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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地带(全四部)-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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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们看了看窗台上那个纸包,都觉得在小拐身上做试点砸锅了,但他们对李胖的态度也颇为不满,你是老教师了,跟一个孩子斗什么气?教导主任批评李胖道,都像你这样动不动撂挑子,教育革命怎么进行?都像你这样,我们学校挽救一个差学生的指标怎么完成?
  李胖第二天就递上了调动工作的申请报告,当场就被学校方面拒绝了,领导说,学校就你一个政治老师,你怎么能走?李胖说,这政治谁都能教,谁想挽救那小拐子谁去教,反正我不教了,我一站到讲台上就要呕吐,学校不肯收他的申请,李胖预料到了,后来他住进了医院,让家属送来了一张病假单,病假单上罗列的疾病有高血压、心脏病、胃溃疡等近十种。按规定是可以长休在家的,学校的领导看到病假单不知说什么好,他们知道李胖那些病全是真的,问题是他带病工作了这么多年,最后竟然为小拐和一泡屎丧失了工作热情,未免有点可惜。本来我们要推选李老师做全市优秀园丁的,领导们暗示着李胖的妻子说,能不能让他再坚持一下呢?没想到那女人的火气比李胖还要大,今天送屎,明天就要送刀了,她冲动地朝操场上的学生指了指,这都是些什么孩子呀,一个个像要杀人似的,再支撑我们家老李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尽管李胖妻子的话有点危言耸听,在场的那些老师还是被触动了心中的隐痛,他们隔窗望着操场上一群男孩追逐揪打一个男孩的景象,一个个沉默无语。这年春天东风中学的教师们人心浮动,最直接的诱因似乎就是小拐与李胖闹出的事件,学校的领导权衡再三,忍痛放弃了小拐这个教育改革的试点,教导主任再次登临王德基家门时,眼睛里沁出了泪光,不是我们不想挽救你儿子,是你儿子不肯配合,教导主任说,还是让他回家吧,我们已经找了另一位同学作试点。王德基知道儿子重归学校的事情已是昙花一现,他扳着手指算了算儿子归校的日期,一、二、三、四、五,一共才五天,操他娘的,一共才五天。王德基苦笑几声,猛劲地握着教导主任的手表示他的谢意,我的儿子我知道,学校是教不好他的,王德基突然咬着牙说,要揍,要往死里揍,揍掉他半条命或许能长出点人样。
  王德基把小拐五花大绑地捆起来,扔在床底下,扔了一天一夜,锦红和秋红不敢去救他,只是在夜里偷偷地往他嘴里塞一块饭团。第二天王德基去上班,锦红壮着胆子把小拐从床底下放了出来,小拐身上的绳子刚松开就腾出手给锦红一拳,我的肚子快饿瘪了,你倒吃得香,还在那儿咂嘴。小拐命令锦红,快给我盛饭,把家里的莱全给我端上来。
  小拐吃饱喝足后就出了门,他在街上晃悠了半天,最后又跑到达生家去了。学校那李胖让我气走啦,小拐满脸喜色地对达生说,嘿,李胖,李胖这种人撞在我手里,那是小鬼撞见了阎王爷。小拐说着摸了摸手上被勒疼的地方,忽然有点茫然,又说,够精采的,够激烈的,老子差一点与他同归于尽!
