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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心惑-第2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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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他们悄悄走到外乡人租种的田地旁,装作掘野菜,竖起眼睛将那个正在埋头拔草的外乡人看了个仔细。。。。。。那老头似乎不知道有人在旁偷窥着,他拔了两个时辰草,拿过水囊,咕嘟咕嘟拿了几口,尔后有拿起锄头将两垄地翻了一遍,撒上青菜种子,完了还不忘到溪边挑了一担水,将地浇透。

    当夕阳沉下西山,那群好事之徒远远跟在老头身后,看他到哪儿投宿,却见他走入天地旁边的一件茅屋里,吱呀一声关上了破木门。

    有炊烟袅袅升起,老头在做饭吃。

    他们很是失望,狩猎了一天,并无收获,只好悻悻而回。

    某天布施完白粥后,她喊住了正在埋头清洗铁锅的外乡人,迟疑了好一会,低声道:“日后你不要上庵堂来了,这煮粥布施之事,我还干的动,你忙地里的活去吧!”

    他拿着抹布的手顿了顿。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解释道:“你我男女有别,你总是过来庵堂。。。。。。这样。。。。。。不是很好。”

    他默了默,闷声道:“你。。。。。。。怕什么?”

    “人言可畏,这里是佛门清净地,岂能被流言所玷污?”

    “既是流言,何来玷污?佛在心中,境由心生,你念了一辈子的佛,还是如此拘泥不化么?”

    “施主,男女有别。。。。。。”

    “你今年多大了?”

    她惘然,我今年多大了,你不提,我还差点忘记了,,我十三那年进入庵堂,削发为尼,至今到底有多少年呢?

    她想了很久,才低声道:“贫尼。。。。。。今年可能五十有一了。”

    他咧嘴一笑,悠悠道:“我今年六十有四,你说,活到这个岁数上,还怕什么?你只管安心念你的佛,我用心种我的地,哪用理会旁人的闲言碎语?”

    她有些愣怔,凝神望了那个穿着藏青色棉袄的外乡人一眼,他回望着她,微微一笑:“你怕什么?”

    她恍然,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既然施主豁达,那便顺其自然去吧。”

    她转身走入大殿,跪在蒲团上,拿起木槌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木鱼,空灵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庵堂内,清晰自然。

    他像一根生了根的木头,站在门槛边上看着她消瘦的背影,眸内全是怜悯和痛惜。

    那晚她敲了一晚的木鱼,直到破晓时分才迷迷糊糊地坐着打了个盹,浑然不知他在檐下站了一晚,露水打湿了他满头的霜发,他的眸光只是望着那个纤弱苍老的背影。

    尔后的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她念佛,他耕地,收成了他便挑上庵堂,初一十五,他一早便出现在伙房里,埋头煮粥,他从不让她动手,只是让她坐在炉灶旁添个火。

    如是过了十年。

第4章 万千青丝落() 
这年的雪来的早,刚过了霜降三天,天上便堆起了厚厚的铅云,沉甸甸地压下来,看着人心里发慌。

    今天香火惨淡,她在大殿里敲了一天木鱼也没等来半个香客,干脆在申牌时分便早早闭了庵门,到灶下煮了碗白粥,就着咸菜吃了起来。

    这咸菜是外乡人用新收的大芥菜腌制的,鲜咸脆口,她甚为喜欢将它们剁碎,洒入白粥内,一勺子一勺子慢慢喝着。

    喝过白粥,她回到大殿里头,和往常一样,跪在佛祖前念诵了一遍经文,佛祖的脸半隐在昏黄的灯影中,显得高深莫测。

    垂挂在佛祖跟前的七色布条随着殿外卷入的风舞动起来,她回头看看墨染的夜色,呐呐言道:“看样子要下雪了。。。。。。”

