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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向后轻轻一摆手，打在沈飞脸上的光柱换了方向，落在了他的胸膛处。男子说：“不要介意，他们的生活里，的确不常接触到用得到礼貌的场合。”
“面对自己主子的时候，也不需要么？”沈飞嘲讽道，这应该算是刚才残余怒气的表达。
“你说的对，那个时候礼貌是必须的”男子笑道，“但是他们少有资格可以接触到领导者。”
“你不算么？”沈飞说。
“当然不算，”男子摇摇头，“我只是个带队的，仅此而已，唯一能命令的只有这区区几个人和手里的刀枪。一个小圈子，我们就不必计较是否礼貌了吧。”
“我感觉，你特别喜欢废话。”沈飞放下手，把刀换到另一只手中。这个比较大的动作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起码有五支枪换了方向指向了他的头，但沈飞已然对此视若无睹。
男子对他的动作同样视若无睹，只顾着说自己的话。
“我也挺奇怪的，你一个快死的人了，还不想多说一点话，如果我快死的话，会尽量多动嘴的，”他说，“如果能争取点活的希望更好。”
“多谢提醒，”沈飞点点头，“我只是在提醒你，最好抓住最好的时机杀了我，否则我的好运气来了，就晚了。”
“你就这么想死？”男子问。
“这不正是你的目的吗？”
骤然间，男子的目光变得像刀一样锐利，直刺向沈飞的脸庞，口中话语突然变成中文，一字一顿道：“这只是最低级的目的，我更想把你剖开，看看你这个不起眼的人到底有什么秘密，可以牵动如此多的人。”
熟悉的语言并不能让沈飞过分惊讶，这年头会说的中文的人太多，派一个会说中文的人来抓捕他也没什么奇怪的。他仍然操着纯正的希腊语言，慢慢地说：“也许我被命运吓了诅咒，就像你说的，生来就是一个刽子手，给他人带来灾难的不详之人。但是你剖开我的念头还是放弃了吧，要是分成两半能看到原因的话，我早就那么做了。”
他的闲适和男子的锐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水和刀锋撞在一起，谁也没有给彼此造成伤害。沈飞甩动一下长刀，刀尖从腿间划过，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印迹，上官家的蝎尾切仍然很锋利。不管他怎么强迫自己保持安静，面对一群抱着杀心来的人，战意已经在心底涌动了，这无关愤怒，男子在得到答案后已经放弃了继续激怒他。场中辩论再激烈，也唯有刀和枪是真实的。
“所以，你只能完成最低级的目的了。”沈飞慢慢说，“而且，这还是个未知数。”
“你宁死也不想被抓住？”男子问，这是一个认真的问题。
“听你的口气，不是已经认识我很长时间了吗？”沈飞笑笑，“这个问题就不用回答了吧？”
男子沉默一下，似乎也笑了，在背光里他只是一个黑色的轮廓，一切表情都看不见，但那并不妨碍他的气息影响其身边的人，沈飞觉得无论他怎样废话，那种运筹帷幄的大气一直存在，无论什么人都不应该把杀一个人当成把握十足的事情，即使这人是渺小至极的蝼蚁。这种真理在实力强大者心中更加明晰。但男子总是一副闲聊的模样，甚至其此时的杀心已不像初来时那样浓烈。沈飞摆弄着手里的刀，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当杀机不是浓烈逼人的时候，果决的心态会一点点降下来。
“我的确认识你很长时间了，也知道你生气的时候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男子说，他抬起了自己的头，黑色的剪影棱角分明，“但是，你忘了自己来希腊是做什么事的了吗？”
沈飞的手猛然一抖，长刀反射到墙壁上的白色光芒闪过一大片痕迹，他僵住了。
是的，男子说的对，他生气时的确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这种情况下当然也不会珍惜敌人的性命，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可以被他珍惜的事情根本寻不出几件，过了某个年纪，他就再也没有思考过什么叫人生的意义了，糟糕的时候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但是男子一句话就戳在了他的伤口上，着狠狠的一刀，把他的灵魂从充满尘土的心底逼了出来。
他来希腊是做什么的？当然是来寻找小妹，这不是曾经他唯一的目的么？可是现在这件事仿佛已经远离他而去了，尽管过去的时间并没有多少，仅仅两个多月而已，但是为什么他像是度过了自己的一段旧的人生并从其中挣脱出来了呢？是因为无从寻找无力解救的绝望，还是亡命的纷乱？
或许都有吧。
“你在想什么，”男子突然说，“这种环境，好像并不适合发呆啊。”
沈飞轻轻嘲讽似的低笑了一声，“哼”声水中炸弹一样爆开扩散，既是嘲笑自己也是嘲笑对面的人，为了对付他煞费心机，这群人也是够无聊的。
冷哼声散去，沈飞方才缓缓道：“我来这里干什么，不需要你来提醒我。”
“那你就不要怪我多事了，只是连我都担心你会忘记自己的本来目的，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就会变成一个真正的行尸走肉。”男子说。
“那又会怎样？”沈飞冷笑道。
“如果那样，我就会失去杀你的兴趣。”男子淡淡道，这就像一句玩笑话，但从他的口中认真无比的说了出来。
“失去杀我的兴趣，那样不是挺好的么？”沈飞笑着说，“最好你们柏休斯家族的大人物们统统对我失去兴趣，这样我也不用到处像老鼠一样地躲躲藏藏了。”
男子灯光中黑色的剪影一动不动，沈飞感觉他的眼睛在紧紧地盯住自己，探寻的目光比那电筒光柱还要明亮几分。男子再度以非常认真的语气问：“你觉得那样真的好么？”
