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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芳年-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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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储有些吃惊。

    开春时护国公府祖孙三人已经回了京城,张璧作为府中管事,自然是要随同的。这才多久,怎么又跑来桂州了?

    他想了想,立刻让人把手头几件急事往后推,着韩青将张璧领了进来。

    张璧满鬓风霜,一看就是连梳洗都来不及就候在了门外。

    田储与护国公府密切相交了这大半年,平日里都是冷眼看着,自然明白这一户人家注重礼法规则,府中无论知客、仆役,如无特殊原因,绝不会出现这种仪表不整就叩门求见的情况。

    田储立刻就知道有了不妥,他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府上出了什么事?”

    张璧行过礼,将徽园之中周秦被袭一事原原本本地说了,解释道:“徽园中的大夫、宫中的奉药使都说那毒源来自南边瘴疠之地,老夫人特命我来寻医问药,看能不能找到解毒之法。”

    田储听说周秦中了剧毒,虽是暂时脱离危险,可若是余毒不清,对身体损伤甚大,心中一紧,忙问道:“如今是什么症状?要去哪里寻药?你这样全无头绪乱找,若是耽搁了怎么办?”

    张璧道:“小人会留几个人在桂州、邕州四处探访,其余从属,都带去交趾,因那刺客是交趾细作,想来彼国中应当有识得此种毒药之人。”

    田储不由得皱起了眉,道:“去一趟交趾,来回至少一个月,护国公如今正忙于处理升龙府大小事宜,即便着急,也抽不开身,你要找交趾人识毒,带了毒源过来不曾?”

    张璧道:“将刺伤姑娘的匕首折了一半带过来。”

    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牛油布重重包裹着的东西,递给了田储。

    匕首被封得甚是严实,田储小心打开,一股腥臭的味道就冲到了鼻端,刀尖上的血液已经是黑色,当中透着几分惨绿。

    他想了想,唤了韩青过来,道:“我记得交趾来的这群俘虏之中,有几名乃是李乾德与倚兰的御用医者,你去查查,如若确有其实,就把人带过来。”

    韩青应声而去。

    田储押送俘虏入京,当中除了皇室、重臣,剩下的便是巧匠能人、珍宝异兽,乃是倚兰母子献与大魏的买命钱。交趾产益智子、丁香、肉豆蔻、砂仁等多种药材,又产沉香、檀香等名贵香木,因多厉瘴,多五毒,国中医者想必要比大魏的医官要更了解周秦所中之毒该如何解。

    不多时,韩青便领着几名身着囚服、手脚戴着镣铐的人进了门,向田储禀道:“送往京城的交趾巫医、医者共六名,尽皆在此。”

    巫医、医者跪在地上,以头叩地,不敢多言,也不敢擅动。

    田储把手中匕首放在了地上跪着的人面前,问道:“认不认得这是什么毒?”

    这几人从前都是给交趾皇室看病,在国中也称得上贵族,如今沦为阶下囚,人人为求保命,倒比往常还要殷勤积极了,几人抢着凑到了匕首面前,仔细研究。

    不多时,其中一名年纪较大的人抬起头,壮着胆子道:“求相公取几只活禽来。”

    田储看了看韩青,对方立刻退下,片刻之后,去街上拎了几只鸡鸭回来。

    几名医者提着匕首,冲着鸡鸭腹部割了几道小小的口子,观察生禽的反应。过了大半个时辰,他们各自开了药方,又互相参考了,最后由那名年纪较大的人递给了韩青,对着田储道:“相公,此次上献皇魏的药材中有三百粒蛇鬼丸,取一粒来,化作水,喂灌进去,又抓这副药来煎,将此两只生禽泡在药盆里,过上一夜,明日便好了。”

    他怕自己的说法不够详细,惹得这位权贵出身的公子不喜,忙又解释道:“此乃一种蜈蚣之毒,此种蜈蚣身形巨大,喜食毒蛇,若是常人遇上了,便要命丧其手,幸好交国皇室之中有蛇鬼丸,乃是专解蜈蚣之毒,配上这一份药方,不需一夜便能解毒。”

    田储微微颔首,又问道:“若是中毒数月,此药可还有用?”

