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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文魁-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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捺的,手底下没有彻底荒疏。

那天写了一条竹片,去跟是著借书,是著问他:“宏辅在乐浪拜何人为师,治何经典?”要是开口回答,就应该说:“荒僻远郡,安得有师?所读甚少,岂敢云治?”然而写字就可以尽量的俭省,于是他光续了四个字而已:“无师不治。”

是著也没多少书——那年月全世界的书统共加起来,恐怕还没二十一世纪一个街道图书馆收的多呢——左右不过《论语》、《尚书》、《礼记》、《诗经》、《春秋》这么几部而已,别说《史记》、《汉书》、《孙武子》了,竟然连《公羊》、《左氏》和《易经》都没有。这后面三部书,乐浪氏家可是有的,据说就是那位给氏勋主持冠礼的郡中耆老所提供的,那老头自称是郑康成的弟子,得授此三书的正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书是不多,然而并非通读一遍即可,那可先得背,后得嚼,否则将来没法儿出门去跟士人对话。好在现在这个是勋的魂魄是应试教育出来的,躯体貌似记忆力也还不错,尤其是这年月又没什么娱乐活动牵扯精神,平常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在读书上。

是仪五日一休沐,回家来听说是勋哑了,不禁一阵喟叹,接着又听说是勋在找书读,不禁大喜,把他叫过去好好勉励了一番,又关照是著,兄弟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一定不可藏私,要倾囊相授。

经过这几天,是勋也察觉出来了,这是著就是半个书呆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脑筋也不够灵活,虽说老爹不在的时候由他做主,但大半事务他都推给了老四是纡。是纡是个有一定社会阅历和实务经验的小伙子,估计要是没有他,是家肯定乱成一团糟。不过孔北海对于是家这几个小子,只称赞过是著和游学在外的老三是宽,却不大瞧得上是纡。

是仪第二回休沐归家,也带上了小儿子是峻。根据是勋的观察,这孩子就一典型的纨绔子弟,又懒散又放荡,估计正因如此,所以老爹才必须把他带在身边,严加管束。

年前的某一天,是勋又去找是著,想向他请教一些书上的问题。他头一回借的是最最基础的《论语》,但是越读到后面越是疑惑,这里头很多篇章都瞧着眼生啊,跟自己在前一世读到的不尽相同。也不知道是后来传讹了呢,还是是家这个版本有问题。那时候还没有发明印刷术,书全都靠抄,因为抄书人的水平良莠不齐,所以错字别字甚至整段脱漏都是常事儿,更别说还有些自以为是的儒生擅自加以篡改。所以他读着读着,发现某些段落压根儿就解不通。

竹简的边缘还有一些小字,估计是是家某人,或者就是是著本人的心得体会,大部分也全是生拗,真是空山擂破鼓——不通不通又不通。是勋没办法,只好去找是著当面请教。

兄弟之间,日常在家,也没那么多客套,而且是勋知道是著的老婆单有卧室,平常不往他的书房来,再加上正好书房敞着门,所以他在门框上随便敲了三下,迈步就进去了。

才进门,忽然见到一个袅娜的身影慌慌张张地便往屏风后闪去。他当即愣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赶紧退出屋外,就听是著开言:“不必躲了,这是你七兄,可来拜见。”

听这说法,想必那应该是是仪的二闺女了吧。是勋赶紧朝着屏风深深一揖,再抬头,就见那女子已经迈步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微垂着头,也是屈膝一礼。是勋略略一瞥——哎呦,美人儿啊!