  春天的河水水位降低,假如从水泥厂那侧遥望对岸的香椿树街,可以看见临河人家浸于水中的墙基长满了青苔,暗绿色的或者深棕色的,是历史和水在石头上镌刻的标志,或者是久远或者是新鲜的,岸墙的石缝里有时可以看见螺狮和一两株蓬勃生长的青菜秧,这种天然食物当然只能被河上船家所发现,发现了也就被遗漏了。船总是咿呀呀地驶过香椿树街临河的窗口,船上的人和岸上的人互不相关,却总是互相戒备和提防着,几百年来一直是这样。
  三月的一天,一艘来历不明的木船在水泥厂的小码头附近不停地转着圈,船上的两个男人手持着长长的钩竿在河里打捞着什么东西,临河的窗户里的人都注意到他们的钩竿,那种特殊而奇怪的器具使人顿生防备之心,女人们纷纷收回了挂在后窗前凉晒的衣物,而且关闭了所有临河的门窗,但是人们发现那艘船上的人目光非常专注,他们一次次地把钧竿插入河心。掏着挖着,最后便捞上了那些神秘的武器,一挺重型机关枪,四把冲锋枪,还有许多小手枪和步枪,装子弹的木箱已经腐烂成泥,当它们被捞到河面上时那些精美的铁锈红的小金属便纷纷泻散,留下一阵清脆的水花激溅的回声。
  有关那批武器的来历众说纷纭,水泥厂的人说那是当年武斗时厂里失踪的那批武器,有人言之凿凿地吹嘘他亲手扣过那挺重型机关枪的扳机。但是香椿树街的居民不相信这种说法,他们说挖泥船每年都要来清除河底的淤泥,假如真是武斗那年丢入河中的,那批武器早就该打捞上岸了。对水泥工厂的否定容易成立,也就使街上流传的另一种说法更加可信,另一种说法令整个城北地带人心惶惶,香椿树街上有人私藏过一堆武器,是谁?是谁在如此美好安详的年代里藏过一堆武器?

                  


十八

  儿子的脸被铁栅栏分割成块状,苍白地道出一股凉气,昔日光洁的颏部和唇角现在长出了一片紊乱的胡须,而红旗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那双眼睛曾经被左邻右舍视为孙玉珠著名的凤眼的翻版,现在它们像两颗玻璃珠子似的呆滞无光,在短暂的探监时间内,它们躲闪着游移不定,一会儿追逐狱警的咯吱作响的皮鞋,一会儿盯住一只沿墙根爬行的蟑螂,却不正眼朝孙玉珠看一下。孙玉珠每次看到儿子的这双眼睛便心如刀绞,好好的一个孩子,孙玉珠噙着眼泪喃喃自语,好好的一个孩子被他们害成这样。
  红旗,你看看我脸上的皱纹,你看看我的头发,孙玉珠抓住耳边的一绺白发对儿子说,你看看我为你操心老成什么样了?
  红旗的手在铁栅栏上拍了拍,他的目光匆匆掠过母亲的那绺白发,他说,我吃不饱。
  给你带了那么多东西,还吃不饱?你给别人吃了?
  红旗不肯回答母亲的疑问,他的双手焦灼地拍着铁栅栏,那双漂亮而空洞的眼睛里倏地升起一股怒火,那团怒火确凿地停留在孙玉珠脸上,并且开始燃烧起来。
  你把我弄出去,半年之内你把我弄出去,红旗说。
  孙玉珠被儿子突如其来的最后通牒惊呆了。
  半年之内,你假如不把我弄出去,以后也别来探监了,红旗说,你假如再敢来,我就撞死在这铁栅栏上,不骗你,我说到做到。
  四月的一个春意盎然的日子,当孙玉珠走上市法院的台阶时耳边回荡着儿子的最后通牒,儿子的声音决绝而冷酷,它使孙王珠的心碎成无数砂砾,她走在台阶上时听见一种神秘的声响尾随在身后,就像砂砾互相挤压摩擦的声响,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只看见自己的身影被四月的阳光拖拽着,长长的稀薄的一条,那么疲惫那么瘦弱,孙玉珠忽然觉得这场诉讼已经把她从一个美貌的中年女性变成一个可怜的老妇,一边走着,眼泪一边就婆娑地落下来了。
  孙玉珠端坐在法院的接待室里,从区法院到市法院,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墨绿色的坐着很不舒服的长条凳,习惯了上访者谄媚的腔调和芜杂的多为鸡毛蒜皮的上访内容,当然对法院的人特有的严厉冷漠她也不以为怪了,孙玉珠想我反正不卑不亢,我反正摆事实讲道理,我儿子不是强奸,我儿子的户口薄上的年龄未满十八岁,他们把红旗的案子判错了,他们该给红旗翻案。孙玉珠想我不是无理取闹。你们阻止我来我还是要来,天底下总有个公理,我有理为什么不能来?
