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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清词-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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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并肩走着,旬翼目光复杂,只道:“这样也好,帝京终究不是久留之地,这次你也随本王一同去西南,这里总让人不安心。”

    谷梁乾归隐,谷梁信去世,帝京少了很多让人向往的东西。

    卧房内摆设未改,旬翼离开此地十几年,很少归来,十几年来都是王妃打理,前些年她将幼女送走,他本是不愿,可如今平南王府的处境,他比王妃更明白,也应允了。

    卫凌词是卫晓的女儿,两家是世交,他亦放心将女儿交于她。

    茫茫夜幕下,月光清华。

    流荡夜风中,旬翼坐在书房前的凉凳上,流星忽而划破天际,刺破了如凝的月色,坠入了天的尽头。他抬首望了一眼,饮尽了杯中酒,眸光遽然明烁,侧首望着趋步而来的人。

    竹色长裙,莲步轻移,秀发之上,再无珠钗,旬翼望着她,数年未见,这位边疆公主衣着愈发朴素,她偏爱红色,马上风姿,让边疆多少勇士倾慕,可却甘愿嫁予他做继室。

    微笑依然,目光在月色下尤为幽深,旬翼笑道:“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穿红色,马鞭在手中挥转,在草原上肆意奔腾,一举一动,草原儿女比之大齐的闺阁女子,更活泼动人。

    ”

    旬翼很少这般说话,王妃微微惊诧,落座在他对面,望着他如刀雕刻的侧颜,镇定了心神后,温声道:“长清都已经十二岁了,妾身若再赛马玩闹,只怕会让他人笑话。”

    提到旬长清,旬翼笑道:“这些年多亏你照顾长清了,你做得很好。”

    一句,令王妃眉间忧愁淡了三分,忆起旬长清幼时稚嫩的模样,许久未曾流动的热血在身体内回转,笑道:“您将长清抱来时,妾身就已说过,待她如己出。这些年她虽不在,但月月都有家书寄回,如此就够了。”

    旬翼与谷梁音是青梅竹马,相知相爱,他娶眼前的王妃不过是形势所迫,两国邦交,谈不上感情二字,他防她十几年,但她明明知晓,却依旧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不再开口说话,世间无奈的事情太多,懒得去计较,举眸望天,苍穹之中夜色纠缠,如这帝京之纠葛不清的权势一般。

    平南王回京吊唁,遵照帝王旨意,并未有人知晓。谷梁信在京山寺出家,本就是隐秘之事。如今身亡,不过将他尸首送进帝王陵寝,二人合葬,是他的心愿,亦是先帝的遗愿。

    旬翼在进宫的路上遇到了袁倾名,二人微微顿步,相视一笑,又各自东西而行。兄弟情深又如何,武将权臣,怎敢私下攀交。

    皇帝旬子谦立于窗下,听着身后的愈近的脚步声,回身望着英姿挺拔的皇弟,二人按照血缘更是表兄弟,一同在宫中长大,祖母总教导他要护着弟弟。

    可他未曾想到,长大后,是这个弟弟一直在护着他。

    皇帝一双深眸,让旬翼遽感悲凉,他随着指使坐在了椅子上,看着摆好的棋局,笑着打破僵局,“阿兄,你说我该不该让你三子。”

    皇帝回瞪他一眼,语调清淡,混不在意他的讽刺,“臭棋篓子,指望赢我,莫不是这些年帐下将军无人敢赢你,惯出你这臭毛病。”

    二人说闹间,似又回到了幼时,棋过三局,皇帝遽然开口:“你说,朕该立谁,父亲临终前再三暗示朕,然儿不合适,可老三仁义过头,怕是束缚不了重臣。”

    旬翼落子,“姨父如何说,那是常人之见,如何决断还在陛下这里。”

    还有一层意思,邵家的势力愈发大了,只怕旬亦然登基后,势力便会遍布大齐,天下姓旬还是姓邵,只怕也说不定了。

    外戚夺权,古来有之。

    皇帝许久未曾落子,盯着并不激烈的棋局,眼神迷惘,忽又望着一叠叠奏折堆积如山的御案,揉揉额角,凝眉道:“你可愿回京助朕一二,西南军交于世子即可,长清也可接回来了。”

