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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耐庵-绝代奇才-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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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座上那军官又喝道:“好个大胆的穷酸!俺问你,你可是姓张名学孟?” 
  施耐庵一听,不由得心中一动:好个糊涂官儿,抓来葫芦顶了瓢,却原来并不知道自己的底细。 
  那官儿也不等施耐庵回答,朝他丢个眼色,径直往下问道:“去年皇上来菏泽看牡丹,你竟敢偷吃大内的御酒,你可知罪?” 
  施耐庵越听越糊涂,站在厅上,只是冷笑。 
  那官儿道:“本该责打你四十杀威棒,只是你尚未经官判罪,暂且记下。”说着,吩咐道:“左右,将这穷酸押进单身号子,严加看管。”说毕,起身退堂。 
  这一夜,施耐庵久久不能入睡,他想起了那藏在梁山之阴的白绢,想起宋碧云、朱元璋等人的嘱托,心中十分烦闷,不觉披衣坐起。双脚刚要落地,猛见牢房门口人影一闪,接着锁孔里“咔咔”响了一阵,牢门房开了一条缝,轻手轻脚地走进一个人来。 
  施耐庵正欲发问,只见那人几步奔到床前,“噗”地纳头便拜,口中说道:“施相公,日间多有得罪,万望海涵!”施耐庵连忙双手扶起,睹面一看,不觉惊道:“你?” 
  站在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在纯阳楼前捉了自己,在街上与李黑牛赌斗,后来又在牢城营里执掌公堂的黄脸军官! 
  施耐庵见状冷冷问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那黄脸军官道:“施相公,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借个方便的处所讲话。” 
  说着,他便引着施耐庵出了牢房,回身落了锁。然后领着他曲曲弯弯地走了许久,来到一座黑魆魆的土山前。那军官走近几步,轻轻地拍了拍掌,只听得“吱嘎”一声,那土山上竟然开了扇门,门内隐隐露出灯光。 
  黄脸军官朝门内一指,说了声:“施相公,请——” 
  施耐庵见他鬼鬼祟祟,心里头好似揣着个兔子,怦怦乱跳,此时身不由己,只好钻进了那扇门。门内紧接着便是一溜砖砌的石阶,施耐庵循阶而下,走完台阶,转过一根撑柱,抬眼一望,不觉又惊叫起来,窑洞深处站着两个人。左边那个英俊后生却是红巾军首领刘福通的掌坛总管潘一雄,亭亭玉立在右边的那个红巾红裙的女子,分明是白莲教飞凤旗旗首宋碧云! 
  这一场面实在出乎意外,施耐庵一时竟恍惚若梦,他望望面前这两个人,又望望立在身后的那个黄脸军官,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倒是宋碧云先发了话。她趋前一步,朝施耐庵施了一礼,笑道:“施相公,别来无恙。” 
  这一声把施耐庵唤醒过来,他仔细打量面前的宋碧云等,不觉狂喜地叫道:“潘总管,宋旗首,你们怎么来了?” 
  宋碧云笑道:“朱家庄一别,小女子刚刚走到济州,便遇到乌桥镇刘大龙头的信使,命俺滞留山东,协助施相公去梁山故垒取那白绢,昨夜已先到了戴大哥这里,不期此刻相会!” 
  潘一雄也奔过来,抓着施耐庵的手嚷道:“施相公,近日可好?” 
  一句话勾起施耐庵的心事,想起离开朱家庄后的种种经历,不由得热泪满腮,呐呐地说道:“惭愧!费了许多周折,尚未走到梁山,晚生有负众望!” 
  那黄脸军官插上来说道:“众位有话慢慢叙谈,请到这边来。” 
  说着,领着众人转过两个巷道,只见一个深深的穹庐下早已摆好了酒菜,黄脸军官招呼众人坐下后,从怀中掏出那壶从纯阳楼斟来的佳酿,说道:“施相公,休怪俺鲁莽,纯阳楼前抢来的这壶酒,正好为众位接风,只可惜那黑兄弟没有口福!” 
  说毕,与众人斟满杯,朗声说道:“为重振梁山雄风,为抗元大业,干了这一杯!” 
  众人一饮而尽,施耐庵望着那黄脸军官说道:“足下行迹奇异,不知如何称呼?” 