  你又来了。法院女干部的表情果然是孙玉珠想象的那样,尖刻而很不耐烦,她用圆珠笔敲着桌沿说,你儿子的上诉驳回了,你再来多少趟也没用,你这样一趟一趟地跑来有什么用?影响我们的工作!
  法院也是为人民服务的吧?孙玉珠这么回敬了女干部一句,突然想到女人对女人难办事,便转脸对另一个男干部说,上次的申诉材料你们看了吧?那份不够详细,我又带了一份新的来。
  已经驳回了,用不着再写材料,写多少材料也没用。男干部说,回家去吧,这么好的天气,回家去晒晒被子。
  你的意思是判错就判错了?孙玉珠冷笑了一声说,你的意思是我儿子冤枉就冤枉了,我就找不到说理的地方了?
  女干部在旁边愤然道:别跟她废话,让她再往上告去。
  我没跟你说话,你这种女同志肯定没儿没女的。孙玉珠的眼睛仍然逼视着那个男干部,她把手里的一叠信纸轻轻地放在他办公桌上,这份材料才详细,你要是看过了就知道我儿子是不是强奸了,孙玉珠说,性命攸关的事情,你们……我求你们再看一遍吧。
  已经驳回了。男干部的肘部在桌上滑了滑,将那叠信纸推出去几寸,有几页纸轻飘飘地从桌沿上掉到地上,男干部愣了一下便弯腰去拾,但他的手被孙玉珠狠狠地推开了。
  孙玉珠自己收起了所有信纸,她把它们放迸尼龙包里,牙齿始终紧咬着嘴唇,她的整个脸部都扭曲着,两个干部以为他们将听到那种熟悉的夸张的哭号,但孙玉珠没有再哭,她一步一停地走到门边回过头扫了两个干部一眼,你们难不倒我,孙玉珠说,我是要往上告的,去省里,去北京,就是告到中央去也不怕,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一个说理的地方。我要是告死了还有我男人;我男人告死了还有我儿子女儿,你们等着吧。
  孙玉珠走出法院时突然觉得眩晕,脚下的台阶都像活物一样晃动蹦跳起来,她想就近坐下来休息一下,但是那个穿绿裙子的女孩突然出现在她迷离的视线里,女孩坐在前面低处的台阶上,乌黑的湿漉漉的长发向左右甩动着,一张苍白美丽的脸慢慢地向孙玉珠这边转过来,是美琪,又是那个湿漉漉的到处游逛的幽灵美琪,孙玉珠觉得她被幽灵注视的脸部冰凉冰凉的,就像一汪水汩汩流过,孙玉珠不再恐惧,你在这里,你来得正巧,孙玉珠快步冲向女孩,我要抓你迸法院对质,你去告诉他们,那天的事情是不是强奸?是不是强奸?孙王珠的手刚触及幽灵的绿裙裙摆,一片细碎的水珠溅了起来,幽灵美琪黑发飘起来,小巧而丰盈的身体跳起来,霎间疾行二十米,孙玉珠看见她站在一丛紫荆花后面,表情漠然朝台阶眺望着,她手里捏着一叠鲜艳的蜡纸红心,我儿子在坐牢,你却在这里闲逛,你别逃,你怕去对质?你逃到哪里都脱不了干系,孙玉珠踉跄着朝幽灵美琪冲过去,她看见了女孩若无其事的微笑,女孩翘起兰花指拈住一枚蜡纸红心,对准它吹了一口气,孙玉珠便看见一块红影直直地朝自己飞过来,她胸口的剧痛就是这时候产生的,我儿子在坐牢,你却在这里玩纸片,孙玉珠捂住胸口撞在那丛紫荆花上,最后那个痛苦而悲愉的瞬间,她相信自己抓住了幽灵美琪的绿裙了。
  也许是抓住过什么,孙玉珠的手穿过了紫荆纵横交错的花枝,执拗地伸向另一侧,她的手最后是握紧的,确实像抓住过什么东西,那也是香椿树街有口皆碑的贤妻良母孙玉珠最后的姿态。
  有人在法院门口目睹了孙玉珠猝死的过程,他们不相信有关幽灵的说法,他们说那个女人的脑筋出了点毛病,她想抓获的其实只是紫荆花、阳光或者空气之类的东西。
  香椿树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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