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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懂了。
冰冷的风吹过,她眼睛红了,乖乖地点了下头:“嗯。”
“那……”她含着泪,微微一笑,“你在飞机上好好睡一觉,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吧,唯独记住你的梦想,去了那边,重新开始。”她泪水涟涟,笑着轻轻拿手拂去,道,“祝你前程似锦,一生幸福哦。”
他沉默:“杜若春。”
“嗯?”
那头,少年嘴唇张了张,要说什么,可最终只有:“你也一样。”
“前程似锦,一生幸福。”他重复一遍,挂了电话。
她猝不及防,来不及再多说什么,那头已彻底死寂。
停车场内,景远山和明伊在车外等候,时不时透过挡风玻璃看一眼车内的景明。
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但放下手机后,他整个人都安静了,像有什么东西死掉了一样。
他在车内又坐了许久,下车来,人已寂静,经过他们身边,拉过箱子,说:“走了。”
……
一星期后,杨长青通知杜若,mit和伯克利都给她了offer。
mit,伯克利,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她选了伯克利,尘封自己的心,还他平静安宁。
期末考试一过,寒假来了。
杜若在宿舍收拾东西时,意外发现当年他写给她的书单,还有那一百块钱。蓦地想起那天晚上,她觉得他刻薄讨厌。如今想起,才发现他多善良啊。只是因为看见她单薄的衣衫,就塞给她一堆钱。那个男孩分明有颗很柔软的心。
可那时她不懂。
如今懂了,却太晚了。
她和舍友们告别。回家待一段时间,便要出国了。大家都挺伤感,却又没多说,怕触及痛点。只剩祝福,各自珍重了。
离校前,杜若去了趟prime实验室。封条扯了,她推门进去,室内布满灰尘,一片荒芜。
目光所落之处,到处是当年他们十一个人或欢声笑语或埋头研究的身影。
如今,物是人非,一片死寂。
空气中尚有少年们蓬勃的气息,那些人却不见了踪影。
刚来的路上,不少家长带着孩子在校园游览,叮嘱:要努力啊,考上这所大学,你的未来就一片光明了。
而此刻,她站在这所学校曾经最顶级的实验室里,不知他们的未来在何处。
prime,多美好的寓意,人生之光辉,生命之盛大。
曾经,他们的梦想光辉灿烂,
可就像有首歌里唱的:梦想让人意气风发,梦想让人泪如雨下。
她经过景明桌前,意外发现了他的笔记本——他的梦想,他没带走。
她把本子收好装包里,不小心,一片彩『色』书签掉落出来。
三『色』的叶拓,落在满是灰尘的试验台上。
她愣住。
仿佛一瞬间看到一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走开之后,发现她不见了,奇怪地返回去找,没找到,却碰见掉落的叶子。
她深吸一口气,克制地收好叶子,收好回忆,冷静地乘电梯下楼,拖着行李箱,走过冬天枯败的校园。
可走到半路,广播忽然放出一首空灵的英文歌,在冰冷的冬天,听着格外苍凉。
直到听见一句“saw it in jesus, saw it in superman(如见神迹,飞翔于天)”
她猛地一怔,景明的手机铃声。当年她听不懂,如今却听得清清楚楚,
“we're running on empty and le□□e it all in your hands
now show me what you do
i'm listening to you”
一瞬间,时光回到去年深秋,她在他宿舍,伊娃萌萌地跑过来打她一下,而他见她有兴趣,给了她一张机器人大赛vip的票。
收不住了,蓦地,回忆如幻灯片般浮现眼前,收不住了。
他在网吧玩游戏,怕她无聊,给她开电脑;他以为她不会用点歌机,给她点歌;他听说她去机房,给她买电脑;以为她吃不饱,给她加生活费;看她衣衫单薄以为没钱过冬,给她钱;给她推荐书目,给她写课程链接。
为她参加辩论赛,为她砸掉imu,为她怼老师,为她踩气球;
他生日点的全是她喜欢的菜,她却怄他气他;恋情曝光他第一时间跑来她楼下等她,而不过几天,他们又因镯子吵架……
是她敏感脆弱,自卑自负,是她成长的速度还不够快,没跟上他。
可她以为他们的日子还很长,以为不急,以为还能慢慢来。谁曾想,缘分竟戛然而止。连好好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早知这么快就分别,如果早知缘分如此轻浅,她一定会更努力。这样,即使如今分开,也不会那么遗憾了。也不会还来不及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就那么散了。
万物凋敝的冬季,杜若停在校园广播的喇叭下,头顶是光秃秃的树枝,灰蒙蒙的天。她有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但流不出泪来,好像没有可哭的资格了。
只是突然间,遗憾如『潮』水涌来,
她不敢相信,
至今,她从没亲口对他说过一句:景明,我喜欢你。
甚至一次都没叫过他的名字:景明。
也来不及告诉他:你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你真好啊,好到我常常遗憾,如果当初,我不那么年轻,就好了。
这样,在日后那么长的岁月里,回忆起你的时候,就不会遗憾得泪如雨下了。
——
《上卷:若,春和景明》
——
chapter61()
——
《下卷:若春; 和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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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年后。
——
chapter 61
气象预报说今天会有特大暴雨。
早上气温还39度; 热浪翻涌; 透过办公室的落地窗朝外看; 附近写字楼的玻璃上阳光刺眼得像刀片。到了下午; 突然间黑云压阵; 狂风席卷; 世界一片混沌无光。
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往玻璃上砸,噼里啪啦。顷刻间; 不远处写字楼里的灯光如同泡进水中的幻影,朦朦胧胧。
杜若忙于工作,并未在意天气变化; 只在打雷的时候朝窗外看了眼; 一秒后又继续看电脑了。
今天周五,她和往常一样加班到夜里十点多。收工时; 公司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她叫了车; 关门离开。
外头仍是大雨滂沱。
果不其然; 坐上车没一会儿; 堵车了。
暴雨恶化了路况; 开车的人急着回家或赶去目的地,占道; 变线,抢道……堵成一团。
不论红灯绿灯; 水泄不通。仿佛在人们眼里; 交通指示灯只是个摆设。
是谁说过,人远远不如机器守规矩呢。
窗外,大雨倾盆,喇叭声此起彼伏,宣泄着烦躁与不耐烦。
杜若歪在出租车后座上,打了个哈欠。
周末还得去工业园和实验室,她好久没睡过懒觉了。
出租车一步一挪,到她家附近,又堵上了。
杜若租住在一处80年代的小区,街区附近道路狭窄,平时就难走,何况雨天。这才到路口呢,等到了巷子里,那才要命,绝对进不去。
她给何欢欢打电话:“二欢,我没带伞。”
车挪到巷口,雨幕浑浊,看不清外头景象。她没法赖在车上,硬着头皮推开车门冲下车。雨水铺天盖地浇下来,她一脚便踏进小腿深的积水里。
哗,她穿着cl的高跟鞋啊!