    君王一言,极尽诚恳真挚,不带一丝造作,但有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此时他还是想起了自己的弟弟。两人同姓旬,不该有着隔阂才是。

    如此一言,算是定下储君了。

    旬翼一愣,眼神又是一阵迷茫,但君王神色认真,他起身敛袍跪地,正声道:“臣遵旨,不过西南军交付世子有些时日,容臣回去处理后,再回来助您。”

第23章 动乱() 
文宁四十一年,夏日格外憋闷,长乐宫内的草木都被灼热的日头晒得无精打采,殿内四周都搁置了冰盆,凉爽如春日。

    宫中的胭脂更红,更为精致,皇后邵韵喜欢这般艳丽的颜色,红色只有皇后才可以用,如此殊荣便是帝后的尊严。

    她细细装扮后,从镜子里看着自己新做的正红凤袍,金色丝线钩织的凤凰,高傲的头颅扬起,活灵活现,展翅翱翔,无人能及。

    指尖拂过丝线,望向身后站立的宫人,特意扶正了自己发间朝阳五凤挂珠钗,笑问:“本宫这身衣裳如何?”

    宫女萍儿笑着回她:“皇后娘娘风姿依旧,这身衣裳衬出了皇后凤仪天下的气质,宫里的娘娘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邵韵最喜欢凤仪天下四字,笑得无所顾忌,珠钗晃了晃,夏日里的阳光从窗户折射在宝石上,刺得宫人眯起了眼睛。

    当真是凤仪天下,让人不敢直视。如今,谷梁一族被压得抬不起头,旬亦殊失去了最大的支柱,再无翻身的机会。

    长乐宫内宫人都是喜气洋洋,皇后兀自欣赏自己的新衣裳时,二皇子旬亦然一步踏进,面色阴沉,皱了皱眉,屏退了两旁碍眼的宫人。

    走近皇后直接道:“母后,父皇密诏旬翼回京,他要立储。”

    “立储是好事,你就等着做太子就是,”皇后透过铜镜中又看了一眼凤凰的头颅,心中咯噔了一下,眉睫微动,发现不对之处,“立储与旬翼何干,召回他做什么?”

    去年谷梁信去世时,旬翼回来吊唁,不过秘密归京,待了三日便离开。如今无事之际,帝王再召,只怕不利她们。

    旬亦然额前青筋直跳,咬紧了牙根,“若立儿臣为太子,便用不到旬翼;若立三弟,儿臣不服,旬翼回来便是压制儿臣与您。母后,父皇要立三弟为太子,我们输了。”

    皇后只觉得头顶浇了一盆凉水,透骨的冷气钻入了自己的骨血中,站立不稳,瘫坐在了椅子上,心中对皇帝陡然生了恨意,“储君该立嫡长,凭什么一个庶子站在我们头上。”

    她又拉住旬亦然衣袖,眉眼陡然竖起,眼中尽是恨意与戾气,“不能让旬翼回来,还有不能让旬亦殊活着,杀了他,你父皇就没的选了。”

    邵韵心中闷怨之意在这一刻膨胀到了高峰,这些年邵家做了多少事,件件都可让整个邵家连根拔起,旬亦殊登基,死的不仅是她和儿子,自己母族也要被灭。

    “没得选还有四弟呢,杀了三弟又有什么用,不能让旬翼回来,不能”旬亦然喃喃自语,手中握紧成拳,目光凝结,面上闪过一抹恨意。

    他努力了二十多年,他是嫡长子,怎可屈居他人之下,向他人下跪,他做不到,不成王便成寇,又是咬紧了牙关,两腮的肌肉跳动了几下,眼中杀意毕现,“不能让旬翼回来,三弟也留不得。”