第十六章、混世魔王

要说汉代的审美标准,其实跟二十一世纪挺相似的,对美女的要求主要有三条:一是苗条,二是白皙,三是健康。眼前这位是家小姐就非常符合这三条标准,只见她身材袅娜,虽然冬衣裹着不见肌肤,但目测没什么多余的肉,而且五官端正,面、颈洁白,双颊更有浅浅的红晕,不是那种病态的惨白色。

这姑娘要搁二十一世纪,百分制就可以打八十分,倘若剥光了……不,应该说穿上泳装,得见四肢匀称的话,那可以再加十分。虽说是勋在前一世被各种媒体上的天然美女或者改造美女养得口味极刁,但来到此世以后,确实还没见过比这位更漂亮的女人呢。

其实他在这一世也就没见过多少年轻姑娘,所以衡量美女的标准是直线下跌。当初在穷沟里,这具躯体的老娘那就不用提了,典型的村姑再降三级;后来进了氏家庄院,氏伊的侍妾自然见不着,氏勋还未娶妻,能在眼前晃的也只有些乡下婢女而已;在朝鲜、南浦、黄县等各城镇的大街上,年轻姑娘更少,而且大多没机会细瞧;进了是家以后,月儿算条件不错的了,可惜年纪太小,才十三岁,基本上还没长开,而包括是仪拨给他的另一名婢女在内的其他女人,就算再丧心病狂,也顶多给她们打个及格分儿。

而且那些下人女子,一般情况下三条美女条件都只能占着一条,那就是健康,皮肤不可能白皙,身段也不可能苗条——瘦并不是苗条的同义词,该凸的地方凸,衬出该凹的地方更凹,那才是真苗条。

是仪有一妻二妾,是著有一妻,其余几个兄弟都还没有娶妻,而且就算娶了妻,除非逢年过节的团拜、祭祀,是勋也不大可能得见。虽说汉代的男女之防还没有后世那么严格,但在这种儒门士家当中,女子主内,没什么必要也不愿意在陌生男人面前晃——即便是晚辈男子,或者叔伯兄弟。

所以是勋进入是家将近半个月了,这才有机会见着是家二小姐。他不禁愣愣地想到,这位就算美如天仙,自己也是没机会了,就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娶到差不离儿漂亮的老婆呢?

他还在这儿腆着脸胡思乱想,那边是著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问:“宏辅你是熹平二年春三月生人,快要十九岁了吧?”是勋点点头——其实他这具躯体才刚十七岁而已。

“嗯,吾妹小宏辅半岁,果然当以兄礼敬之。”

呦,这位二小姐原来也已经十八了啊。搁二十一世纪,最多也就大一,可是放在汉代,就算按正常标准都该及笄成年了,更别说如今女子及笄、男子冠礼的年岁日益缩减(理论上男子二十而冠,可氏勋就是十八岁行冠礼的),十八岁还不出阁就勉强可以算老姑娘啦——她怎么还没嫁人呢?

是勋疑惑地望向是著。是著明白他在想些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原亦许了人家,在雒阳为郎,去秋都中大乱,不幸殒难。可怜哪……”

去秋?那大概是董卓进京那会儿吧?在此之前,十常侍谋杀何进,袁家兄弟火烧青琐门,杀尽宦官,据说把很多没胡子的青年郎官也给一锅端了,二小姐的准老公,不会就是在那时候被乱兵给砍了的吧?是勋忍不住摸摸自己的下巴——乱世可怕呀,自己也应该早点儿长出胡子来才好。

既然已经见完了礼,是小姐也就侧着身子,绕过是勋,出屋去了。是勋偶然瞥见,她手里还捏着一卷竹简——是著顺着他的目光一瞧,解释说:“舍妹最喜读书……唉,女子便当勤习女红,读那么多书,有何用处?”

呀,还是位知性少女,我喜欢——但是是勋随即就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喜欢有啥用了?同姓不婚,更何况是叔伯兄妹,就算再有什么诡奇遭遇,浪漫情节,她也跟自己无緣啊……除非,她不是她爹生的……大理段公子真是好福气!