    果然半夜风声呼呼,她蜷缩在厚厚的,已经盖了三十多年的老被窝里,被吵醒了。

    摸索着点燃了放在床前柜子上的灯盏,她套上棉鞋,扶着床上的柱子,慢慢踱到窗边。

    伸手摸摸,窗子闭的严严密密的,风没有漏进来,可风敲打着窗户的嘞嘞声却不时响起,她站在窗前静静听着,在这个风雪交加的暗夜里,她孤寂的影子晃动在昏黄的灯光下,心格外的清澈。

    她拿起放在床边的拐杖,打开房门,顺着那条闭着眼也可以走上几十个来回的走廊,走到大殿内。

    供桌上,有两点微弱的灯火,那是她在入睡前点上的。

    她在蒲团上跪下,仰望着隐匿在阴影中佛祖,光线很暗,她竭力睁大眼眸,想要看清楚点,可看到的还是一团隐晦的影像。

    忽而她心感戚戚焉。。。。。。

    那佛祖的像,历经几代,早已是颜色暗淡,破败不堪了,每次她跪在佛祖前念经时,心里就在嗔怪自己,好好的佛祖,在自己手上变成这般的萎靡不振,真是罪过。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四十八年前,身量尚未长足的自己跪在佛祖面前,佛祖正用他*慈祥的微笑欢迎着这个即将遁入空门的女孩,而她望着佛祖的眼眸内,却夹杂着太多太多的情绪,伤心,害怕,期待。。。。。。

    “是你要走进来的,进来后,便没有了尘世的路,自此刻时,你的心里,只能有佛祖,你能否做到?”

    她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看着师太满脸深深浅浅的皱纹,还有她不停开合着的嘴巴。

    “你能否做到?”

    “。。。。。。”

    “如果你做不到,便站起来,按来时的路走回去,我们不会勉强你。”

    她凛然一惊,母亲憔悴的脸色,父亲黯然的叹息,弟妹嘈杂的哭闹。。。。。。她猛地磕下头去:“我能做到,求师太成全。”

    老师太一脸木然,拿着一把铮亮的戒刀滑过她的头顶,万千青丝顺着她的脸颊,素衣散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案前的烟火缭绕团结,佛祖的脸半隐其中,她有些心痛地看着青丝在地上随着扫帚的移动,滑进了庭院的大树下,化作了花泥。

    当当的钟声穿越了烟火,安抚着彷徨无依的心灵,自那一刻时,她的心便没有了尘世的喜怒哀乐,唯有端坐在圣坛上的那尊神圣的佛祖。

    那时的佛祖全身上下都是金光湛然的,她天天望着佛祖*肃穆的样子,心里全是无法形容的虔诚,如今佛像随着庵堂的破败而破败着,可在她心中,佛祖依旧是神圣无比的,她匍匐下去,在佛前忏悔着这些年的无能和疏忽。

    她大半个身子已经埋进了土里,已是行将就木的的一个老尼姑了,可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跪在寂静的大殿内时,她心里猛地生出一个强烈无比的念头……就是盼望在有生之年,能再目睹一遍供桌上的佛祖大放异彩的神圣情景。

    她从蒲团上爬起来,拄着拐杖来到神台前,从神台地下抱出一个黑布袋子,她掂了掂袋子的分量,侧眸端详了一会陈旧的佛像,正在思量着一项大工程。

    这几年人们的日子安定了下来,各行各业慢慢重新兴旺起来了,日子有了甜头,自然连带着庵堂的香火也旺盛起来了。

    这庵堂虽破败,可胜在历史悠远,隔三差五地也有一些怀旧的善男信女前来庵堂里敬献香油,上月,她把功德箱清理了一遍,仔细点了点,差不多有一万钱呢,她很高兴,心里一直在琢磨着这钱该用在哪里,这庵堂已经很破旧了,大殿上的地砖坑坑洼洼的,稍不留神便会被绊倒,可如果要做全面修缮的话…大殿上腐朽的大梁应先更换了,庵堂的大门也该换一扇新的,这点钱明显是不够的。

    庵堂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这二十多年来,也没有什么落难女子,看破红尘的女子,逃难的女子踏入这间古老残旧的庵堂寻求庇佑,她没能收到徒弟。

    她忧伤地叹了口气,干瘦的手抚摸着开裂粗糙的神台,孤零零的。。。。。。哪天自己双脚一蹬,这庵堂便会废弃了,尔后风吹日晒数年,说不定便坍塌了,还修缮来干嘛呢?