毫无来由的，沈飞感觉非常反感这个问题，他很想用斩钉截铁或者戏谑的“是的”来狠狠扇男子的耳光，好让他知道自己的话多么幼稚，但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是说不出来，甚至他不是在反感问题，而是在反感自己，因为有个隐隐的意识给出了答案。
你觉得那样真的好么？答案居然是不。那个意识好像怕自己失了气势，给了一个否决的答案。
沈飞不用刻意想那道意识来自哪里，刚才涌动的战意是最好的解释。他不仅不想让别人失去杀自己兴趣，甚至也不想失去杀人的兴趣，如果柏休斯家族的大人物们统统把这个眼中钉忘记，那意识也可能会催动他去寻找那些老家伙们的麻烦。
该死的战意啊，这是已经刻进骨头里面了么，沈飞暗暗苦笑。
“看来我已经得到答案了。”男子微笑道。
沈飞的冷笑变成了苦笑，却仍然是泛着冷意的苦笑，即使男子洞察一切把事情都说对，也无法消除敌意，敌人就是敌人，性质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转变的。
“看来我也需要问个问题，你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沈飞说，“活捉我做研究么？”
“可以这么说，不过我还是觉得礼貌点比较好，”男子摇了摇头，“我想活捉你回去，让你帮助我搞清楚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沈飞问。
“要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就不用称作问题了。”男子说，“这个问题里你应该算是个主角。”
“荣幸之至，”沈飞哼了一下，“那么问题解决以后，我就可以去死了，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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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杀心暗涌（）
第223章 杀心暗涌
“有这个可能性，不管怎么说，你迄今为止做下的事情足够资格上柏休斯家族的必杀榜单。”男子点点头，“不过我向来认为事情具有无限可能性，也许问题的解决也能给你带来一线生机。这对你来说，是个不错的机会。”
“大人物的口气真是叫人受不了啊。”沈飞呵呵一笑，“可是你又忘了一点，我既然不想让别人对我失去兴趣，那就不想这么容易束手就擒。”
“你想提条件？”男子笑道，“说来听听。”
雪亮的刀突然在密集的光柱中甩开一片白色的光幕，蝎尾切被沈飞平举在了空中，这次它不再颤抖，戾气从握刀的手慢慢传递到了刀尖，这种杀戮的气息也许并不合适这柄出自铸刀大师的作，但无疑给它增添了震颤人心的感觉。许久没有动刀的沈飞感觉自己的心有一丝抖动，但抖动没有传递到身体的任何地方。
“要打架么？”男子看起来有点惊讶，但没把沈飞的架势多么当一回事，甚至用了“打架”——小孩子冲突才叫打架，而非战斗。
“是啊。”沈飞倒没怎么介意，反正没什么区别，刀剑的碰撞交锋而已，砍到身上都要流血，叫什么又有什么可计较的。
“这是你的条件？”男子问。
“打架是过程，条件是如果我赢了，放这些人安全离开，至于这个地方。”沈飞看看周围，白光扫过的地方都是一片狼藉，暴力手枪的子弹击碎了自己碰到的一切木制设施，“还是留着吧。”
“你对这个地方感情还挺深的。”男子说。
“算不上，你们这种大人物肯定不会 对这种破烂地方感兴趣，但是这的确是避雨睡觉的好地方。”沈飞说，他突然了自己曾经和楚临风去过的那间朴素的路边酒吧，虽然规格明显比这里好的多，不过感觉上是差不多的。
那也没有很长时间，却仿佛是数年之前的记忆。
“原来你在怜悯这些人，”男子轻轻点了点头，“可是我不答应。”
“嗯？”沈飞皱紧眉头。
“首先你的口气我很不喜欢，沈飞，说的自己好像真的会赢我似的，”男子慢慢说，“第二，我并不打算放过这些人。”他缓缓俯下身子，靠近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流浪汉，年轻人被他的气势逼的一再后退，“我对他们既没有好感，也要提防里面有没有混进一些叫人不愉快的人。你说呢？”
“你未免太多疑了。”沈飞冷声道，虽然这么说，他的脑海里却立刻浮现了一个年轻女孩的脸庞，刚刚逃脱出去的岚，方才紧张的时候毫无察觉，现在一丝丝怪异开始在他的心里涌现出来。沈飞的脸色也变得怪异，酒吧大厅里的流浪汉除开死去的几人，还有三十人左右，这些人里面有一半是酒吧的常驻民，有几个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沈飞的熟人。这间酒吧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比较奇怪的现象——在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生意——那么奇怪的地方是不是真的会掺杂进奇怪的人呢？
沈飞突然庆幸起来，幸好已经把岚“运送”出了最危险的地方，希望她识相的不要回来或者报警。
“多疑就是我的职业习惯，或者可以称得上是高级的职业素养，”男子毫不隐晦的说，“我不想过多地贬低你的能力，但是你真的以为凭自己一个人，可以在满大街都是敌人的克里特岛活这么长时间吗？”
“有何不可？”沈飞长刀一甩。
“别太天真了，沈飞。”男子摇摇头。
沈飞沉默了，对手看起来不是个多么浪漫的人，并不想和他用一种比较直接且公平的决斗方式解决问题，在每一方都拥有自己规矩的时候，强势的一方理所当然会占据主动权。他确实是有点天真了。或者说，习惯了独来独往的他想要保护别人的时候，开始变得没有主见。
“那你想怎么做？”男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