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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刺客:囚徒之舞-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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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里扬斯阖上眼皮,深吸了一口烟雾中罂粟的芬芳,目光飘向绘成夜空的穹顶,慢慢陷入了梦寐。

    “光明降临……”

    听见喃喃梦呓,不知疲倦的舞者终于停下舞蹈,笑容也从他面上尽数褪去。

    一片淡蓝的濛濛雾气里,他徐步走近躺椅边。年轻帝王睡着了,他沉静的卧在一张完整的白狮毛皮上,散开的发丝如肆淌的鲜血,整个人像一副描绘神者之死的古典壁画,唯美而又残忍。他的眼眸半翕,流露出身陷梦魇的迷惘,似个脆弱的孩童,全不像平日那个高高在上的,令人畏惧的一国之主。

    和自己一样呢……被所爱之人抛弃,是个注定毕生孤独的可怜家伙。凌驾于万人之上,身披华袍皇冠,体内却被痛苦的蛀虫腐蚀得彻底。

    阿尔沙克弯下腰,带着一点怜悯与快意,吻上他的嘴唇。很冷,像冰。

    他闭上眼,想起在河岸边,男人拥着昏死的少年悲痛欲绝的表情。那一幕令阿尔沙克绝望,他知道自己终其一生,也永远也无法走近那人的心。于是他自暴自弃的回到禁锢自己的牢笼,放弃继续追随下去。没想到命运弄人,因一次劫难般的邂逅而逃脱既定的宿命,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却又回到了为他画好的轨迹。

    他终究是只被驯养成宠物的禽,无法跟着心往的光飞上天空,没了耐以生存的大树,是要活不下去的。

    就让他们与他们洗去过去的伤痕,永远沿着各自的轨迹,背道而行吧。

    “你在做什么,阿尔沙克?”

    一个人悄然走了进来,竖琴声掩盖了他的脚步声。

    霍兹米尔怀着复杂的心情打量了他一眼,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蒙着面时,阿尔沙克像极了自己的儿子。

    即便是经了冥河之水的清洗,也无法全然忘记那一点残念吗?

    将信笺搁在洁白的象牙桌上,霍兹米尔担忧地看着躺椅上半寐的帝王,将他手里的烟枪搁在桌上。

    他比以前瘦削了,身体似乎正一点点衰败下去,呈现出以前的病态。但当霍兹米尔看见他操练军队时,那震慑人心的画面时,他又会觉得这仅仅是自己的错觉。霍兹米尔记得,一个月前阿萨息斯王向罗马归顺的傍晚,如血残阳中,年轻的王身穿一袭黑色甲胄,纵马率领新生的军团走入宏大的梅特利尔大广场,他头顶的王冠熠熠生辉,血色披风犹如隼翼在风中猎猎飞扬,戴着面具的样子神秘而威严,那些曾称他“为”叛教者”的加利利人全都低头噤声,朝他俯首称臣

    。

    这一幕,正应验了多年前霍兹米尔占卜得到的神谕。尤里扬斯将是一个空前绝后的王者,将会助他夺回波斯王座,向他不可一世的弟弟复仇。

    走出殿门时,天色已经全暗。

    霍兹米尔遇见了在门外等候的信使,同时归来的有禁卫军的参谋总长马克西姆,他刚刚剿杀了几日前由暴动的加利利教徒们组成的叛军。那些□□分子趁祭典时袭击了阿波罗神殿,企图刺杀登位不久的新皇,但却被早有防备的禁卫军逐出了城外。

    尤里扬斯在众人前宣布赦免了他们,又秘密派出一只精锐军队,杀得一个不留,然后将尸体扔进幼发拉底河里,把屠杀加利利教徒的罪名全推给了对岸的波斯人。这一招使一大波身为加利利教徒的武者也自愿加入了军团,将愤怒的矛头对准了罗马的宿敌。

    “他很出色,远甚于君士坦提乌斯。从他幼时我就能看出来。那个时候,他的恰特兰格棋术总是皇子间最厉害的,却很擅于隐藏自己,总是伪装成弱者。”霍兹米尔望着门内,“但很快,就是他展露锋芒的时候了。”

    半隐于阴影间的鬼面微微动容:“怎么,你担心操控不了他?”