现在抢救也来不及了。
她眼睛被雨水『迷』了,分不清方向。
“小草!这儿!”何欢欢尖叫着,打着把伞,一身雨衣朝她冲来,把手里的雨衣递给她:“快套上,打伞根本没用!”
杜若穿上雨衣,身上已湿了大半:“天哪,这雨太大了。”
“快过来。”何欢欢搂住她,“夏楠说北京每到七月都得来这么一场。妈呀,跟我们那儿夏天的暴雨有一拼。”
“这水太脏了,回去得拿洗衣『液』洗脚。”杜若哀呼,“我的鞋,废了!”
何欢欢幸灾乐祸,狂笑:“再买嘛小富婆。”
她们走在深夜暴雨的巷子里,两旁是老旧的红墙砖瓦房,小区外一排简陋的餐馆,沙县小吃,桂林米粉,重庆麻辣烫。里头是小区一栋栋暗红褪『色』的六层居民楼。
两年前杜若回国时手头不宽裕,刚好何欢欢的合租室友搬走,她便住下。后来经济状况转好,也一直没换房子。
两人好不容易走到楼房内,收了伞和雨衣,长叹一口气。
她们租在顶楼,上楼时何欢欢抱怨一声:“一些人真没素质,总往楼道里扔垃圾,脏死了。”
小区没有物业,也没人打扫管理。
杜若开门进屋,两室一厅,说是这样,却只有不到50平米,那“一厅”小得只够转身。
何欢欢冲洗完被雨水泡脏的腿脚,把狭小的浴室让给杜若。
杜若洗头冲澡时,发现马桶和墙角依然是污渍。她洗好后又去厨房看看,『摸』一『摸』灶台,灰扑扑的。
杜若扬声问:“二欢,阿姨今天来打扫了吗?”
“来了啊。”
她进去她房间:“我觉得这个阿姨做事总是不认真,上次说过她一次,结果还是这样。家里都没有打扫干净呢。”
“是吗?”何欢欢从沙发上坐起,放下怀里的果盘和ipad,趿拉着拖鞋走出屋子,到厕所和厨房检查下,“真的诶。我要投诉,把她换了。”
两人给家政公司打电话,事情成功解决。
杜若煮好开水,下一把面条,打两只鸡蛋。又拿两只碗冲洗一下,碗里添上酱油、辣椒酱、鸡精,盐,舀上面汤。面条煮好了入碗,盖上鸡蛋。
两碗面条出锅。
再拿一包榨菜拆开,一个碗里分一半,两人坐在灶台边吃起来。
何欢欢吞着面条,含糊道:“你晚上又没吃饭?”
杜若:“吃了个面包。”
欢欢敲她脑袋:“你的胃还要不要了!”
“忙忘了。”杜若『揉』『揉』头,看她,“你吃这么欢,晚上没吃饱?”
“我吃夜宵不行啊!”欢欢哼一声,又道,“夏楠说明天晚上聚个餐。”
“嗯。我在群里看到了。当时太忙,忘了回。”杜若说,“在哪儿啊?”
“酒仙桥那边。说是有家日料店很好吃。”
“嗯嗯。我明天要去工业园,晚点儿找你们。”
欢欢叹气:“平时从早到晚的也就算了,周末都不休息。易坤又给你涨工资了吗?这么下去,我真怕你哪天猝死。”
杜若白她:“你才猝死。”
两人絮絮叨叨边吃边聊,又洗了碗,洗了衣服和鞋子。
何欢欢叫上杜若去她房间一起看综艺节目,直到曾可凡打电话过来。
当初最想恋爱的欢欢终于谈成恋爱,她和杜若班上的曾可凡在一起了。也是宿舍四人里唯一一个有现任男友的。
两人煲着电话粥,杜若自动回房。
她的房间比何欢欢小很多,一张床占了房间一半,剩下的空间被书桌书柜和衣柜挤占,满满当当。只剩一块巴掌大的空地。
但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地上铺着白『色』小地毯,墙上贴了粉『色』小花儿的墙纸,床单被套也是粉粉的,窗帘是浅浅的蓝,书桌衣柜被她刷成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