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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墨小妖温热的呼吸喷在莫金玉的颈项上，令他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环抱的双手却并没有放松，他清朗的声音从墨小妖的耳侧传来，带了几分憋闷：
“妻主，金玉心悦你。”
这声音闷闷的，令墨小妖一时没有分清，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能够说出煞风景的话，因为……
此时温度正好，风吹得正好，竹叶声响得正好，包括那远处正在破土而出的冬笋挑的时机都正好，只有远处那个旁观的人………
站在远处那个旁观的人，如果不用咬牙切齿，眼眶通红，眼球充血的神情看着她，她会感觉更好……
“你们……你们果然……果然不像是你告诉我那样……毫无感情！莫金玉！你竟然骗我！”
凤灵几步跑到近前，成功地帮墨小妖躲过了一次回应男神告白的机会，却惹得男神皱了眉头：
“凤灵，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金玉！你骗我！说什么她对你没有感情，一旦你救出你大姐之后，你就会和她和离，到时候她还是我的！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在抱着她！！”
第196章 墨竹后君，不早夭（五十八）（）
“好了，别闹了。”
墨小妖皱了皱眉头，不知怎的，听了凤灵的话，她心里终归还是不舒服的。
以她对孔鸟妖魂的了解，这厮是不屑于说谎的。更何况，他说的这些话，除了最后那句她最后还是他的之外，其他也没什么毛病。
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所以这一刻，她突然就拿出了妻主该有的威严：
“我也累了，你们两个各自回房吧。至于起事一事，公子你多费心了。需要问石上战场的时候，告诉问石一声便可。”
她话说完，也不理莫金玉与凤灵的反应，兀自便向自己的卧房行去——她需要时间想明白，自己心里这丝别扭是什么。
难道是真的对莫金玉动心了？
这个想法一出，墨小妖便自嘲地笑了笑，对着神仙一样的莫金玉，她不可能不动心，只不过她太明白自己的位置。
自己不过就是他的一个家奴，而且运气颇好的将鬼母收服了，有了可利用的价值。
这些年来也并没有因此而满意，跟凤灵学习了兵法，更成了中层将领的教员，在他们之间威信颇高。
甚至连冥国的太女都在她不明白的情况下对她倾了心，这系列的种种，令她自身的价值猛增，使得莫金玉不得不下血本。
从最开始的联姻，一直到刚刚的表白，其实不过是他为了笼络自己的手段罢了。
其实，何必呢？
自己这辈子就是要来保护他的，一开始她就已经说明白了，不是吗？即使他不这样笼络自己，自己也肯定对他不离不弃一辈子的。
真是……何必呢？
自己又何必因为一个血淋淋的事实气闷？这些，她早就想到了，也早就知道了，甚至早就证实过了，不是吗？
真是……何必！何必！
墨小妖走进主院的东厢，直挺挺地将自己摔倒床上，看着床顶的帷幔，嘴角慢慢绽出了一个笑容：自己果然还是修炼不到家。
这么轻易便被美色诱惑了。从很早以前她就听说过，天将降人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如今自己这也算是“行拂乱其所为”了吧？
墨小妖摸了摸自己刚刚骤然咕咕乱响的肚子，哦，对了，还有饿其体肤……这是坚决不能够接受的！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她要起身去厨房觅食。
起身的过程中，墨小妖心中突然慢慢敞亮了起来——这也算作为一块石头为数不多的优点了吧？想得开，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刚刚还在自怜于自己的失恋，现在看见站在自己屋子对面的莫金玉，便能够绽出一个笑容，痛快地问上一句：
“公子也饿了吗？问石去找老管叔问一问，现在灶上可还能开火。”
自从凤灵住进来了以后，灶上便已经有了粗使的下人和厨子，也将墨小妖当牛做马，厨娘洒扫一肩挑中解救了出来。
这样想来，孔鸟的到来还是带来了好处的。
一边向厨房走去，墨小妖一边想到。
莫金玉站在主卧的门前，看着她一边摇头嘀咕，一边离开院子的身影越来越远，除了最初跟自己打招呼时候看了自己一眼，她一直都低着头。
不知道怎么，莫金玉的眼角便是一凉——天下雪了吗？
第197章 加更 墨竹后君，不早夭（五十九）（）
也许哪里的北国都是一样寒冷。不论是妖界还是这不知名的鬼界。
“主子！”
药鬼的白头白脸白衣在一片雪白里成了最好的掩护色，她在墨小妖身后缓缓地行了一礼，声音却已经不再发飘。
这是墨小妖和鬼母沟通的结果。她可以忍受自己附身的是一个独目鬼国人，但是她不能忍受自己的下属天天在自己耳边叫魂。
“将这个送去忘川奈何桥，交给孟婆。然后让她把东西交给你，带回来。”
墨小妖头也没回，眼睛一直盯着远处还在挖壕沟，建木栏的兵勇。
这已经是当初起事后出征的第二年。由于拿到了冥国的势力，起事突然变得格外的轻松。
短短不到三个月，掌管阴司术法的第七殿和掌管启蒙培养的第九殿已经前来投诚。
于是，原本与王氏作战死伤无数的兵勇，在这两家的魂法加持下，死亡率大大的减少了。
而后又是半年，管辖工事生产的第十殿，也被墨小妖带兵硬生生的打了下来。
为王室专门培养文官的第一殿，也被莫金玉用计搞得大乱，然后被墨小妖的下属，伺机挑拨了百姓，成功占领。