    霍兹米尔眼神复杂地摇了摇头:“他不是君士坦提乌斯。没人能操控他,我只能倚仗他。你足够忠诚吗,马克西姆?”

    “当然。”马克西姆毫不犹豫的回答,他的声音沉如暮鼓晨钟。

    打从尤里扬斯的父亲救了他的族人的那一天起,他就是这家族毕生的守护者,尤里扬斯的死士。

    “那就别让破绽重新回到他的身上,永远别让他想起来,巫师。”霍兹米尔低声道。一个被爱情所困的帝王,不就像只作茧自缚的蠕虫一样吗?何况是乱世间身份特殊的男人间的爱情,只会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惨烈结局。

    他自己,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吗?

    “那您为什么阻止我趁那小子昏迷将他杀死,还派人将他送到对岸呢?”鬼面男人质问道,却见对方脸色一沉,黑眼珠盯着他,对这问题避而不答。

    马克西姆没再追问下去,与霍兹米尔擦肩而过,他的鹰帜绊到对方拄着的手杖,使对方趔趄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位高权重的宦官在这个严冬来临时生了一场大病,已日渐病入膏肓。他浓密的长发开始掉落,裹着紫红袍的身躯犹如一株凋败的枫树,倘若不是拄着手杖,就要随风飘走了。

    他快要死了,但愈是接近死亡的人,执念就越发强烈。

    “………萨莫萨塔造船厂制造一千二百条战船在月内竣工;阿萨西斯王提供一只三万人的军队,等您率军抵达卡雷后进行会合,沿幼发拉底河进发……”

    信使清晰地将文件上的讯息念完,王者才抬起眼皮,望向窗外的夜幕,好像刚刚苏醒过来。

    他的目光幽幽穿过烟雾,越过宽广美丽的河流,投向了那个广袤陌生的东方国度,不知怎的,淌进喉管的酒液莫名的发热,仿佛在一片死寂的冰原里灼烧起来。

第94章 【lciv】王子之尊() 
“伊什卡德,你相信因果轮回说吗?能不能再将那一段经文念给我听听?”

    “一切皆有因果,死后行天葬,诸人魂灵由良知女神带往审判之桥。善者入真理、光明、正义之国;恶者永坠地狱,承受因果轮回之苦;善恶杂者,入第三境,无苦无乐,无悲无喜。”

    “这么说,我既不是恶人,也非善人了。”

    “为什么这样说?”

    我睁开眼睛,没有回答他。头顶晚霞瑰艳的像在燃烧,成群结队的白鸽掠过古老国度的城池上方,犹如返国的战俘与流民,我是其中一员。我终于回来了,回到了盼望已久的母国,却非想象中的心境。

    “你变了,阿硫因。”伊什卡德在身旁低叹,他拍拍我的肩。尽管已安全回到波斯,但诚然我很难忘记冥府之中的经历,更难忘记某个已与我失之交臂的人。也许是因为沉溺在痛苦中难以自拔,伊什卡德说,从他们在河岸边发现我之后,我昏迷了整整三个月。医生们都以为我再也无法苏醒,直到几天前,国王亲自请来一位异域巫医为我祛邪,我才奇迹般的睁开了眼睛。

    巫医说我深陷第三境界太久,没有变成痴人实为大幸。

    也许变成痴人也未尝不好。回想在罗马的岁月,已经像是恍如隔世,仿佛是一个浓墨重彩的梦。

    我撑起身体,手下意识地抚过腹上那个小小的烙印,心中划过一丝涟漪,目光飘向不远处奔流不息的幼发拉底河。

    它似一条绝美的蓝色锦缎铺于金色的大地上,蜿蜒流淌。河面上氤氲着一层薄薄的白色雾气,仿佛天国,美得令人心驰神往。

    这条在波斯语中意为“箭矢”的生命之源也是战争之源。

    听说罗马正在紧锣密鼓的集结军力,与亚美尼亚的新继位者结了盟,虎视眈眈地打算渡河征伐波斯。等冬日过去,开春之时,幼发拉底河就会变成一片血腥的战场,正如过去几个世纪一样