    那医者连连摇头,道:“被此蜈蚣咬了,莫说数月,能撑上几日就算是福大命大。”语毕,一副担忧的模样,“不晓得是桂州城内哪一位贵人中了此毒?”

    田储并不复他,让韩青把人都带了下去,转头对着站在一旁的张璧道:“我把这几名交趾的医官都单独分出来,派几个人去交趾寻护国公,桂州、邕州你也不必管了,我来安排人去寻解药,你只用带着这几名交趾巫医、医者,携蛇鬼丸、交趾进供的药材日夜莫停,先行回京,把府中姑娘的毒先给解了。”

    张璧虽然晓得周秦伤情要紧,可田储的交代却是让他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世子擅自动用贡品,又单独启用俘虏,若是被人知道了,上书弹劾怎生是好?若是此方着实有用,不如我问了方子,带回京城自行配备吧?”

    田储顿时面露不悦之色,道:“如果配的方子不对,或是病症不一,你家姑娘有了什么不好,你负得起责吗?!”

    张璧被这话噎得无言以对,他把心一横,反正若是出了什么麻烦,扛起来的是田储,又不是护国公府,既然田储都不介意了,他还瞎操什么心。于是也不再二话,一点头,对着田储行过礼,口中称谢,便随着韩青出去了。

    田储盯着下头人包了五十粒蛇鬼丸,又让那些巫医把一应可能用到的药材都带了,安排自己信得过的亲兵,跟着张璧等人一同撵着医者上了路。他令部下准备了上百匹快马,足以两马一人,甚至三马一人,确保能在第一时间把人送到京城,这才转过头来打点余下的首尾。

    他先给田太后写了一封密信,也不遮遮掩掩,而是大大方方地说护国公府与自己有恩,周延之曾经救过自己的命不说,周严也帮自己挣了大功,而在桂州闹出粮祸的时候,全靠周秦的办法,才平歇下来,如今这一家姑娘出了事,他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第二百零八章 伤情() 
他把自己的所作所为从头到尾都白描了一遍,写到结尾,忽觉不对,忙又把韩青唤了进来,问道:“早间我交代你遣二十名兵丁带上张璧的信去往交趾寻护国公,又让你派六十名兵丁沿街暗访,去往沿途村庄苗寨,你办了不曾?”

    韩青忙应道:“都已经交代下去了,人早出发了,不消都尉再问。”

    田储放下心来,把那一只羊毫沾满了墨,却提笔忘字。他说不上来自己心中在想什么,只觉得有些烦躁,匆匆将刚刚写好的信件重新看了一遍,却发现当中竟然有许多错字,不由得苦笑,随意收了个尾,又重新誊抄了一回,把密信封好,嘱咐急脚替加急送到了京城。

    韩青跟了他多年,今日见了这一系列举动,不禁暗暗咋舌。

    什么时候,都尉竟然会管起闲事来了。往日里不关他的事情,就算凑到眼前了,都不见多说一句话。如今护国公府中的管事不过来通福一声,因要从桂州过,总要打个招呼,估计也没奢望过能有什么帮助,谁知竟有这样的结果。

    他犹豫了片刻,忍不住小声问道:“都尉,那护国公府的姑娘,不会有什么事吧?”

