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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镛慕侠传-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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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厢房,一定是用三合土垫地,上面铺就青砖,因为只有这样垫起的地面,才确保没有一丝一毫的返潮。这厢房一定用最高级的白事会抹墙,因为这屋浑是老旧,可仍然散发出一种甘冽的味道,这味道是石灰吸收空气中的水分才会发出的。窗明几净,一尘不染。韩金镛发现,竟然连窗户框上的纸都是新糊的。

    拉开被卧,韩金镛发现这被子、褥子、枕头、炕单也几乎都是全新。

    即便是给做工的下人,也要准备足够新、足够好的生活用品,这一细节让韩金镛更对张汝霖的为人和家资叹为观止。

    韩金镛怕夜里再生事端,他不敢脱掉衣服,和衣而睡。躺上床,盖上崭新的被卧,在柔软的被卧里,困意竟然瞬间袭来。

    韩金镛坐起身,微微蓄力,向前一吹,吹灭了身边几尺远的油灯。

    迷蒙中,韩金镛听到了周斌义在门外院落里的脚步声,他听到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刚刚抵达张宅首日,他却如同经历了几十载的人生一样,开了眼界、长了阅历。这是在乡下和外公、父母、钟先生和钟芸生活十几年,始终未曾体验过的生活。

    这一天,韩金镛和韩长恩起了个大早,他爷俩儿从青凝侯村赶路来到张宅,又在张宅拜会了东家。韩金镛帮张海萍干了不少体力活儿,读了不少书,临了还爬上了屋顶,想来是疲乏的有些吃力了,他的脑袋在挨上枕头的一瞬间,竟然眼皮格外沉重,睡意突然袭来。

    终究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孩子,韩金镛竟然瞬间就睡着了。

    这样的沉睡不知过了多久。

    韩金镛突然听见,有人在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

    “韩金镛,出来!”“韩金镛,醒醒!”“别睡了,快起床!”

    听闻到这样的声音,韩金镛突然一下惊醒,他蓦地一下坐起身,却发现四下里无人,夜色将尽。

    韩金镛只道这样的声音不会凭空出现,他来不及整理自己的被卧,整理衣衫走出房门,只发现院落里空无一人,往屋顶看也无半点人影。

    天将破晓,韩金镛这孩子这才知道,刚刚是自己睡癔症了,一时过于紧张,这才又回到屋里。

    无奈,睡意已无。

    韩金镛把被卧整整齐齐的叠放好,码放在炕头。这才又把自己的衣服整理的紧趁利落。

    “既然睡不着了,干脆去跑跑吧!”韩金镛自己心里想起,昨日一天,自己吃的实在是有些多,如果不勤勉锻炼,这样不出十日,非得长胖变笨不可。

    即便长胖变笨无所谓,可却耽搁了外公这些年以来给自己下的苦工。

    韩金镛决定去晨跑。

    他走出跨院,发现廊道里,早已有家丁起的更早,在整理院落。

    “嗬!小孩儿,起的这么早?”这人看到韩金镛,自是一打愣。

    韩金镛却也认得他,这是花把势得禄。

    “得禄叔,乡下人,习惯起早了,您老也起的这么早?”韩金镛陪笑问道。

    “我是花把势,自然得早起伺候这些金贵的花花草草!”得禄问道,“你这又是去干嘛?”

    “过去早起是种田耕种。现在跟了周斌义老先生,早起,自然是锻炼锻炼,练练功。”韩金镛和得禄揶揄。

    “那你先练功吧,我干我的活儿!”得禄埋头继续工作起来。

    韩金镛这才慢慢向外走,他走到门楼,没敢推开大门,只是打开了大门套叠的小门,然后把门虚掩好,向外跑去。

    天津卫的路,比青凝侯村乡下的路不知要好多少倍。路且平,没有坑坑洼洼,甚至连个小石子也没有;路且宽,不必避让来往运送蔬菜、粮食、屎尿肥料的大车。韩金镛撒丫子全速向前跑去。

    可是,韩金镛怎么也没想到,他跑得赢外公王义顺的乌兔马,跑得赢村里一干务农却身体精干的伙伴同学,可全速跑的过程中,却始终感觉有人在紧紧跟着他。

    韩金镛回头望去,只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再往前跑,耳畔却又听到了风声中的脚步声,他兀自心想:“不得了,这样岂不是要栽了!”

