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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他依稀记得，是一个晴天。
那一天，他记得，他的面前，是一件漆黑的长袍，和那件长袍下，玲珑有致的身体。他的身后，是一地的鲜红和一具具，扭曲的尸体。
她说，你要重生了孩子。
她说，从今天起，你可不再是那个垃圾堆里的小乞丐了。
她说，我给你取个名字，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你叫，陌尘好了。
她说，陌尘，你还有一个师兄，他在家里等着你。
她说，啊，陌尘，我忘记跟你说了，你的师兄啊，叫曲子琰。那个孩子，死活不愿意让我给他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呢。
她说，对了，我也要给你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啊，叫姜心。是你的师傅哦。
那一天的阳光，明媚又灿烂，让人忍不住想要晒着这样的光打个哈欠。
大漠的清晨，这样的阳光，也算是正常。
只是那日刺眼的阳光，让他几乎有些睁不开眼睛。
让他有些看不清，那个逆着光站在那里的女人的模样。
那个女人的声音，明明离他很近，却又让他觉得很远。
她鲜红的嘴，在阳光下一开一合。
她甚至，还有一双怪异的眼。
鲜红的眸子。
她逆着光，但是陌尘分明看见了，
她嘴角沾着的，那一抹诡异的鲜红。
第五百六十二章 相遇（一）（）
“即使是你，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还以为，自己真的获得了什么救赎了……可是，谁知道呢，谁会知道，遇见你和姜心，不是我生命重生的日子，是我，真正下地狱的日子啊……那个漆黑的屋子，即使是到了现在，一旦想起来，我都会，瑟瑟发抖。”
陌尘的脑海里，是满满的，对姜心，对大漠，对站在他不远处的曲子琰的回忆。
曲子琰问他初心去了哪里。可他却只想到了，他的初心，明明就是想要做一个当年对住持承诺过的人，一个劫富济贫，一个满心的善意的大侠。
都错了。一切，都错了。
他和曲子琰，都变成了最坏的人，都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可是严格来说，你的命，是姜心救得，那一日，若不是姜心将你救走，你说不好，早就是一具白骨了。姜心，她的确是给了你重生，你的武功，不也都是她亲自教的吗？”
“曲子琰，若是真如你所说，那么当年，我们一起杀死她的往事，都是我记错了吗？姜心，是西域魔女啊。听说，她的诅咒，比谁都要来的准……”
姜心救了他和曲子琰，却也被他们两兄弟合力杀死了。临死前的姜心，笑着诅咒了他们。
她说，你们两人，这一生都只能做敌人，你们两人之中，只有一人是能活下去的。
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息就蔓延在曲子琰和陌尘之间。
陌尘知道，若是要追溯到那时候的曲子琰，他是不会对自己动手的。如果两个人之中，一定要死一个的话，曲子琰会毫不犹豫地将剑送进自己的胸膛。
可是那个时候，他们都宁可相信，这是姜心的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这句话，是不可能实现的。
“可是到现在，我们两个还是活的好好的，难道，大名鼎鼎的西域魔女姜心的诅咒，会有不灵验的时候吗？”
曲子琰弯着嘴角，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散发出了奇异的光芒。
过去的故事，似乎一直都延续到了现在，一直，都没有真正的结束过。他和陌尘，从最好的师兄弟，到如今的水火不容，势不两立。虽然没有一方真的死了或者怎么样了，但是至少，这个诅咒，在它存在了十多年后的今天，好像真正的要开始灵验了。
西域魔女姜心。一个没有心的女人。
她的故事，若是要讲起来，那将是一个极其血腥，极其恐怖，仿佛是修罗场一般的故事。如果要把她的故事规整起来，那就是一句话：一个生活在地狱的女人，用自己的沾满了血腥的双手成就了自己，拯救了自己。
可是，她的拯救，真的只是拯救了她自己而已。
曲子琰已经不知道儿时的自己究竟挨了姜心多少的鞭子，也早已经忘记那时候，他最长一次没有吃饭是几天。
姜心想训练他们。想让他们成为这个风国，乃至整个世间最为强大的杀手。要强大到让敌人闻风丧胆，强大到没有人敢跟你作对，强大到，一说出去，就会让人瑟瑟发抖。
事实上，姜心自己已经做到了。
她成功地在西域里混出了名声，让西域的住民们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发抖。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极其强大的武功，更是因为她的血腥与果敢。
她是一个，敢喝人血的女人。
从小生活在她的手下，曲子琰也不记得自己被姜心喝过几次血了。
她喜欢长得清秀的孩子。她也收养过很多个清秀的孩子。
不过几乎所有的孩子，不是疯了，就是死了。
只有他坚强的活到了最后。
姜心很器重他，常常带着他去参加各种血腥暴力的聚会，她会在聚会上向大家介绍他，会告诉他们，他是她最近最喜欢的新宠，会说自己对这个孩子的喜爱。
但是一旦聚会上有人对他动手动脚，那么等到回家之后，姜心就会毫不留情的用鞭子狠狠地抽他。
她说，曲子琰，你不许离开我哦，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奴隶，你是我永远的奴隶，这一辈子，你都别想逃开。
这样的话和那时候姜心那恐怖的语气，直到现在，曲子琰还是能够想起来，并且会下意识的去恐惧。
