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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2005夏至未至(新版)-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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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说这个世界上总有个安静的小岛,小司想我可以在上面沉睡几十年。
  陆之昂买了很多的可乐认识了很多的MM,可是傅小司每次看到他还是一个人眯着眼睛骑着单车穿过那些高大的香樟。就像是青春的电影中那些孤单的男主角,穿着白衬衣,独自穿越着漫长而又寂寞的青春时光隧道。他的后座永远空空荡荡,如同他单薄的身上穿的空荡的衬衣。他总是不扣校服的扣子,敞着胸膛露出里面的白衬衣,斜挎着单肩包在学校里横冲直撞。
  而傅小司在老师眼睛里永远是个干净的小孩。他会把黑色的校服穿得整整齐齐,连最上面一个扣子都会扣好。袖口上有精致的金色袖扣。背着双肩包遇见老师站得很直。陆之昂每次见到都会笑得从单车上跳下来,一边捂着笑疼的肚子一边指着傅小司说你这个衣冠禽兽。然后傅小司和老师的脸色同时变得很难看。
  老师离开之后傅小司总会把他从车子上踢下来,然后把他打到在地上滚来滚去才罢手。反正他不在乎衣服弄没弄脏,因为他妈妈每天都会给他新的衣服让他在外面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一样撒野。
  陆之昂总是穿着落拓的衣服,不过傅小司却觉得他依然是一个干净的人,而陆之昂却对傅小司说尽管你每天面对别人都穿着白色干净的衣服可是在我眼里你就是个落拓的臭小子。
  傅小司也从来没去想过到底谁对谁错,于是日子就这么安静地盘旋在城市上空。一点一点地烧燃了那些古老到石头都开始风化的城市。最后这些飞行着的时光都化成了鸽子灰般的羽毛,覆盖每一个人的骨骼。
  那些朝着寂寞的天空拔节着的躯体,在这些时光的笼罩下,泛出琉璃一样的微光。
  像是隐约的,还未曾诞生的传奇。
  很多时候傅小司都在想,自己和陆之昂就这么像两个相依为命的痞子一样在浅川沉默地笑然后矫情地哭,吵吵闹闹地过了一天又一天。这么多年,他想他已经习惯了和陆之昂一起在这个城市里闲逛,看着无数漂亮的MM,看着无数陌生的站牌,顺着无数陌生的弯曲的山路然后走向更多的未知的世界。那些繁茂的香樟在他们的年轮里长成日胜一日的见证。他和陆之昂就这样慢慢地从十三岁长到了十九岁。那些每逢下雨都会重现的日子真的就成为了记忆。傅小司有时候看着照片,看着看着也会出神。
  他们的头发长了短了,衣服新了旧了,他们站在大地上哭了笑了。那个大大的太阳依然每天在这个城市升起。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再缩短。
  于是岁月就这么轰隆隆地碾过了一个又一个生命中的切片。
  还没吃完面程七七的电话就来了,陆之昂拿着手机嗯嗯啊啊了一会儿,然后就把电话挂了。他坐在凳子上翘来翘去如同个小学生一样,他对傅小司说:“你吃快点,他们在夏森街的那家卡拉OK里面等我们。”
  傅小司皱了皱眉头,说:“怎么又是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然后匆匆扒了几口面后站了起来说:“走吧。”
  陆之昂拿出钱包付了账。
  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天空有些暗红色边的云彩低低地浮动着,被风卷动着朝着头顶已经黑下来的天空移动,像是天堂着了火。
  立夏看到傅小司和陆之昂进来立刻跑过来,傅小司指了指刚才和立夏在一起的那群人,问:“都是谁?”

