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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的不记得她了。
面对一个陌生人示爱，只会觉得可笑吧？
棠晚一时心痛的无法呼吸，他还未开口，她就已经知道答案，她伸手捂住了脸，害怕自己会失控。
她连哭声都压抑住了，就听他轻声说道：“你可知什么是镜花水月？”
镜中过往，一切都是假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反正我也说过，我不会再追着你跑了！”她已经很累了，她没有力气再爱他一回了。
棠晚转身就往外跑去，一滴泪随即滑落到了言执手背上。
他微怔，脚步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
她是说过这种话，就在第十世。
他被困于乾坤镜中，每一世轮回，都是一个新的体验，他会忘记一切，重头开始，他回忆起那些，每一次，她都没有放弃，一直热情的接近他，喜欢他。
她以往那么爱笑，可这一次，才刚一见面，他就将她弄哭了……
言执一时间心绪大乱，他没有经历过被最亲近的人忘记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可她经历了十次……
言执心间发慌，她对冥界不熟，就这么跑出去——
他不敢再迟疑，立刻追了过去。
棠晚眼前模糊，不辨方向，地府以鬼火结灯，十分幽暗，她一时忘记来路，只是在这片鬼城里行走，脑子里全是言执冷漠的眉眼，心里一片空洞。
眼泪像是机械一般在掉。
她身边时不时的飘过一些厉鬼，有些鬼魂还要故意来吓她。
棠晚也算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鬼，说不怕是假的，只是她心里伤心，反应并不大，而那些鬼魂看到她哭，反倒是心满意足的飘走。
也会遇见一些鬼差，罗刹、夜叉之类的男鬼女鬼，结伴扬言要吃她，后见她面无表情，又悻悻的离开，只是好奇，为何今日冥界酆都会来了位美貌女仙。
及至就连牛头马面都在她身边飘过时，棠晚终于不哭了，她有种想杀人，不，杀鬼的冲动！
可是还未等她动手，那牛头马面，像是被什么施压一样，竟然慌慌张张的矮下了身子，嗖的一下消失在了她眼前。
棠晚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没关系，她又不是找不到别的鬼。
她就把他这地府大闹一番，再走人就是了！
她想到了这里，突然站住不动，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第1101章 你还是关心我的（）
她几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控制意念，她手中缓缓出现了一截带着花苞的枝条，缠绕在她腕间，像是一个手镯，而那花苞一碰到她的肌肤，便即开了半朵花，很小，像是珍珠大小的幽蓝色。
花枝在她腕间缠绕了三圈，其间生出一些双叶嫩芽，但只有这么一朵幽蓝色的小花。
这真的还是逆生刺吗？
棠晚都迷糊了，它每一世的形态都不一样，现在更像是一段已有生命的活物，她先前以为只有轮回中才有逆生刺的存在。
现在既然已经没有轮回了，它却还在。
她突然想起，这还是很久之前，樾凛给她的东西，他曾说这本就是她的武器。
她已经太久没有想起过这个人了，可是此刻再次看到逆生刺，她不知为何，心神一下子不宁，既然已经轮回结束，她已经是仙了，可她，还是不知道自己曾经是谁。
崔让其实还有事瞒着她吧？
或者，言执也知道？！
棠晚盯着腕间的逆生刺发了会呆，那幽蓝色的花朵在黑暗的鬼城中发着诡异的光芒。
言执看她停下不动，心里越发担心，因着阎君施压，这条道上连小鬼都再没有一只，他正想上前去探看，她突然转了下脸，言执惊愣间，迅速隐去了身形。
可是即便他速度再快，棠晚如今已非凡人，她还是看到了他。
她微微蹙了蹙眉。
他跟着她？
为什么？
他不是都不记得她了？还会去管她的死活吗？
棠晚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按理说，神仙历劫后前尘往事尽现，她却不知道自己是谁。
但是，言执不一样，他本就是神，没有道理他历劫轮回后，会不记得发生过的一切？
难道，他是在骗她？
亦或者是——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咬了咬唇，知道他就在她身后的某一处看着她，她突然身子一软，往地上倒去。
先前还熙熙攘攘的鬼城街道，如今连半只鬼都没有了。
棠晚屏息着去听某人的脚步，可是却根本没有听见。
就在她绝望的认为自己又做了一件蠢事时，有人将她扶抱而起，她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是真的冰冷，若不是她对他太熟悉，此刻怕是要尖叫出声了。
“棠晚？”言执未料她会突然晕倒，此刻心下忧急，再顾不得别的，冥界鬼气太重，而她仙体还太弱，他担心她在酆都沾染太多鬼气，是以立刻就以掌抵在她背心，想为她输送灵力。
下一瞬，她的双眼却突然刷的睁开。
她目光清明，带了些幽怨，因为哭过，那双眸子像是被水洗过的清澈好看，但此时就连长长的睫毛都是湿的。
言执被惊了一跳，那一瞬间，他是真的连呼吸都停掉了。
他一时间无法言语，惊得连自己还抱着她都忘了。
“你还是关心我的。”棠晚笃定的说道。
言执立刻就要放开她，棠晚抬手，双臂搂在了他脖子上，“我头晕。”她低低的喊。
满怀的幽冷香气，她的手臂软的像是没有骨头似的。
第1102章 何来亲热？（）
