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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邸-第2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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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调如初,不带一丝儿的诘问,周围的肃杀却明显的浓厚了一层,安静可闻针落。

    严行智那个蠢货干的好事,贺缄并非不震怒,说是要将其碎尸万段都不为过,但他依然平静的主持祭礼,沉痛又持重的接受百官拥戴,直至此刻,目中亦无丝毫火焰。

    换成个胆小的,恐怕早已吓尿。

    贺纶垂着眼眸。

    贺缄负手,平静道,“跪、下。”

    身后内侍纷纷后退两步,头垂的更低。

    无人敢看,更无人敢乱听。

    倘若忽略这些人的身影,宽阔的御道似乎只剩下了两个人,贺纶与贺缄。

    闻言,贺纶轻撩衣摆,平静的跪地行君臣之礼。

    打量片刻,贺缄既不开口,也不示意平身。直到天空细雨霏霏,有宫人安静的上前,为新帝撑起御伞。

    跪在雨中的贺纶浅红的双唇紧抿,雨水沿着鸦黑的鬓角滚落,浸透薄衫麻衣。

    一个时辰之后,不时有绵密的细雨从上方飘落,冰凉打在脸上,汤媛缓缓回过神,也终于察觉了异样。

    井口上方明亮的暖光辉耀,贺缄立在伞下,仰望星辰,对井中的她,慢条斯理道,“爱妃调皮,如何下去玩耍的?”

    原来外面早已改朝换代。

    汤媛被人拉了上去,浑身是血,形容狼狈。宫女忙而不乱的簇拥她,里里外外的将她收拾干净了,才再次奉至新帝面前。

    新帝感念徐太嫔,在灵堂静立许久,才转过身,看向半晌没动静的汤媛。

    她不开口,他自是也不屑说什么,只冷道,“走吧。”右手微抬。

    但穷途末路的女人并不识抬举,没有将手递给他。

    他嗤笑一声,径自迈步,听着身后传来她怔然的脚步声。

    他带着她重复的走了一遍来时的路,不同的是一地落花碎叶,泡在雨水中如洗。路过贺纶时,就像路过一草一木一雕像,脚步不曾停滞,唯有嘴角高高的扬起。

    所有的羞辱都不及此刻,万千人中,独他长跪雨中,默然相送妻子伴在君王身侧更刻骨铭心。

    汤媛震惊的瞪大眼。

    “是不是很难看?”贺缄淡淡道,“没有闪耀的身份,他和别的男人又有何不同?”

    汤媛,“”

    “媛媛,走过去,仔细的看看他跪着的模样,然后头也不回的来到我身边,”贺缄重新对她伸出一只手,“我会忘记所有,一生一世只爱你”

    既没有问她为何偷圣旨,也没问圣旨的下落,更未提四皇子贺维。

    只是第二次对她伸出手,让她自己抉择,是要相伴帝王宠冠后宫,还是与这个跪在雨中的男人苟活?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抱歉抱歉以及接受所有的批评和负分,全部接受

238 改变() 
贺缄似乎有无限的耐心; 。 乐文移动网也是她此生最后一个选择。

    生或死,荣耀或屈辱。

    谁让他,不管前世今生,满腔的爱与恨都只给了她。

    那一方长跪雨中的贺纶应是感应到了什么; 微微抬起眼睫,目光凝结在那抹熟悉的娇影。似是有话要对她说; 喉结微微的动了动。

    僵立的汤媛总算有所动静; 缓缓迈开第一步。

    贺缄满意的勾起唇角; 目光欣慰。就该这样; 哪怕她是卑劣的自私的; 抛夫弃女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不管哪一种她,都不曾爱过他。

    他没有她的爱; 但至少还有具带着心跳的身体,共度余生。

    缠绵的细雨,随着淡淡体香的靠近,渐渐消失。

    汤媛擎着伞立在贺纶对面,缓缓蹲下; 与他四目相对。

    确实够狼狈的。

    认识他这么久;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竟还是第一次,完全感觉不到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没有了危险气息的贺纶,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年轻男子呀;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他是一个格外赏心悦目的年轻男子。