    韩青虽然是武夫,可能得田储惯用这许多年,自然有一副聪明心肝,他这话问得巧妙,切得也漂亮,无论对方怎么答,都能从重窥得一些端倪。

    他认真地看着田储,似乎十分担心周秦的伤势,可心思全在田储的反应上。然而过了许久,却没听见任何答复。

    田储手中抓着方才的密信草稿,心思早已不知飞到了哪里。他自认把周秦视若亲妹,妹妹遇了袭,做哥哥的怎么能安下心来。

    当晚,田储难得地做了一个梦。

    似乎是清明时节,自己带着倚兰皇太妃、小皇帝李乾德回京复了命,交完差事,去探视周秦。结果一进门,只见周秦满面乌黑,脸又干又小,侧躺在床上。

    他轻声唤了她一句,过了半晌,她坐起身来,对着自己惨然一笑,往日灵气逼人的眼睛呆滞无神。

    他上前几步,正要说话,却忽见对方左手空荡荡的,竟是已没了一只手臂。

    田储登时就被吓得醒了过来,他心神不定,怎么都无法再行入睡,索性翻身起来,到后院牵了马,出城跑了一圈。

    同样心神不宁的还有周严。

    他这一把火放在明处,把李长杰府上都烧干净了,自然也就绝了再去追究大魏朝堂中里通外国之人的可能。

    然而面子上是烧干净了,实际却一点问题都没解决。

    究竟是小皇帝还是魏国公主勾结的交趾?这对他或是她有什么好处?

    他翻来覆去想了许久,虽是没有什么确切的头绪,却生出了一个念头。

    无论是哪一位给李长杰提供的情报,对广南的军情了解得如此之细,又全数告知了交趾,全不同于曾经信件中那些半真半假的答复,从中可以看出,对方是真心希望交趾能攻下广南的。

    如果这样,自己的行为就是全然打破了他或是她的如意算盘。

    这算不算成了那人的眼中钉?

    能暗中与敌国来往这许多年,不被任何人发现,又对朝堂、禁宫的情况了若指掌,如果被这样的人记恨,自己远在交趾,一时半会是不会有什么麻烦,可母亲、侄儿侄女都留守京城,又毫无防备,若是被人迁怒,当做软柿子被捡着捏了怎么办?

    周严犹豫了许久,踌躇地坐到了桌案边上,他捏着一支笔,对着一张白纸想了半日,终于把自己的推测都用密语写了出来。

    次日,他就让人快马加鞭,把信件送到赵老夫人手中。

    这种时候,只能进,不能退。

    等他收拾完交趾,必须要想办法回京了。

    只要他还手握兵权,躲得再远,也逃不过麻烦。

    同样的,如果他手无寸铁,就算躲得再远,也逃不开有心人的陷害。

    装聋作哑,不如打草惊蛇。

    既然都已经得罪了,索性把棋盘连桌掀起,至少看看后头到底是藏着龙还是卧着蛇。

    护国公府内,周秦对着床脚下的面盆咳了半日,把刚喝的粥全数吐了出来。

    她五脏六腑里头又痒又麻,极其难受,一点都不觉得饿不说,只要吃几口东西,就会吐得昏天黑地。

    海棠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手中拿了一杯温水,等周秦咳得差不多了,忙把水杯递了过去,几乎是带着哭腔道:“姑娘,漱漱口”

    周秦听了她这可怜巴巴的一句话,忍着痛打趣道:“不晓得的,还以为吐的是你呢。”

    海棠咬着唇,瞪了一眼,等周秦漱过口,又端了一碗黑黑的药汤过来。

    正在此时,周延之忽然从外边走了进来,见周秦正在喝药,床下一个面盆,上面盖了盖子。

    这场景近些日子以来几乎日日得见,周延之自然知道是妹妹又把才吃的给吐了。他心急如焚,又的的确确找不出什么好办法,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周秦,连难过都不敢露出来,勉强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上前几步道:“我给你买了曹二娘家的新鲜肉芽枣同林檎旋,你吃几口,甜甜嘴?”

    说着递过来一个小木攒盒。

    周秦谢过,揭开盖子,挑了一块极小的林檎旋,含在口中。

    周延之道:“张璧已经带着人去了广南,若是走得快,现在应当已经过了邕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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