    她神情悲戚地望着那尊外表比她还要苍老的佛像,干涸的眼眸内竟然流出了两粒浑圆的泪珠,滴答一声,落在灰白色的龟裂地板上。

    ***

    翌日清早,她拄着拐杖,迎着刺骨的北风,颤腾腾地踩着一路的冰雪,来到外乡人租种的田地里,外乡人正在清理着覆盖在红薯地里的积雪,她双脚发抖地走到他身边,喊了一声。

    外乡人抬起头,他额上的皱纹凝成大大的川字,脸色不悦地道:“大清早的,你跑来干嘛?待会我给你送菜去,你回去庵堂内待着,这里风大,冷了会生病的。”

    她用脚拔开浮雪,扶着拐杖在田埂上坐了下来,

    他将身子挪了挪,将北风挡在身后,闷声道:“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吧,先回去好不?这里冷。”

    她摇头,道:“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他抬起头,笑道:“你遇上什么烦心事了?说来听听。”

    她便告诉他,她想用这些香油钱为端坐在庵堂供桌上的佛祖粉刷金身。

    她虽然活了六十多岁,可一生的光阴几乎都在陪伴青灯古佛,不韵世事,为佛祖粉刷金身是一件大事,必须寻找能工巧匠,可她不懂到哪儿去寻找,想来想去,唯有请外乡人出面去寻,至少他每隔一个月便会挑着红薯花生萝卜到市集卖,熟悉外面的世界。

    外乡人一边用青筋毕露的大手拍打着沾在红薯上的雪,一边听着。

    “你说,为佛祖粉刷金身,一万钱够不够?”

    外乡人将红薯放进箩筐里,今年他挖了十五担红薯,十担用作交租,还有五担盈余。

    “差不多,不够的我会想法子。”

    “今年的田租。。。。。。不用交到庵堂里了,反正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库房里还存着上年的,够今年的布施了,这些红薯你都挑到市集上卖掉换几个钱吧!如果修缮金身时不够钱,你能借我一点么?”

    外乡人抬眸看了她一眼,她裹着一身厚厚的藏青色棉袄坐在田埂上,背后是一片皑皑白雪,在鲜明的色差对比之下,她的身形显得愈加瘦小。

    他心头一痛,这两年她开始断断续续的生病,不是脚疼就是头昏,食量江河日下,走路也要依靠着身边这条油光闪亮的拐杖了。

    “我租种庵堂的田地,赚来的钱自然也是属于庵堂的,你要用就拿去,不用借。。。。。。好啦,你回去休憩,别拄着拐杖到处乱跑,这事儿交给我吧!你放心就是了。”

    她望着脚边那两大筐冒尖的红薯,又望了望他精瘦的身躯。

    “这两筐红薯很重吧?你是挑着去,还是用驴车载去市集?”

    他嘿嘿一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拍拍身上的雪沫,道:“我就是驴子,当然是挑着去。”

    她有些佩服,可是也生出担心,望着他那张橘子皮般的老脸,心里在估量着他的年纪。

    “你今年有七十。。。。。。四五了吧?这样的年纪,挑这么重的担子,走路的时候可要当心一点了,如果不小心摔倒了。。。。。。可就麻烦了。”

    外乡人的眸光亮堂起来了,这可是这么多年来她对他说出的第一句真心实意的关怀。

    自从庵堂内剩下她独个后,他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和她做着交流,可她待他一直都是淡淡的,和大殿内那尊佛像跟前的香火一样,虚无渺远。

    除了该说的客套话外,多余的话她都是跪在佛像前,呢呢喃喃地念给她的佛祖听,有时他俏俏伫立在大殿外的滴水檐前,有些羡慕地望着那尊泥雕菩萨,恨不得将他砸碎了,自己坐上去,好静静地听听她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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