    贺纶平静的看了会汤媛,淡淡道,“你这般聪慧,应是不用我教你如何生存的。”

    顿了顿,又道,“走吧。你明白的,我希望你活着”他的脸上并无预期的沮丧和羞辱。

    不过,这才是像他。

    汤媛回,“臣妾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自是无须夫君忧心。”

    臣妾?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正式自称“臣妾”。神色肃穆,如同膜拜帝王。贺纶心中一颤,瞳仁有火热的流光闪过,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汤媛自袖中掏出一方香帕,不紧不慢的擦拭男子额头的水珠,回忆道,“臣妾记得刚入王府的时候,您在书房给臣妾讲过一段前朝往事。汉太宗王齐与楚王争天下,发妻刘氏被俘,受困于楚界。幸而刘氏坚毅刚烈,隐忍而厚积薄发,终于熬过两年零四个月,最后与夫君儿女团聚。她是汉朝最贤德的皇后,皇太后”

    汤媛凝视着贺纶的眼睛,慢慢说着与此时此刻不怎么相关的话儿。

    尽管无法准确的判断贺纶现在的心情,但她知道,机敏如他,定是瞬间领会了她的意图。

    那些他从前无数次拿来引/诱她,而她却都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她正在朝他索要。

    她终于醒悟了。

    何谓自由?不是避开位高权重的人,也不是等他们开恩,放你归林。而是,自己,坐在了位高权重的顶端。

    这些从前汤媛想都没想过的东西,在井里的时候,电光火石,突然就通透了。

    贺缄领着她,走过长长的宫道,伫立于千百人中心,余光所及,无数人为那片明黄的龙袍折腰,畏惧那时,她的心里似乎有一团渴望在破土而出。

    还有什么,比权力更能守护在意的人,在意的一切?

    为什么一定要纠结退路?明明她可以踩着一些东西爬的更高

    如同这后宫中的每一个女子,不管曾经多么清高,多么骄傲,多么柔弱,到最终,都成了皇权的俘虏。

    贺纶看见了夺目的东西,在汤媛迷人的眸心熠熠。

    她的选择就是他,竟不是贺缄。

    她以汉太宗的发妻刘后暗示自己与他。

    她要他如汉太宗般,即使岁月漫长,恩情不再,皇后之位和万里江山的承诺,都坚如磐石。

    不知道为什么。

    自始至终都未曾慌乱过的贺纶,无端的感觉到了一点凉意,他开始微微慌了,却无从言说,只默默的凝望着汤媛。

    前朝的刘后被俘前,大约也是与夫君长跪逃亡路上,二人依依惜别,置之死地而后生。汉太宗开国后,当即册封刘氏为后,刘氏长子为太子。哪怕君王身边已经有了美妾苏氏,哪怕君王把一生最纯粹的爱情都给了苏氏,引无数文人墨客惋惜流泪,也不曾忘却对刘氏的承诺。因此刘氏晚年每每忆起汉太宗,都会敬重有加,叹一声“真丈夫矣”。

    “这世上再也没有空白圣旨了。”汤媛扬眉启音,“而夫君却有先帝的亲笔遗诏,乃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之人。将来,即便与京师为敌,也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岂是乱臣贼子所能比拟。何所畏惧,何所迟疑。臣妾,总有一日会与夫君团聚。”

    她不信盛极多年的章家和荣宠多年的章皇后母子,会逃不出京师?