  第7节:引子(4)

  立夏摇摇头:“我也不认识,好像是七七的朋友。”
  傅小司点点头,说:“哦,那就不奇怪了,她朋友一大堆,估计连比约克她也认识,还拜了把子。你英文考得好么?”
  立夏比较难以接受这个平时冷得像冰箱里冻过头的硬邦邦的冰砖一样的人今天怎么突然发了神经,讲起冷笑话,于是她忍不住踢了傅小司一脚,说:“不好笑,而且我忘记告诉你我们刚订的条约了,谁讨论高考的事情谁去走廊里跳脱衣舞。”
  傅小司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莫名其妙地消失掉了,最后小声地哼了一句“你身材又不好”作为收尾,不过立夏没听到。
  立夏望着面前的傅小司,他喝着纸杯里的绿茶,皱着眉头看着电视屏幕上从白变蓝的卡拉OK字幕,隐约觉得他的脸上有一层白色的浅浅的光,让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显得格外的安静和温柔。她想起自己三年前第一次看到傅小司时他的样子,一张清秀的孩子气的脸,带了不染尘世的雪霜般没有任何表情,看人的时候眼睛里永远是散不尽的大雾,说话慢半拍的语速,像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而三年过去,当初的少年现在似乎有了男人的轮廓,柔和的脸似乎带了些锐利,下巴的线条斜斜地断进耳鬓里去。她为自己刚才那一脚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似乎太过亲密吧?”不过好在傅小司从来就不和她计较的。可是陆之昂不一样,立夏想,如果踢他一脚他会踢自己两脚的。
  那天程七七一直拿着话筒唱歌,后来干脆坐到点唱机前面不走了,直接拿着话筒唱完一首再点下一首。陆之昂一直哇哇乱叫说受不了这个麦霸。立夏开玩笑说,看样子她以后是准备当一个歌星了。
  立夏看着七七心里有一些羡慕,七七唱歌是很好听的,似乎七七做什么事情都是很好的,念书也好,全校的学生几乎都是她的朋友,爸爸妈妈疼爱照顾,画得一手好画,人也长得漂亮,总之就是个十全十美的人。
  大家似乎都在尽情地释放压抑的情绪,啤酒一拉开就甩了满屋子的泡沫。再拉开一瓶就有人扑通一声倒地。一群人上蹿下跳地疯脱了形。某某抓着话筒喊着我是番茄,然后地上躺了个人接了一句,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我是黄瓜。
  唱到十二点大家都累了,于是作鸟兽散。剩下七七立夏小司和陆之昂。四个人望了望不知道去哪儿,最后决定随便走走。
  浅川的夜晚很宁静的,没有过多的霓虹和喧闹的人群。这里的人大多过了十一点都会睡觉了,所以四个人走在街上连鬼都看不见一个。
  逛到街心公园坐下来。傅小司和陆之昂头顶着头躺在公园的躺椅上,立夏坐在他们旁边的那张椅子上,七七有点儿累了于是躺在她腿上睡觉。
  夏天的夜晚带着特有的潮湿和闷热席卷而来,路灯的光白晃晃地亮在头顶,凭空照出一些嗡嗡的弦音,围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周围很多虫子飞来飞去。立夏揉揉眼睛觉得自己似乎也有点儿困了。傅小司和陆之昂的对话也渐渐地听不清楚,意识朝着混沌的梦魇慢慢地滑去。
  模糊中立夏感觉傅小司靠过来,低声问:“你最后还是填的中央美院么?一直没来得及问你。”
  鼻子里是傅小司靠近时T恤上传来的一股干净的洗衣粉的味道。
  傅小司的声音像是一种催眠,低沉的带着恍惚的磁性。
  她点了点头,然后马上意识到光线太暗他也看不到自己点头。于是马上说了句:“嗯。”
  也是不轻不重的。
  “如果大学还是在一起,嗯……”他停了一停,然后又接着说,“我会很开心的。”
  立夏觉得心跳突然就漏了那么一拍。当初自己决定和傅小司填同一所大学的情景一瞬间又浮上来让自己觉得紧张而惶恐。只是她很奇怪陆之昂为什么一直没有说话。按照以前的情形这个时候陆之昂肯定早就插了很多句话进来了。立夏转过头去,昏暗的光线里还是可以看到陆之昂躺在那儿,亮着一双眼睛,间或眨那么两三下。路灯下一块阴影投在他的脸上,让他的面容隐没在黑暗里,只剩下眼睛里的微光。