    愤怒之余,拂袖砸下了桌上的瓷器,碎裂的声音尤为尖利,望着地上的碎片,杀了旬翼,父皇再想立他人,他也有了抗衡的权力。

    “对对对,派人杀了旬翼,路上军营中都可以”皇后激动到语无伦次,抓着旬亦然的袖子不敢放手,她要做太后,要将邵家带至权力的顶峰,只能指望她的这个儿子。

    多年前她为了让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成为大齐的长子,让人杀了那个刚出世的孩子,伪造成夭折的样子;把持后宫,嫔妃少有所出,这些年皇帝膝下不过三个儿子,旬亦殊能力不足,四皇子还小,没人敢与她争太后的位子。

    现在,皇帝快死了,眼看就要成功了,又要立别人,她绝不能忍,不能忍。

    初秋的风格外舒服,今年的夏日让人窒闷,凌云山上树木多,但山顶之处,日头格外大,旬长清热得差点想搬去山脚去住。

    山脚都是客房,白日较为凉爽,但人又多,旬长清怕去了自己女儿家的身份容易暴露,便在紫英阁中忍了数日。

    熬过了炎热的夏日,秋季的风就感觉格外舒服,紫英阁的庭院中一株梧桐高过了墙壁,爬上树便会看到山腰上的景物。

    厨房便在山腰,旬长清每隔一日就会爬树,厨房外过道处若摆着一盆芍药花,便知紫缙寻她有事;秋日芍药无花,紫缙就会摆上开得灿烂的菊花。

    午后,卫凌词进屋午睡,庭院中无人,旬长清今日不知为何眼皮总在跳动,心中有些慌乱,她便爬上树,脚落在树枝上,一手抱着树干,往厨房望去,过道内摆了一盆黄色的菊花,这是紫缙寻她有事。

    站在树上望了很久,树枝因着重力而悠悠晃了几下,她抱紧了树干,想了半晌,都不知紫缙见她为了何事,难不成帝京有变化?可袁谩未曾通知她,那便不是大事。

    半个身子隐在了树上,本是无人发现,可树枝上头的树叶无故落了数片,卧房内的卫凌词推门而出,瞧见了地面上的树叶,光影叠错,不需多想便知上面有人,当下冷喝道:“旬长清,下来。”

    枝头的树叶又掉落了几片,旬长清懊恼,师父醒得也太早了,不过进去半个时辰罢了,她还想着下来去厨房找紫缙,如此计划都被打乱了。

    不情不愿地从枝头上跳了下来,站在树下,撇撇嘴,低眸望着脚下,并未开口说话。

    “睡好了?”卫凌词衣衫整齐,面色阴沉,不似刚刚起榻的模样,见旬长清面色转白,咬着樱红嘴唇,嗔怒道:“让你午睡,你又在闹什么,十三岁如三岁一般,瞎胡闹。”

    十三岁的男孩子爬树难道不是常事,只是少有十三岁的姑娘爬树罢了。

    旬长清理亏,点点头,只要师父不曾发现她爬树的目的就好,这些年挨得训斥一只手都能数清了,揪着自己衣袖不敢抬首,只是她必须去紫缙那里。照着眼前情景,卫凌词怕是不会让她出门。

    卫凌词觑她一眼,不再说话,只晾着她,自己回了书房,又将对着梧桐树的一扇窗户打开,叮嘱道:“既然喜欢树,那便站一下午。”

    一个下午,紫缙自己定会上来,师父遇到了更麻烦。旬长清僵硬了片刻,这些年她与紫缙摸熟了下山的路,不待过年,她便要下山。

    如果她没记错,皇帝是文宁四十二年春日死的,死后父亲本想回京吊唁,但被新帝阻拦了,一道圣旨让他继续守着西南,不准离开。

    此时,不能让卫凌词怀疑自己,否则,功亏一篑。今年除夕前,她必须离开凌云山。

    她知道这些年,卫凌词待她比前世还要好,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不敢再信她了,止步于师徒的情分亦是最好的结果,等她下山,去了西南,二人就算断了情分。

    只是眼下该做的还是得做,她望了一眼渐渐西去的日头,咬牙跑进了书房内,进屋后发现卫凌词站在窗下盯着梧桐树的方向,竟未发觉她进屋了。

    她敲了敲门板,“师父,我想进来。”

    “你的脚已经跨进来了,为师还能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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