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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此一言-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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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心跳如鼓,思绪空白。

看来任昆让水无痕来照应自己这件事,对他打击巨大,要不这人能整晚都魂不守舍的?

算了,还是不问了,人家想干嘛就干嘛吧。

“水公子若是有安排,请自便,左右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你尽可放心。”

去不去的,是你的自由,别为照应我在这楼里猫着,回头永安侯心疼或是误了你的出头良机,这种重大的责任她可担不起……

啊!

水无痕呆怔了片刻,脑海终见清明。

见她转身要走,强行按捺着激荡的心情,忙开口:“……夫人。无痕并无别的安排。”

没有?

疑惑地一挑眉,方才明明听那小僮儿说得分明,那般大声不就是为提醒?懒得多管。遂道:“如此?公子自便即可。”

“不是……不敢,在下适才唐突。”

见她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稳稳心神,回复了常态:“不敢有瞒夫人,在下确是为诗会而来。”

那还说自己无事?

是老实孩子不敢违了侯爷的命令,还是客气已成常态啊?

“那水公子自便即是。不必顾忌我。”

说了不下楼就是不下楼。

“……其实,那诗会,参不参加的都一样,只是习惯了每年有个念想……”莫名地就有了倾诉的冲动。更想,与她多说几句。

……

“不知夫人对诗会是否有所知?可知头名者会有何奖励?”

“哦?不就是诗壁题名,在士林中得了才名?”

你是为这而来的吧?莫非还有其他内情?

奖银子?

永安侯心尖尖上的人还会缺钱?

“这是其一,还有其他。”

其他的?是什么?

历来的奖励,不都或名或利或名利双收,还能有什么?

“夫人知道这白马寺的起源吗?”

没直接回答,却卖起关子,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这个,锦言略有所知。

白马寺据说是京畿一带最早的寺院,历朝均由得道高僧主持,经年香火鼎盛。

大周开朝先祖龙潜落魄时曾得白马寺僧人庇护,故自本朝起,白马寺享皇家供奉,与另一皇家寺庙大慈寺各执千秋。

“……夫人知之甚详,”

听她讲故事真是享受,水无痕毫不吝啬地点赞:“甚至坊间有传闻,本朝太祖得佛祖点化,方才化形为龙,一举得天下……”

“历经多年,传闻是否属实已不可考,不过,白马寺僧人佛法高深,慈悲为怀,渡苦海众生,却已是公认……”

那个,确定是要谈白马寺佛法研习成果,而不是讨论花灯会夺魁的奖励?

“据说若能将亡者灵位供养于寺中往生殿,点长明之灯,早晚有僧人诵经加持,每日三遍往生咒,常此以往,可消除业障,福增慧长,离苦得乐,早入轮回……”

……

难道水无痕是个虔诚的佛门弟子?

或者,他有亲长亡故?

如此话题冒然询问当然不妥,锦言缄默,继续听他讲:

“白马寺供奉灵位有规矩,等闲人家不是捐香油钱就可以的……”

不明白,但可以理解。

虽说佛前人人平等,但各寺实际情况不同,有自己的行事章法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若能得诗会头名,便可得到方丈主持惠和大师亲自加持开光的平安玉符,若有所需,家中已故者亦可得到寺中香火供奉……”

水无痕灿若星辰的眸子忽明忽暗,隐有悲伤与希望……

“……在下历年冲此而来,却才疏学浅,年年不得中!”

“夫人或许不知。在下并非水姓,无痕亦非本名。乃是馆中教养师父所取…艺名。”

……这个话题亦敏感,锦言不知如此接话,总不能说有个艺名挺好的或是那个,你别难过,这艺名取得挺有文化的。你节哀顺便……

都不像话。

只好沉默。

水无痕理解她的为难,歉意地笑笑:“此等贱地贱事,提来恐污了夫人耳目清静……”

“不会,”

摇摇头:“人生际遇由天不由人,高低贵贱由己不由人,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若心自由,便是大自在……”

这般话出自锦言内心。

从赏花会初识那刻起。她即视对方为灵魂高贵者……

一个被世人不齿的小倌人,内心竟还保有分享温暖的状态,钓一尾鱼,或炖或煮,在食物清香的底色间,在无止境的白山素水的静寂中,涂抹着最温暖的企盼。

这难道不是庄重的姿态、高贵的真心?

……

有酸楚冲入眼底,期待的。仿佛突然间如期而至。

打动人的不是语言表象,更有诚恳的心意……

水无痕的心仓皇地葱绿起来,原本平淡的悸动起来。原本黯然的明快起来,原本平静的雀跃起来,所有过往的苦难竟沉淀出微醺的平和……

“……谢谢……”

不用。

你本来就是这样的,我只是如实描述而已——在目光交流的刹那,他看懂锦言眼中的意味。

“我本姓顾,江南人士。”

定定神。继续讲未道完的事:

“家族累世为官,虽非显赫门第,倒也殷实富足,子弟进学,小有名望……”

仿佛听说过,水无痕本是官宦子弟,后来不知何故家族落难,辗转沦至相公馆,不知是何事,竟招至家破人亡……

“……父祖卷入立储漩涡,全族获罪……斩首、充官流放,无一幸免……”

声音下意识地就低了下来,这种易招惹是非的旧事,本不该说给她听的……

斩首、充官流放,无一幸免!

锦言呆若木鸡,这!这,竟活生生的事例摆在眼前!

想当初读梁红玉事迹,心中凄然:

因祖父和父亲在平定方腊之乱中贻误战机,战败获罪被杀。梁家由此中落,梁红玉也沦落为京口营妓。

尽管她无罪,但一人获罪全家难逃,无忧无虑的梁家大小姐转为卑微低贱的官妓,老天何其不公!