  宋碧云听了,不觉莞尔一笑,说道:“这便是名震山东的‘追风校尉’戴逵戴大哥,当年梁山泊大寨‘神行太保’戴宗老英雄的后人!” 
  施耐庵一听,不觉肃然起敬,忙忙地斟了一杯酒,递到戴逵手中,说道:“晚生有眼不识泰山,敬此一杯,以表微衷。”他看着戴逵喝完酒,续道:“戴大哥,今日幸会,倒有许多哑谜难解,可否请指点迷津?” 
  戴逵笑道:“不知施相公有哪几桩不解之事?” 
  施耐庵道:“戴大哥身为英雄后裔,不知缘何却成了朝廷的典狱军官?这是一;晚生与你素昧平生,你却如何对俺来历行踪了如指掌?这是二;晚生好好儿地赶往梁山,你却为何要在纯阳楼前设下埋伏,将晚生拿到此处?这是三;在马庄驿街头你言明与黑牛兄弟赌斗三百回合,如何却先期回了牢城营?这是四;宋旗首远在济南,潘总管远在乌桥,如何倏忽间来到了济州?这是五。这五点疑窦,实在叫人费尽猜详,请戴大哥一一剖析明白。” 
  戴逵听毕,又干了一杯酒,揩了嘴唇,掐着两根指头,不慌不忙地说出一番话来: 
  “说起俺的身世,那也是一言难尽!自从俺那远祖戴宗跟随梁山泊宋江举义失败之后,儿孙们恨朝廷背信弃义,发誓要与那些昏君奸臣们做对到底。可是,当时宋室江山风雨飘摇、绿林义师偃旗息鼓,想找个报仇雪恨的时机,可哪里寻得到?” 
  说到此处,他顿得一顿,干了一杯酒,又说道:“忽然有一天,俺那常年在外经商的曾祖父的祖父,也就是俺的五世祖戴戡从燕山以北回到家里,十分神秘地告诉家人一个消息,说是大漠上兴起一支民族,励兵精武,行仁布义,要作赵宋朝廷的对头,俺这戴氏门人要想报仇,应该投奔这股人马,借他们之手,斩尽奸佞。当时大家报仇之心太切,也不问青红皂白,便有两三人投奔到了元兵的帐下。那戴戡先辈凭着一身武艺,竟然博得个七品校尉的头衔。” 
  说到此处,只见那潘一雄怒冲冲拍案而起,叫道:“你的这些祖辈真真糊涂,竟然弃了衣冠风俗,去认贼作父?!” 
  戴逵长叹一声,说道:“的确是如此。不过,当时在元人军中,俺的那些祖辈没有残杀一个无辜百姓,只是杀了几个平素劣迹昭彰的贪官污吏,猾胥劣绅。待到元人一统天下,坐了龙庭,他们目睹蒙古贵戚们飞扬跋扈、搜刮聚敛、欺压汉人的情景,方才大悟,知道走错了路子,当了为虎作伥的卑劣小人。 
  “又过了许多年,有一日,那是一个风雨如磐的暗夜,俺父亲突然从任所赶回家乡,召齐了戴家一门四十余口,齐齐跪在祖庙前,披发袒肉,对着祖宗神位惨声叫道:‘列祖列宗神灵在上,不肖子孙鬼迷心窍,为元人暴政效力了六十余年,九死难赎其罪。今日齐集满门,沥血谢罪!’说着,他便剁下十个指头,将鲜血一滴滴滴到神位前的地上,接着双臂向天,厉声呼喊道:‘上天有灵,请以雷霆击死俺吧!以血以肉,教训后人,以免再蹈覆辙!’” 
  说到此处,戴逵脸色凝然,冷泪沾襟,早已沉浸在当日的情景之中。施耐庵、宋碧云等人听到伤心处,一个个毛发竦立,耸然动容。 
  窑洞里又响起戴逵那冷峻的叙说: 
  “也不知是俺父亲的精诚感动了上苍,还是纯粹出于偶然,就在他呼喊将完未完之际,黑沉沉的天穹忽然掠过一道吓人的闪电,接着便是‘豁喇喇——唿隆隆’,响了一声巨雷,直震得脚下的地面摇摇而动,屋梁嘎嘎作响。紧接着一团火球从屋顶如飞坠下,霎时间烧着了神龛,点燃了幕幛,把满屋映得通明透亮!众人正在惊惧万分之时,猛听得有人大叫:‘快救人,快救人哪!’大家定神一看,只见俺父亲早已七窍流血,尸横就地,那身躯竟然被雷电烧得黑炭也似!” 
