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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虚陵-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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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萝卜?这还不容易。”雨霖婞连连点头,撩起衣袖走到箩筐前,一手持刀,一手擎着一只白净萝卜,眼中放光,跃跃欲试。

    我瞧着;脖子上不自觉地,便冒出几丝冷汗来。

    结果不言而喻,我很有那么几分后悔。虽说萝卜削得的确比洛神像样一些,最起码没有将萝卜连皮带肉几乎全削没了,但是那萝卜丝切得比筷子还粗。

    看到我和花惜颜以一种格外复杂的目光觑着她,雨霖婞放下菜刀,甩了甩手,耸着肩,悻悻道:“这也忒不好玩了些,没劲,我走了。”

    玩了才知道不好玩,知道不好玩了便要走。始乱终弃,说的估计就是她现在这副德行。

    我看着砧板上的萝卜残骸,再对比眼前她这张写满无所谓的脸,我还能说些什么,只能捏捏眉心,以一种自认为缓和的口气对她道:“好走不送。”

    于是,雨霖婞嘻嘻一笑,拍了几下衣上灰尘,跟着大摇大摆地走了。

    花惜颜默默地看着她远去背影,望了半晌,这才回过头,轻笑着摇了摇头。

    咦这两人怎么好像关系变好了许多似的。至少,雨霖婞对花惜颜,似乎没有了以前的敌意。

    我心里暗自嘀咕,走回灶台,将桂皮等香料搁进一个汤盅里捂好,没防着手肘一碰,将一个汤勺碰跌了,忙弯下腰去拣,起身时却瞧见花惜颜腰间只单单别了她的皮革夹包,平日里随身挂着的那只精致小巧的银色铃铛却不见了,不由得奇道:“惜颜,你的铃铛呢?”

    因着花惜颜对这铃铛极为珍视,我自见她以来,还从来没见这铃铛离过她的身,此番见她腰间竟反常地没有拴铃铛,难免有些奇怪。

    灶台旁热气四溢,我都出了一身汗,花惜颜因着一直在和面,许是也热极了,拿手臂擦了擦额际,白皙肌肤衬托着乌黑长发,柔美中自有一番别样风情。

    她擦过汗,这才微笑道:“我收起来了。”

    “收起来了?”

    “嗯,昨晚上我们几人不是一块喝酒么,你和洛姑娘带着长生先行回去了,我就和雨姑娘,阿宴暂时结伴同行,赶回住处去。只是后来阿宴说他喝多了肚子疼,一个人急急跑了,只是留下了我和雨姑娘两个,我便陪雨姑娘她走了一阵,同她说了些话。”

    她脸上漾出几分异样神色来,低眉续道:“后面她说瞧着我身上铃铛很不顺眼,每天看着,越瞧越讨厌。我回去寻思着,便将铃铛收进腰间夹包了。”

    我恍然点头,不过心底却暗忖雨霖婞说话也太直接了,说讨厌就讨厌,竟也不顾着花惜颜的感受,便低声宽慰道:“妖女她就那副性子,嘴上虽说不饶人,话对你说得难听了一些,心底还是很好,你千万别在意。”

    花惜颜笑道:“我有什么在意的。罢啦,其实铃铛也不定要挂着,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惹别人心烦,贴身收在夹包里,反倒好些。”

    她低下头去,怔了半晌,忽地又道:“师师,她真的很厌我么?”

    我料不到她突然这么问,呆了一下。

    “我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最先还想要我的命我实在是想不通。我同你们都处得很好,唯独同她却差那么几分,心底不免有个疙瘩,实际上我还是很想和她处得融洽些的。”

    她说话间,似是有几分自责神伤,我瞧得心有不忍,低低嗫嚅道:“其实真的不是你的错,你不懂罢了”

    “你懂么?”