言执喉头发紧，他一时动也不敢动。
眼前的情形让他万万没有想到，又无所适从极了。
“言执，你根本没有忘记，你在说谎！”棠晚盯着他，慢慢的说道。
言执长久的沉默，他想将她扶起来，可是她将他抱得更紧，整张脸都埋进他怀里，“你身上好冷。”怎么会这么冷呢？他以前不这样的。
“你先起来。”他声音更低，薄唇抿成了直线。
“不，我头晕！”
“琳琅给你的汤，你是不是没喝？”他蹙了蹙眉。
棠晚一下子抬头瞪了过去：“你想让我喝了孟婆汤把一切都忘了是不是？！”
言执顿了顿，他眼神不敢与她对视，只是摇头：“那不是孟婆汤，只是杜绝鬼气的汤药。”
“那你那么亲热的喊她琳琅？”
言执几乎招架不住她的问题，半晌才又道：“她的名字，就叫这个。”何来亲热？
她的性子他实在太熟，就算已经不是千年前天真懵懂的模样，但那乾坤镜中的那十世，他忘也忘不掉。
虽然大抵是知道她此刻是装晕来骗他。
可他却无法推开她。
从他追出来的那一刻，心里的愧疚，让他再也说不出伤她半分的话。
他自身上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来，“先把这个吃了。”
棠晚瞪圆了眼睛，不太信任他：“不会是用孟婆汤做的吧？”
“我没有那东西！”
“你干嘛对我这么凶，我头更晕了。”起初是装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哭久了，他身上又太冷，她是真的感觉不太舒服。
“我没有……”见她脸色发白，他不敢再迟疑，将药丸塞到了她嘴里，棠晚下意识的伸了下舌头，舔到了他手指，她的脸却已经皱了起来：“好苦。”
言执已经飞快的缩回了手，他指尖发麻，目光狼狈的不与她对视，“现下可以起来了吗？”
“不可以，你家小鬼都吓我，你又不是没看见。”
棠晚瞥了他一眼，她转了转眼睛，突道：“言执，你是不是，也是鬼啊？”
他自然不是鬼，但是，如果能吓退她。
言执点了点头：“嗯。”
“那我也当鬼好了，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言执，我有很多话要问你。”
“既然不舒服，就先不要多言。”他淡淡道，很怕她的问题他根本招架不了。
棠晚张了张嘴，她一肚子的疑问，但是如果现在全问完了，是不是下一刻，他就会赶她走？
“哦。”她乖乖的闭了嘴。
一阵阴风刮过，她不由打了个喷嚏。
言执低头看她一眼，想将她推开：“我身上冷。”
“那我帮你暖暖。”她下意识的拉过他双手，察觉到他整个人都僵了，她眨眨眼，突道：“奇怪，怎么感觉还是晕？”
她说着，闭起了眼睛，再不肯睁开了。
言执皱眉盯着她，好半晌，他终于无奈，起身将她抱了起来，向着酆都的主城走去。
棠晚也不知道他走了多久，她未睁眼，只能感受他有力的手臂，冰冷的胸膛，蛇一般的缠绕着她，渐渐沉沦。
第1103章 包括他自己（）
“听说，孟婆汤是用忘川的水熬制的，凡人鬼魂喝了，能忘记前生种种，但是对神仙来说并没有用，言执，你在骗我。”
她未睁眼，突然低低的道。
言执脚下微顿，他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棠晚听他不说话，顿时就更加肯定了。
他明明没有忘记，却偏偏骗她说忘记了，这是为什么？
她突然睁开眼睛，怔怔的看向他，心下微凉，连先前弯起的唇角都抿直了。
他不喜欢她。
对于她来说，那十世情缘，让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十个世界，刻骨铭心，不能忘记。
可对他来说，或许那只是他所历的轮回之劫，历劫结束，重归神位，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统领冥界的君王，那些轮回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他才告诉她，镜花水月这四个字。
棠晚的呼吸突然有些发紧，他的怀抱好像更冷了。
她头有些晕，她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那些想问他的问题，好像也没有意义了。
言执没有察觉到她已经睁开了眼，他的目光一直望着前方，抱她去了未央宫，一路上，他思绪纷纷，脑子里也很乱。
他本就对她心存愧疚，魔界覆灭，永世轮回，这是压在他心头几百年的包袱。
他无法说服自己，他是不知情所以无罪，他的愧疚之心令他一直不敢面对她，更惶论，还能让她再喜欢他。
可面对她的伤心，她的眼泪，他却一句重话都不敢再说。
他看不得她伤心的样子。
若她觉得开心，不管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的，包括他自己。
言执将她抱进了未央宫内，那两个侍女也已经从黄泉客栈赶了回来，一看到棠晚竟然被君上抱着，她们立刻就要行礼，被言执以眼神制止，便不敢再出声。
只是两人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君上让她们照顾那位姑娘几百年了，从未去看过她一次，也是因为这位姑娘才会身陷乾坤镜，现下，君上却将她抱了回来。
难道，她们冥界就要有喜事了？
言执一路踏进内殿，他动作温柔，小心翼翼的将棠晚抱到了床榻上，拉过被子替她盖好，去看她的脸时，才发觉她不知何时又哭过，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沾了一滴泪珠，晶莹剔透，欲落不落。
他心中一紧，手指下意识的伸过去，动作很轻的拾了那滴泪。
她的睫毛颤了颤，却不肯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