  听到此处,众人屏息凝神,窑洞里静得连呼吸之声都能听见。 
  那戴逵接着讲道:“从那以后,戴氏门人一把火烧了那个神祠,又新建了祖庙,发誓再不到朝廷作官。谁知到俺长到十七岁时,有一天,燕都的吏部大堂又派人来到俺家,送来了七品校尉的官服。原来,俺祖上挣下的不是寻常的功名,乃是世袭罔替的骁骑营校尉。那个钦使走了之后,俺面对着案头的官服,真是左右为难。穿上吧,俺便成了违背祖训的不肖子孙,为虎作伥的官府走卒,不穿吧,说不定立时便要招来杀身灭门的大祸,真真叫人进退两难哪! 
  “经过几个不眠之夜的思虑,俺终于拿定主意,宁可灭门绝户,也不做上负祖宗神灵、下愧子孙后代的事情。那天,俺吩咐庄客们打点好细软,烧了田契,然后秉着一枝蜡烛走进房内,抓起那叠官服便要送到烛火上去。” 
  潘一雄听到这里,不觉一拍大腿,叫道:“着啊!一把火烧了那捞什子,岂不爽快?” 
  施耐庵却问道:“那么,大哥怎么又做起这官来了呢?” 
  戴逵点了点头,说道:“唉,当时俺又何曾不是想一把火烧个干净,一了百了啊?谁知事有凑巧,就在俺举烛之时,猛听门外有人唱着歌儿,那歌词竟与俺当时的心境暗暗吻合。只听那人唱道:‘雷打了,火燃了,想了了不了,不了却能了,若将青山倒,何处把柴找?’俺心中一动,连忙出去一看,原来是个相面先生,俺见他言语机警,相貌清奇,便将他请进室内,借他之口卜个吉凶,谁知他一进门说出一番话来,倒把俺吓了一跳。 
  “这相面先生不是别人,正是那天下闻名的大豪杰、梁山后代‘吴铁口’大哥,他听了俺一番诉说,接着便条分缕析,说出一番道理,叫俺茅塞顿开!” 
  施耐庵听到这里,若有所悟,轻声问道:“哦,这么说来,敢莫是‘吴铁口’吴仁兄劝你留下了那套官服。” 
  潘一雄插口道:“俺不信,吴大哥当世大侠,会劝人到朝廷做官!” 
  宋碧云道:“休吵休吵,还是听戴大哥把情由讲出来。” 
  戴逵又点了点头,说道:“施相公猜得不错,正是吴大哥劝俺留下了这套官服,他说:‘如今元廷失道,义士蜂起,不日便有一番惊天动地的巨变发生,如今绿林义士处境艰难,既要明枪明刀的与官府放对,又须要藏在暗处摸清朝廷的动向,你有一桩世袭罔替的功名,正是掩护身份的绝好依凭,既是打探官府内情的手段,又能为落难的绿林好汉提供一个庇护之处。要紧的不是在穿不穿一套官服,而是在于所作所为到底是行侠仗义还是助纣为虐。’他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叫人心舒目明,从那一日起,俺便穿起了这身七品校尉官服,当上了这济州牢城营的节级,作了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室的徐庶。” 
  听了这番话,施耐庵方才释然。 
  戴逵斟了一杯酒,仰脖而尽,然后说道:“其实说起来不少人都已知道,俺祖上那位大英雄自幼得异人传授,学得一桩十分奇异的神行之术,作起法来,一日一夜可行千里之遥。历来俺戴氏门中将它视为祖传秘技,不肯轻易示人。俺自幼得父亲悉心指点,尽得其中奥妙。” 
  施耐庵道:“戴大哥的神行之术,与晚生的来历有何关系呢?” 
  戴逵道:“施相公有所不知,俺自与‘吴铁口’大哥相识以来,时常秘密联络。好在马庄驿到张秋镇不过四百余里路程,俺走发了性子,一日一夜便可走一个来回。那日饮马川人马大闹朱家庄,俺得了信后,便连夜奔去探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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