即使到了现在，他是魔教的大主教，他拥有整个魔教的人，拥有了他想要拥有的一切。
可是最初，那些烙印在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他还是无法真正的淡忘。
或许，这就是姜心成功的地方。她成功的让一个本来只会被所有人欺负的孩子，变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她更加成功的是，她让这个孩子，这一生，对她都有了挥之不散的恐惧感。
即使，她已经被他们杀死很久了。
但是她的手段，她的声音，她的样貌，曲子琰和陌尘，都无法彻底的忘记。
这种在内心深处的恐惧，让他们两人只要相遇，就会想起这份，让人绝望的恐惧。
姜心的那个诅咒或许不能真的算是诅咒，她只是，利用了自己之前就深植在他们两人内心的恐惧，让他们，不能真正的脱离她。
她想告诉他们，即使她死了，对她的恐惧感，那些都是真的，他们，是逃不掉的。
“她的诅咒，我不知道灵不灵验，但是我知道的是，早在很久之前，这个诅咒就差不多要成真了。”
陌尘也不像之前那样闭着眼了，他干脆，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不像之前那般的死气沉沉，不像之前那样的空洞没有光彩。相反的，他琥珀色的眼睛，有了光彩和灵气，他转了转眸子，在月光下，这双眼也发出了异样的光芒。
“在那个时候，你我不都已经拿起了佩剑，都已经打算好让对方死了不是吗？”
“那个时候，恐怕只有你是真的打算杀死我的，我，没有打算杀你，也没有打算，躲你的那一剑。是你自己，自己的手软了。”
曲子琰释然的笑笑，看见陌尘的眼睛，他的所有猜测一下子就变成了真实。
没错，就是没有瞎。
之前的那一切，都不过是他的苦肉计。
一个让夏卿没有理由离开这个山庄的理由。
一个让他没有办法带走夏卿的理由。
“事到如今，是打算一战吗？”
第五百六十三章 相遇（二）（）
手中的剑，已经开始发出低鸣。
杀戮之前的声音是这么的清脆，这么的动人。
“这一战，可能欠了很多年了吧？”
“是啊，为了这一战，我们两人，这么多年没有见。见面了以后，又为了那个孩子硬是没有动手，一直摆着一副很和睦的假象。”
“那么，还是要为了姬雅吗？”
曲子琰的手，慢慢地按住剑柄，脸上的笑容愈来愈明媚。
“说到底，也都是为了姬雅。我们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能到要非死一个的地步吧？”
陌尘自从睁开了眼睛，整个人都变得不大一样了。
好像，一下子就有了光彩。
“甚至，想到你，我还是记得你对我的恩惠……你是个很好的师兄。但是你不是一个很好的兄弟。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因为不同的角色而变化出了不一样的性格。你…终归是兄弟。”
他湖泊色的眼里，有隐隐的泪光。
“上一次，在大漠的客栈里，我拿出刀的那一刻，想必你早就已经醒了吧？像你这样的人，若是每日都能安眠，那才是不对劲的。但是你没有阻止我，也是因为，你很早就猜到了吧？我一定不会对你动手的。”
“是啊，我很早就猜到了。你不会在那里杀了我。因为那个时候，我甚至都被你给骗了，我以为，你是真的喜欢夏卿的。所以你决计不会在她面前杀人，不会让她看见你恐怖的一面。”
曲子琰叹了一口气，墨黑的长发被风吹起，在半空中飘荡着。
他的脸隐藏在他的发间，让人看不出神色，很难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但是啊，你的演技，竟然已经是出神入化到这样的地步了，你骗过了所有人呢。估计那个傻子，到现在都以为你是真心的喜欢她，一直在因为无法拒绝你的事情而觉得愧疚吧……”
“这件事，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她……”
“明明知道这件事是你的错，还是不愿意放过她吗？你现在在做的事情，真的是你想要看见的结果吗？用这种方法救活的人，你真的敢告诉她真相吗？即使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是至少，我认识的姬雅，绝不会是那种会因为用别人的命救活了她而觉得开心的人……”
“够了！你没有资格评论她！你甚至都不配提起她的名字……她会落得今日的下场，难道不是你的问题吗？？”
陌尘的眼睛，一下子就充了血，变得有些恐怖。
他的手在发抖，他努力地握成了拳头，想要阻止这样的发抖。
“我这一生，最为后悔的事情，就是让她认识了你。让她卷进了你的世界里。你能带给她什么呢？你只能带给她无限的问题和麻烦。你甚至，还要了她的一条命！你以为这件事，丞相会放过你吗？不会的！他不可能放过你的！”
是啊，丞相，失去了爱女。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放过曲子琰这个杀人凶手呢？
只是这些年来，陌尘用药抑制了丞相的记忆。让他忘记了曲子琰的存在。
这么多年了，曲子琰一直在忍耐，一直在退让。他跟在丞相的身边，看着他每日每日的难受，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想出了要把他的记忆抑制住的办法。
这个办法虽然残忍，但是至少，让丞相安然的渡过了这些年。
“丞相放不放过我，那跟我没有关系。他要是想来要我这一条命，我随时奉陪，不会有任何的怨言。但是，我请你放过夏卿。她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才是受害者。这件本跟她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