好在后来得遇韩世忠,英雄美人成眷属,如此才留佳话,青史有名。

否则,一代佳人,巾帼英雄,是否就此籍籍无名终老营妓?

那又会是怎样的凄惨无状?

而此下,眼前,水无痕。

实质无非是,他家中父祖投错了选票,中意的侯选人没有当选!仅仅是选错了,就要掉脑袋!甚至无辜族人无法幸免!

冷颤!情不自禁连打几个冷颤!

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

她之前还是想得太简单……

也就是说,若永安侯获罪她必受牵连,好吧,他深受皇宠……

素未谋面的卫家大老爷和四老爷都身居官职,就是说,他们收受贿赂贪赃枉法犯事,她也会深受其害!

充官妓滴说?!

小锦言风中凌乱了——

原来她竟坐在火山口!原来所谓认祖归宗回卫府,其实也是高风险行为…

不如做塘子观的小道姑幸福自在……

……

“家祖、家父及诸位叔伯,皆是刀下亡魂,因族人收监在押,尸首无人敢收……身体不全,亦没能入土为安,不知魂魄何在,是否归地府入轮回……”

“听说尸首不齐的鬼,地府是不收的,只能成为孤魂野鬼,在人间四处游荡,既不能享香火,也无法投胎,永无超脱之日……”

“听说,若能有得道高僧每日加持,念消业文去障经往生咒,可找全魂魄,得归地府……”

水无痕的声音低至不可闻,锦言要竖起耳朵,才能在嘈杂喧嚣中捕捉到他的话音。

他就是为了这个才来参加诗会的?

“因罪而亡,本就不在白马寺供奉之内,若能得诗会头名,就能特例接入!可惜……”

“那样,不需要实名出现吗?”

若水无痕身上背有这样的罪名,怕是不会以真实身份示人吧?

“这诗作署名匿名任凭自由,”

水无痕解释道:“若不方便实名出现,只需将心愿另附纸于诗作后即可,或在诗作灯笼上做些暗号,入选后再告知寺中。若能入选,白马寺自会将要求逐一实现,无需本人出面。”

这也是数年来,他心心念念的。

这样啊……

“你,写了几年?”

锦言的心情有点复杂,这个俊美得不像话的水公子,心里压了多少重山?

“七年。可惜,未曾入过三甲。”

言语间颇显无奈。

从知道诗灯会的奖励后,就年年不曾错过。只是,想借着诗灯会一举成名天下知的文人墨客多如过江之鲫!

……

年年花灯,年年写花灯,能将旧题材写出新意,脱颖而出者,难上加难!

那些诗作灯谜的集子,任昆拿给她看过。

就象白米饭,想平中取巧,做出不一般的滋味,确是难为!

一个念头盘旋心中……

要不要帮他呢?

若知东风,应借否?

正文、第一百一十八章 借好风送你入青云

要不要帮忙?

能不能帮忙?

念头盘旋,迟疑未绝……

她喜欢他。

表想歪了……无关私情无关性别无关年貌。

是所有热情阳光的灵魂,对一个充满正能量的人,下意识地欣赏。

喜欢他随遇而安态度里那一抹坚持,那是素冷调子下的一抹暖,犹如冬天正午的暖阳。

为什么不请永安侯帮忙呢?就算白马寺有规矩,以永安侯的能量,想来也会行方便之门。

她将自己的疑问说出。

水无痕神色平和:“这本就是我的私事,怎敢劳动侯爷帮忙……况且,侯爷身居高位,无痕的身世,不便现于世……”

噢,明白了。不愿不想也不方便找任昆帮忙。

“那,既然年年都去,为何今年……”

不会真的因为受托照应自己吧?

“说来令夫人见笑,无痕年内尝以灯为题试作。文章自天成,妙手偶得之,心存侥幸……至今日,尚未有满意之作,不及往年。”

这勤奋孩子,一年都在做花灯的练习题!

不及往年真不是个好消息,往年都未入选,不及往年,岂不是差之更远?

“那也说不定啊,没准今年普遍水平不如以往呢!水公子不要太早灰心,总应该试过再说。”

这可说不准,年年高考报志愿,985高校难免也会有去年挤爆了今年招不满的现象。

“你还是快些去吧。”

她都再三表示过自己不会乱跑了。

无痕摇头微笑婉拒:“今年,就不参加了。”

上天怎会给他那么多好运?花灯夜得以陪她!

他怎么还敢贪心不足再去奢求另一份好运?

“对了,你不出去也行。是不是可以让人将灯笼取来,写好再放回去?”

眼前一亮,难不成必须现场作诗的?

“不可。”

水无痕耐心解释,那些特制的灯笼是不允许拿出诗会现场的。必须在指定的范围内走动,若出此范围,不管是否完成诗作,都需挂回。

哦……答题纸不准带出考场。

这谁呀,连这样的细节都思虑周全!又没有监考老师,在哪里答卷不是答咩!年年题目不变。还限制这个干嘛?

遂歇了让人取了灯笼拿来写好再送回去的心思。

转头又想起一事:“水公子,那你的愿望总该是提前写的吧?”

连诗作都练习了一年,心心念着的愿望总不至于到了地方现写吧?

水无痕从袖袋中取了个小小的锦囊出来:“是,已在此袋中,届时只需系在灯笼上。”

年年参加,准备工作很到位。

“何不多备几个?现场诗作大发,忽然佳作连得也是有的啊。”

好奇中带着陷阱。

水无痕没察觉:“……夫人所言极是。”

随即有些难为情地又拿出两个,略带自嘲地笑道:“我素来有此奢念,每回都多备几个。”

小小的青色锦囊挨挤着堆窝在他白晳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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