的就很好了……”  
  秦贞娥小姐这样起劲地应付着她的男女顾客,写发票、打铃,整理货物陈列橱,从早上九点钟忙到下午七点钟,在公司里吃了晚饭,与赵良士先生一路回家。每天都这样,虽然觉得很疲倦,但她的精神一直维持着克服这种疲倦的勇气。  
  秦贞娥小姐在永新百货店的香妆品部服务了两个礼拜之后,开始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了。因为在两礼拜之间,她的主顾大多数是女客,不是袅娜轻盈的小姐们,就是雍容华贵的太太们;但现在,显现在她面前买香妆品的,却渐渐地几乎要纯粹是整洁的青年绅士了。  
  一位绅士站在面前。他不说话,也不看着玻璃橱中的香妆品,但只是看着她。  
  好兴致的秦贞娥陪着笑脸问:“先生,要些什么呢?”  
  “唔,我想要,一块好点的手帕。”  
  那绅士好像很局促地回答,但仍旧狡狯地凝视着。  
  “对不起,这里没有手帕,请到那边去买罢。”她惊诧这绅士的失神般的仪态,但还是很殷勤地说。  
  “哈,那么,这里卖些什么呢?”那绅土问。  
  这人好像从来没有到过一家百货店的,秦贞娥小姐不觉对于这样的傻绅士发笑起来:“这里吗?香妆品部,先生。”  
  “唔,那么我就买点香妆品罢。”  
  买点香妆品!秦贞娥小姐睁大了好奇的眼睛。从来没有听见过这样的话。  
  她顺着这傻气的绅士的眼光,从玻璃橱中取出他所注视着的香水瓶和牙膏。  
  “要这个吗?这是‘四七一一’香水。”  
  “唔,‘四七一一’,这上边有字,我认得。”  
  秦贞娥小姐觉得有点佛然了。这样不客气的主顾简直没有遇见过,可是一想到她的服务标语,她就以牙齿咬着嘴唇,将两瓶牙膏递给他。但那绅士并不接受:“我不要买牙膏。”  
  秦贞娥小姐忍耐着将香水和牙膏放进了玻璃橱,她的头俯下在给电灯光烘热了的玻璃柜上。那绅士也俯下着头看玻璃橱中的货物,于是他的鼻子在她的蓬松的卷发上狩猎了一下。  
  “我还是买一瓶生发水罢。”他说。  
  “哪一种你喜欢,先生?”  
  “我可说不上来,你喜欢用哪一种就那一种罢。”他微笑着说。  
  秦贞娥小姐还是忍耐着,照例取出几种生发水来,罗列在晶莹的玻璃柜台上,复述着她对于每一个买生发水的主顾所要说一遍的话:“这是‘高蒂’的,你要气味清一点的吗?这是堇花味的,还有,这是紫罗兰;再要香一点的,那么,买了蔷薇的去就最适合了。”  
  可是那绅士似乎没注意她所说的话,也没看一眼她所罗列着的各种生发水。他老是耸动着鼻子,好像一只狡兔似的隔着一个玻璃柜台冲着秦贞娥小姐的头发乱嗅。  
  “小姐,我爱你头发上那个香味儿。”  
  秦贞娥小姐钉了他一眼,不禁脸上热起来。她不声不响地从柜台底下取出最最起码的本厂自制的低价生发水来,冷冷地说:“那么就是这一种货色了。”  
  “那么就是这个罢,多少钱一瓶呢?”  
  “半块钱一瓶。”  
  “那么就买了两瓶去罢。”他投出了一个银元。  
  她写了发票,打着铃招呼学徒去付账和包扎。当她将许多瓶和匣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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