    我回想起在姑苏药庐里,雨霖婞曾经告知我的那件关于她仇人的幼年旧事,蹙眉道:“我大约懂上那么一些,不是全懂,也不好怎么开口跟你说。不过我保证,她真的不是厌你。”

    不是厌你,而是厌着那个铃铛,因着这个铃铛,使她想起了以前的不快之事。

    我忽地想到了什么,犹疑半晌,又问花惜颜:“我瞧你那铃铛模样漂亮,看着很少见似的,不过就只有这一个么,有没有别处有卖或者可以定制的?”

    花惜颜道:“这铃铛是待我很重要的一个人赠给我的,是那人许我的信物,也算是对我的一种肯定,我得贴身带着,自然不敢丢。但是雨姑娘说她瞧着心里难受,是以我顾着两头,便只好放在腰间夹包了。”她顿了顿,微笑续道:“那人对我说这铃铛在这世上,只此一个,怎么,师师你瞧着喜欢,也想要一个?”

    我笑道:“没有,心里好奇问问罢了,这么珍贵漂亮的物事,我怎么要的起。”

    而我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不免猜度起来。

    世上只此一个。

    也就是说赠花惜颜铃铛的那个人,和雨霖婞小时候见到的那个女人

    花惜颜并不知道我的心思,低下头去接着开始和面,两人一边忙活,一边将话题又转到另一些轻松的事情上,一直忙到酉时,手脚都累乏了,这顿年夜饭才打点妥帖,之后,再由风骏派人将酒菜一一传到偏厅去。

    一行人聚在偏厅,围着一只热气腾腾的五香肉火锅,一只白翎野鸡火锅,另带其他几盘荤素小菜,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难得的年夜饭。

    因着今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极大的人生转折,此番到了年底,之前经历的那些艰难险阻,诡谲谜题,拥有的情爱友谊,如今回想起来,对我来说都是至为珍贵的宝物,心中感怀之下,不免多喝了几杯。

    屋子里燃了炭火,极是暖和,加上火锅的热气,一个个皆吃得汗流浃背。不过好歹是除夕之夜,外头虽然白雪纷飞,寒风刺骨,却更反衬得屋子里的春意融融,欢声笑语。

    吃到后面,我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都冒出细细一层汗来。眼见餐盘尽空,酒杯见底,花惜颜起身推开门,去了一阵,回来时手里又端了一盘饺子,搁在桌子上。洁白剔透的饺子一只只搁在白色餐盘上,正在腾腾地冒着热气,这些饺子从头到尾都是花惜颜一手做的,费了她不少心力。

    端宴摸了摸肚子,打了个饱嗝,看着桌上大盘的饺子,叹气道:“惜颜,吃不下了,再吃就成猪了。”

    我吃了大约七分饱,喝了点酒,对着这盘饺子着实也有些发愁,花惜颜露出一个淡淡的惋惜神色,低声道:“大家都不吃么?我还在饺子里面藏了几枚福钱,想讨个新春吉利,看看谁有这好运气呢。”

    眼见大家都不曾动筷子,雨霖婞瞥了桌上一眼,忽地开口道:“姓花的包了大半天,辛苦得紧,大家赏个脸权且吃些,这饺子模样这么漂亮,不吃可惜了。”

    我看着雨霖婞,略略有些吃惊,再望向花惜颜,只见她眉眼含笑,先前那抹惋惜之色也消去了,不由得也朝她会心一笑。

    我早说过,她不是厌你。

    雨霖婞没有到注意我和花惜颜神色变化,凝眉想了想,忽地眸中一亮,我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就见她将干净的小碟一只只搁在我们面前,再在每人的碟子上,夹了一只白白胖胖的饺子。

    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雨霖婞道:“我来瞧瞧大家新春的运气如何,每人一只饺子,看谁新年吉利,能吃出福钱来,而吃出福钱的人,就会得到一个打赏。”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听端宴哎哟一声,搁下手中筷子,从嘴里摸出一枚福钱,嘻嘻一笑:“不好意思,我这人运气忒好,雨姑娘,你说吃出福钱的人,有什么打赏?”