    除非贺缄现在就杀了贺纶。

    然而新帝继位,顾虑良多,断然不会愚蠢到立刻残害手足。

    她从不曾轻易的相信什么,却毫无道理的坚信,贺纶,是一个不会背叛承诺的人。

    经此一别,谁知道再相见时的光景,谁又能保证岁月匆匆,戎马厮杀的他,身边不会有温柔小意的美妾苏氏。但只要他记得,记得她是他的妻子,记得与她曾经有过的恩情,还有阿蜜,那么这后宫之中,她无所畏惧。

    “阿媛”贺纶的目中满是困惑,喃喃的唤了她一声。

    那一边的贺缄似乎失去了耐心。察觉到主子的用意,始终垂首的陈三有抬眸看了看汤媛的背影,举步走了过来。

    这厢,汤媛轻抬素手,挡住贺纶微凉的双唇,低声道,“刘后能做的事,臣妾也能”

    她比他想象的更大胆,更狂妄。

    据史书记载,聪慧坚强的刘后,被俘期间并未**,清白如故,且毒杀楚王。

    著作史书的文人乃刘后豢养的鹰犬,这么写也无可厚非,然真正相信刘后清白如故的政客,又有几个?

    你我心里都明白的事就不必挑明了。贺纶若是嫌弃,她自有下一步举措,若忍得下,给她一句承诺,她便再无后顾之忧。

    果然,贺纶目中惊涛骇浪,只怔怔看着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汤媛已经听见了陈三有的脚步声,才听得他喃喃道,“阿媛,你爱过我吗”

    “我爱你。”汤媛冷静的回,没有半分迟疑。

    这是她第一次告诉他,她爱他。

    贺纶眸中悲喜难辨,倘若雨中长跪的他是狼狈的,那此刻的他,竟是不同以往的脆弱,似有一点泪光从眼底滑过,仔细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想牵她的手,却在抬起时,硬生生的握成了拳,音色略有些哽咽,沙哑道,“我给你想要的”

    我也爱你。

    翌日,押往薄陵寺途中的怀平郡王为埋伏京中良久的党羽劫走。

    京师三十六道关卡,精挑细选的兵马司如同虚设,损兵折将二十人,竟未能抓住一个活的乱臣贼子。当日,怀平郡王谋反,举国通缉的圣旨,皆如离弦之箭发往各府各衙。不过大部分老百姓不识字,看不懂大街小巷张贴的通缉告示,只隐约知道有藩王造反了。

    另一方的乾清宫偏殿,却犹如世外桃源,安宁祥和,丝竹低低的慢吟,纱幔如云似雾,弥漫了一室甜而不腻的鹅梨香。正襟危坐的男子,执笔凝神,细细的描摹掌心柔荑晶莹的指甲。

    贺缄沾了沾今晨才摘的鲜花汁子,熟练的匀开。媛媛素来不喜浓艳的色调,似这般浅浅的涂染一层即可。淡淡的茜红,衬得白皙的玉手格外的娇嫩可怜。

    他耐心的涂完最后一片,方抬眸笑了笑,低低的问,“如何?想来我的手艺,并不逊色爱妃的梳妆宫女。”

    汤媛收回手,垂眸端详片刻,“皇上技艺精湛,乃寻常宫女望尘莫及。”

    “贫嘴。”贺缄前倾,捏了捏她脸颊,这才起身,舒展双臂。

    侍立在旁的宫女立即上前,无声无息的伺候新帝净手,洗去掌心沾染的鲜花汁子和胭脂。

    此刻,几位大人已在上书房恭候新帝大驾。贺缄并无太多时间久留。但他离开的步伐终是迟疑了下,回望那个倚在榻上的慵懒女人,倾身仔细拨开她鬓边的碎发,道,“困了就睡一会吧。昨夜电闪雷鸣,宫女说你做了一夜的噩梦”

    昨夜她的丈夫差点血溅千里,她自是噩梦连连。

    汤媛并无话与贺缄多说,淡淡一笑。

    “今晚,我可以陪你”贺缄意味深长道。

    汤媛眼皮都未抬一下。

    所以,还是不愿意了。贺缄暗暗的冷笑,柔声道,“那你就自己歇着吧。”

    汤媛懒懒的福了福身,依旧没下榻,道,“恭送皇上。臣妾行走不便,便不远送了,还请皇上恕罪。”

    “朕,自然不会怪罪爱妃。”贺缄勾了勾唇角,转身负手而去。

    灿烂的金丝榻上,汤媛微微翻个身,闭目沉睡。翻动间露出了藏在锦被下纤细的脚踝。那双细嫩的脚踝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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