收回心神,他步上前去,解开自己带来的竹简,开始向是著请教。可是不能说话,只能动笔,他又不想写太多的字,这问题就不好提出来。然而更糟糕的是,答案比问题更加要命,是著是喜欢读书,但聪明面孔笨肚肠,对经义根本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是勋沮丧地觉着,自己彻底算是问道于盲了……那还能去请教谁?是纡吗?对那人精儿自己还是敬而远之为佳。是仪吗?估计他没有指点自己的美国时间。

没多久便是除夕,是仪、是峻也从国都回来了,除了是宽还在外游学,一家人乐乐呵呵地过了一个团圆年,迎来了初平二年的春季。

其实说乐乐呵呵不是很准确,因为是家虽然还算不错,北海虽然还算不错,大半个天下却已经开始剧烈动荡起来了,时局一天比一天更要糟糕。去年关东州郡联兵讨伐董卓,结果主力在酸枣逡巡不进,最终粮尽散去。只有后将军袁术盘桓在南阳还不肯走,而且最近有传闻,他跟北上的长沙太守孙坚取得了联络,打算全力支持孙坚,再次进攻雒阳。

雒阳也好,南阳也罢,都在千里之外,暂且不论。可是就在这青州,去秋歉收,导致黄巾余党裹胁着百姓,又轰轰烈烈地闹腾了起来,先破济南,接着南下兖州泰山,东侵徐州琅邪,有传闻说,似乎又有北上齐国的趋势。济南和齐国就在北海边儿上,怎能不使这些士人老爷们一日三惊呢?据说青、徐两州士庶因此而渡海避难辽东的,足有好几十万口。

据是仪透露的口风,他最近就正奉了北海相孔融之命,在国都招兵买马,准备抵御黄巾的侵扰。

是勋垂着脑袋苦思冥想——记得北海应该确实是被黄巾包围过一回的,幸亏太史慈跑平原请来刘备刘皇叔,城池才没被攻破。可黄巾究竟包围的是哪座城池呢?这事儿会在哪一年发生呢?自己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转念又一想,算了吧,既然是仪在这场动乱中活了下来,后来还能跑东吴去混个大官儿当,那么自己只要紧跟着是仪,理论上不太可能出什么大问题。

那么,自己要不要也跟着是仪去国都呢?似乎很难找到合适的借口,而且也并非合适的时机……

大概因为招兵买马实在忙得不可开交,没空再照顾儿子,所以是仪在年后不久,就把是峻送回家来了。这一下可就彻底乱了套,是峻不是跟家里调戏女奴,就是上街去横行霸道,要么跟一群狐朋狗友出门聚饮豪赌——整个儿一“混世魔王”薛蟠嘛!因此三天两头地被两个哥哥责骂甚至行家法,还时常把他锁在屋子里不让见人。

当然这一切都碍不了是勋什么事儿,相反,家里越乱,八卦越多,他也就越偷听得不亦乐乎。他现在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惯:早晨起来先去场院遛一圈,做做蹲起、俯卧撑什么的,偶尔也跑上几圈,然后回屋读书,直到朝食;中午前后继续读书,未初趴在几上小寐一会儿——不敢正经午睡,这时代“昼寝”被认为是最不良、最懒惰的习性;下午经常借着找是著请教经书,或者去场院习射的机会,在宅内各处乱蹿,寻找八卦来源,然后再回屋读书,直到夕食;最后读书直到戌时就寝,有时候也会让月儿从厨房偷偷端点儿点心出来,好在临睡前宵夜——这一天两顿,对于正在长身体的是勋,实在是吃不大消啊。

冬天逐渐过去了,又迎来了春暖花开的日子。某日午后,是勋正在场院里习射——他觉得太史慈的指点真是太有道理了,自己的弓术又有了长足的进步——突然院门口人影一闪。这回来的却不是是著了,而是是峻。

是峻和是勋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他貌似对这个堂兄态度还凑合,终究这位哥哥不会见天儿责骂他,更不会打他。至于是勋,他对谁,甚至包括大多数下人,全都笑脸相对,反正不说话,正经在肚子里谩骂或者吐槽,也没人能够听见。所以见是峻进来,是勋就放下手,垂下弓,微笑着点头示意。

是峻朝他随便作一揖,转头望望,只见是勋距离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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