  第8节:引子(5)

  立夏问:“陆之昂,你呢?”
  陆之昂停了好像那么两三秒钟,然后吐出两个字:“上海。”
  立夏点点头,说:“嗯,那蛮好,和七七在一个城市。”
  “滚。”傅小司的声音抬高了一点,立夏听得出傅小司的话里面有一些生气。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滚字是骂自己还是骂陆之昂。
  陆之昂坐起来,咳了咳,说:“嗯,立夏,其实我是考的上海财经,但是不用去那个学校念书,只是需要那个大学的资格,考进财大里面设立的中日交流基地班,然后……直接去日本。”
  “啊,以前没听你说过呀。”
  “嗯,我也是今天……才告诉小司的。”
  ……
  好像大家都睡着了,凌晨三点气温开始下降,周围闷热的暑气散去,大团大团略微带着寒意的水汽弥漫开来笼罩在街心花园里面。以前听过一些传说,说是午夜之后,黎明之前,所有的十字路口,街心花园,都会有很多这样游荡着的鬼魂,他们成群成群地凝聚成雾气,乳白色的,低低地浮在空气里。
  立夏这样想着就觉得有点冷,还好七七的脸靠在自己的腿上,传来一些微热的温度。然后立夏似乎也睡着了。蒙眬中有人给自己披了件衣服,只是太疲倦没办法睁开眼睛看看是谁。
  但衣服上干净的洗衣粉香味立夏还是熟悉的。
  像是做了个梦,一切恍惚地回到三年前。自己第一次来到浅川,一出车站被整个城市遮天蔽日的香樟吓住了,那个时候阳光如同现在一样耀眼。整个浅川一半笼罩在盛夏墨绿色的阴影里,一半阳光照耀,呈现出泛滥的白光。
  梦里很多人在笑着,满脸满脸散发着光亮的幸福。
  1995年的盛夏。
  日光像是海啸般席卷着整个城市。
  墨绿色的阴影像是墨汁滴落在宣纸上一般在城市表面渲染开来。男孩子的白衬衣和女生的蓝色发带,高大的自行车和小巧的背包,脏兮兮的足球和干净的手帕,这些年轻的具象,都如同深海中的游鱼,缓慢地浮游穿梭在整个城市的上空。
  是盛夏了。那些浓郁的香气。
  》》》

  第9节:Chapter。01(1)

  1995夏至 香樟 未知地
  香樟与香樟的故事,什么样?在一抬头一低头的罅隙里有人低声说了话。
  于是一切就变得很微妙。眼神有了温度手心有了潮湿。
  那些天空里匆忙盛开的夏天,阳光有了最繁盛的拔节。
  她从他身边匆忙地跑过,于是浮草开出了伶仃的花;
  他在她背后安静地等候,于是落日关上了沉重的门;
  他和他在四季里变得越来越沉默,过去的黄昏以及未曾来临的清晨。
  她和她在夏天里走得越来越缓慢,拉过的双手牵了没有拉过的双手。
  有些旋律其实从来没被歌唱过,有些火把从来没被点燃过。
  可是世界有了声响有了光。
  于是时间变得沉重而渺小,暴风雪轻易破了薄薄的门。
  那个城市从来不曾衰老,它站在回忆里面站成了学校黄昏时无人留下的寂寞与孤独。
  香樟首尾相连地覆盖了城市所有的苍穹。
  阴影里有迟来十年的告白。
  哎呀呀,我在唱歌,你听到了么?
  啊啊啊,谁在唱歌,我听到了。
  有些地方你可能从来没有去过,但是当你真实地走在上面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在几年前,十几年前,甚至几十年前,甚至超越了自己的年龄的一个时间长度之前来过,你到过,你真实地居住过,每个地方每个角落你都抚摸过。
  有作家说,这是因为空气中浮动着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死去后留下的脑电波,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频率,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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