    雨霖婞眉眼弯弯,笑得极是阴险:“我话还未完,姓端的你就急了?我告诉你,打赏就是,为在座众人,献唱一支小曲。”

    端宴脸色有些发绿了。

    “你不是很爱得瑟唱歌?昔日在药庐那支劳什子歌还犹在耳旁,此番怎么扭捏了?”

    “雨姑娘,唱歌这事乃是一时兴起,这也没甚气氛,突兀唱曲我怕吓着你们。”

    雨霖婞不依他,挑起眉,手指敲着桌面,以一种纨绔子弟的口吻说道:“端姑娘,快别磨蹭,这在座的客官们都等着呢。”

    “端姑娘”尴尬地干笑两声,说道:“好罢好罢。只是这位爷,你要我唱小曲,没有琴怎么可以?”

    雨霖婞没好气道:“废话真多。”说着还是吩咐阿却去书房取了一把浑身漆黑的古琴来,置于端宴面前,说道:“这可是我爹爹的宝贝琴,端姑娘你可赏脸?”

    “赏脸,赏脸。”端宴抚摸着这把古琴的琴身,眸中闪过一丝类似赞赏的神色,随即摸着下巴,嘿嘿笑道:“诸位客官,小女子唱支什么曲;十八摸可好?”

    我听得面红耳赤,忍不住啐他道:“你作死。”

    长生并不懂其中意味,趴在我腿上,问道:“姐姐,十八摸是什么?”

    我按下几乎快要爆出来的青筋,对长生解释道:“这是世上最难听的一支曲子,长生你快将这名字忘了。”端宴这厮,自己不正经也就罢了,竟也不顾着长生这孩子在场。

    端宴哈哈大笑,道:“诸位客官,那小女子献丑了,若是唱得好,也该给我几个赏钱?”

    雨霖婞不耐烦:“行,你紧着点,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真成姑娘了。”

    端宴不再开口,整顿衣冠,拢了拢衣袖,手指搁在琴弦上轻轻勾了几个音,当做起弦。而当他纤长漂亮的手指搭在琴弦的那一刻起,他浑身气质忽然就改变了,那双狭长凤眼中流露出一种格外温柔的神情来,眸子乌黑宛若黑夜,我看得微微怔了一下。

    奇怪,怎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只听琴声切切,他低下头,低低唱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端宴唱的竟是男子求爱的知名古曲,名为“凤求凰”。不得不说,端宴有着一把好嗓音,琴技却更是精湛绝伦,分明便是抚琴高人。他声音低沉,仿佛心爱的女子,求之不得,由此至为苦痛,思念成狂。我看着看着,总觉得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楚来。

    人常说,乐律不同于苍白语言,语言可以骗人,但是乐律不会。人心里作如何想,他抚琴时流露的感情,便是如何。

    倘若认真凝听这琴音歌声,断不会觉得端宴是那种轻浮浪子,反而是那种至情至性之人。

    我侧过脸去,见原先一直安静的洛神忽地抬起头来,凝眸望着抚琴的端宴,手指则搭在桌面上,时不时地轻轻叩击桌面,唇角抿出一丝玩味的弧线来。

    她神色聚敛,并不知她在作何想,但是我知道,她应当并不只在听琴而已。而端宴唱闭,在场众人都沉默半晌,雨霖婞先时听得有几分失神,最后才由衷赞许道:“想不到你琴技竟至如斯,可堪伯牙。”

    端宴笑道:“过奖。”

    雨霖婞哼了声,又说道:“饺子都快冷了,大家快吃,看剩下的福钱落到谁嘴里。我可说好了,谁拿到福钱,谁就要唱支小曲,不许推诿耍赖。”

    在雨霖婞的催促下,我揣着忐忑的心思夹起一只饺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并没有福钱,不由得暗喜,庆幸自己可以不用献丑唱曲。只是目光无意一瞥,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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