临河的第二殿和第四殿由于这些年一直在研究船只和水兵的训练，大部分的战力全都集中在了水兵之上，于是，有了上一世经历的墨小妖，直接在忘川河用法术堆了一个水坝。
再然后……墨小妖一个人，一片火羽，一身防护，活活拖住了第二殿和第四殿的所有术士。
而问石身后的男人——莫金玉，则去主持破坏水坝的破坏。
再然后……第二殿上层的全部活人，都变成了水生动物。而第二殿和第四殿的术士，则被赶来的暗卫营配合墨小妖全歼了……
大战过后，墨小妖站在一片狼藉的土地上，看着中层阴司鬼民爬上来后，见到浮尸遍野后的复杂神情，心中对于一将成名万骨枯的感慨突然便散了。
这些鬼民的表情有震惊、有欣喜、有恐惧，甚至有渴望……唯独没有的，便是悲痛。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莫金玉想要将王室拉下马，也许，这就是权力的魅力。
即使是下层的贫民，在看到往日高高在上需要自己仰望的诸侯横尸遍野的时候，心里都会燃起对于自己变成上层诸侯的渴望。
更何况，莫金玉的母亲，离最高的位置，只差了那一步。这世上，哪个诸侯又没有逐鹿中原的决心呢？
“你在感叹什么？”
莫金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墨小妖的身后，他清冷的声音一如既往，只是身子相较以往，更加单薄了。
这两年的征战，他虽然以智谋接连取得战果，然而他的身体，却终究受不住这种多思多虑，他经常头疼得整夜难眠。又或者整个冬天都在高烧低烧交替中度过。
若不是墨小妖在现代的时候很是恶补了一些常识，运用在了他的身上，恐怕他现在便已经不在人世了。
“没什么，只是在想这第二殿和第四殿今后的主人，恐怕要有的头疼了。”
墨小妖将之前对于权力的感慨，以及见到莫金玉一瞬间闪过的思绪掩好，那些话题此刻并不适合拿出来和他讨论，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办法改变。
“……那就不是我们的问题了。”莫金玉几乎没了颜色的唇畔翕合，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却依旧只是附和着墨小妖转换了话题。
然而，他说完这句，便没了另外的话题。两人之间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公子，还是快回去吧。现在外面太冷，对你的身体负担太重。”
最后，一如既往，墨小妖打破了沉默，却终结了谈话。莫金玉面上肌肉动了动，最后点了点头，表示了妥协。
第198章 墨竹后君，不早夭（六十）（）
阴司的夜总是伴随着鬼哭一样的风声，墨小妖躺在行军的帅帐里，不远处就是莫金玉的卧榻。
这两年来，她与他几乎日日同屋而眠，然而两人的关系，却依旧不冷不热的僵在原地。别说同床共枕了，就盖着棉被纯聊天这种小清新都是不存在的。
当然，在莫金玉生病需要暖炉的时候，墨小妖也会慷慨解囊地奉献自己作为生物暖炉，却丝毫不曾越线——越她心里的那条主仆线。
“问石，你睡了吗？”莫金玉的声音遥遥地传来，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实际上却也不过就是五臂的距离。
“你还在怪我吗？”
墨小妖不语，莫金玉却丝毫没有睡意，他翻了个身，声音更加真切了一些：
“问石……我亦不知是期盼着你醒着，还是期盼着你睡了。只是突然觉得心中很是压抑，这些年来，我为母君、父君、大姐活着，实在身不由己。
可一年前竹林前，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在战事后隐居的。其心甚诚，你不可疑我。”
墨小妖的呼吸依旧平稳，她闭着眼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节奏，仿似真的睡着了。
然而莫金玉今日不知怎的，反常的多言：
“问石，我是真心悦你。这天下我并不想分一杯羹。即使是大姐当权，其实于我，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母亲和当今王上难道不是亲戚骨肉？最终还不是沦落到了这一步。
我近日总是伤寒病痛，别人不知，我自己却是知道的，我这是大限将至。
当初你请的医者便曾提醒，不可多思多虑，然而这一年来，我却机关算尽，才能走到这一步。
我自己明白，也许这战事未完，我便已经不在人世了。
今日突然觉得，我若是不跟你说完这些，我恐怕死亦无法瞑目。”
听他说的悲切，墨小妖终究没有沉默到底，她叹了口气，如同在死水一样的忘川河上砸下了一块陨石般，骤然打破了屋内莫金玉营造的孤寂气氛。
“公子，不会早夭。问石这一生的目标，便是让您寿终正寝。为此目的，问石会在所不惜。
时间已经不早，公子还是多多休息吧。恕问石直言，这苦情的气氛，实在不适合如同月华一般高洁的公子。
明日决战王都，不管如何，问石都会护您周全。现在，便休息吧。”
她一口气将莫金玉所有想要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都不是依旧在与他赌气，她只是已经看明白了莫金玉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个男人，心中装得是权力，是天下，是计谋，是远方。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如今突然用死期将至来与她说项，其实也不过是因为王都就在眼前，莫紫玉即将代替自己掌握权力。
而他，想要她为了他而去争夺天下。
他也许会厌烦权力更迭，会厌烦战斗不止，但是永远不会厌倦。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