    。

    我与他是会重逢的,但再相见,却是要以敌人的面目相对。

    “他们逃回来了吗?”我想起被困的同伴,问起伊什卡德。

    “都在医院里养伤,这还得多亏你。”他拍了拍我的肩,我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心里却如落了块大石头。

    “今晚国王陛下会宣见我们,是时候该下去准备一下了。走吧,阿硫因。”伊什卡德打断我的思绪,他翻到塔沿下方,朝我伸出一只手。我敏捷的跃到这座光塔的顶端。塔边镶有象征阿胡拉的守护灵的雕塑,三只展翅欲飞的羽翼像能载人飞向光明天。天色已经暗了,冬日的白昼总是如此短暂,就像那些美好的日子。

    我深吸了口气,爬到它的背上,张开双臂向下跃去———

    “阿硫因!”

    他的喊声即刻就淹没在猎猎风声中。

    冰凉的水顷刻浸透了我的周身,却使我感到无法言说的畅快。尽管光塔下是皇宫里的蓄水池,这么干有些冒险,但我过去常从上面跳下来游泳,一次也没被发现过。我在水中肆意舒展着有些僵拙的身体,不由得很庆幸,将近三个月的昏迷没有使我瘫痪,只是有些虚弱。很快,我就感到了乏力。

    事实证明,人的运气不会总那么好。当我从下方游向水面,我忽然看见上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当我湿漉漉的爬上岸去时,蓄水池的堤边已经围满了白袍蒙面的皇家侍卫,我被当成了入侵的刺客。眼下看来我的运气不但很“好”,而且“好”到了极点。一架车盖上镶着金色日轮的车撵停在侍卫们身后,座上的人起身下车,一袭绣着日月星的紫袍拖曳到地上,在水光中熠熠生辉,宛如密特拉降世。

    我竟然遇见了国王陛下。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花园,他显然是正从这儿经过,却撞见我给他表演了一出“空中飞人”。

    更不幸的是,我发现养父也在随行的队伍之中。

    这下脸可丢大了。我窘迫的半跪下来向国王陛下行礼。

    “起来吧,我的小王子,你可真有趣,以这样隆重的仪式迎接我。”

    国王陛下和颜悦色地笑着,命我起身。

    这是我醒来后第一次面见他,仍不习惯称他为“父王”。

    我毕恭毕敬地向其他人一样敬呼他为国王陛下,然后站到了养父身边,他却朝我颌首行礼。

    养父比我离开前苍老了许多,他的双鬓斑白,已经没有了壮年人的神采,像是受顽疾折磨。但我没有什么机会与他谈话,就被一位叫拉伊厄尔的宦官带去换衣,又被国王陛下叫去。晚宴前,国王向朝臣宣布了我的身份,封我为萨珊王子。从此以后我有了另一个姓氏———我姓沙普尔。

    当众人向我俯首,一齐称我为阿硫因王子时,我望着台下的莲花池,心中恰如那池水一样平静。但不是因为理所当然,而是我感到迷惘,只觉这一切似乎不是真的。它来得如此突然,就像一副沉重的金冠加诸头顶,让我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佩戴它,却又不得不直起脖子欣然接纳。

    这不是从前,我不再能以哈塔米尔家的养子的身份做选择

    。

    跪下来时,我彻底的明白了这一点。国王的日月权杖落在我的肩上,很沉,有那么一瞬间我错觉自己回到了罗马圣宫里,弗拉维兹在背后注视着我。

    然而我侧头时,却看见的是一身及足黑袍的伊什卡德。他站在王座下方,枣红色的华美地毯衬得他仪表堂堂,拥有一位军政官员的威仪。他在这一晚也拥有了新的身份,他的服役结束了,将逐渐接手他父亲的职责。

    侍臣在内廷为我披上曳地的深红华袍,袖子上还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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