    于是,愈发发力向前跑去。

    让韩金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身后跟随这人,似乎是在有意戏弄于他。韩金镛快跑,他便紧跟;韩金镛慢跑,他便也降速。韩金镛回头看,不见人;韩金镛四处寻,无影踪。

    小孩儿的好胜心在这一瞬间被勾了起来。

    鬓角微微冒汗,韩金镛卯足了一口气,向着南径直跑了起来。

    他只道以这样自己从未尝试过的急速猛跑,定能甩开这人。

    却哪知,这只是个开端。

    青凝侯村终究是太小了,容不下真正高明的高人。能有王义顺、“大刀张老爷”张源这般的高手,已经颇为不易。韩金镛只知有己、不知有人,认为自己已经窥到了国术的精华。

    而实际上,从这个清晨起,从这小孩儿负气赛跑的清晨起,他才被真正领进了武学的大门。

    眼见得身边的景色从胡同变成了大路,从大路变成了土路,从土路又变回了小径。直跑得韩金镛觉得自己又要回到青凝侯村了。

    韩金镛终于甩开了身后的脚步声。

    他停下步伐,想要歇口气。却感觉,身后有一阵风突然袭来。

    韩金镛扭头向后看,只看到一个影子。

    再把头扭回来,却发现身前已经站定一人。

    这人年龄在三十开外,他身高将近八尺,两条浓眉,一双凤眼,脖子上盘着大辫子,身上穿着的却是文生公子大氅。

    “小孩儿,你跑的挺快啊!你怎么不跑了?”这人微微带笑,看着韩金镛。

    “刚才是你跟着我?”韩金镛问道。

    “不错!”这人回答。

    韩金镛听了这人的话,看着他微微带笑的表情。

    明明是和蔼友善的示好,韩金镛却被吓得捏呆呆发愣。

第85章 无地用武() 
韩金镛自忖,在脚力这一点,他罕逢敌手。

    我的意思是,有多少孩子七岁的时候,就跑的比一匹战马还快?如果这个孩子长到十三岁的时候,他跑起步来,速度又会有多骇人?

    但就在韩金镛十三岁,从青凝侯村这个偏僻的小村庄走出,和父亲一起到天津卫的大官巨贾之子张汝霖家做事的第二天清晨,他却遇到了速度、耐力和本领远远超过他的人。

    这个人或是吃惊于韩金镛晨跑时的速度,激起了好胜心,有意要和这小孩儿比比;或是吃惊于这孩子的能耐,有意要加以试探,故而恶作剧。总之,他对韩金镛没有加害的念头,否则,脸上也不会带着真诚微笑的眼神。

    “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韩金镛问这人。

    “你为什么跑这么快?”这人反问。

    “因为你跟着我,我想甩掉你!”韩金镛答道。

    “可是你甩不掉啊!”这人听了韩金镛的话,笑了,“事实上,你还能跑得更快,只是你不得其法。或许你知道怎么跑了,就能甩掉我了!”

    “那我怎么跑?”韩金镛听了这话,有些诧异,他看着这人,发现他面带忠厚,不像是个坏人,心里的戒备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你该怎么跑?这得你自己琢磨啊!”这人说道,“我告诉你了,论跑步,我就跑不过你了!”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韩金镛问道。

    “得了,又回到老问题了!”这人听了韩金镛的话,笑了,“你是在张宅做事,对吧?”

    “嗯?”韩金镛听了这话,突然间顿住了,他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昨夜晚间周斌义发现屋顶有贼的事情,“难不成,是你昨天夜探张宅?”

    “嘿嘿!”这人笑了,“小孩儿,亏你能想到这一层,可是你有没有想到,如果夜探张宅的人是我,以我的身手,会踩碎这么多的砖瓦,还在屋顶留下脚印么?”

    “这……”韩金镛听了这人的话,觉得说的在理,“那你怎么知道张宅昨晚闹贼的事情?”

    “昨晚闹贼的不仅张宅,还有其他几个大户人家,但只有张宅昨夜晚没有丢东西,我一琢磨,肯定是周老镖师的能耐惊走了贼人!”这人把手伸到怀里,掏出个铜钱大小的木头牌子,说道,“你把这个交给周老镖师,告诉怹老人家‘好狗护三林,好汉护三村’,这事儿我管了,今后再有什么差池,都交由我来处理!让怹放心!”

    “那你是谁?我怎么称呼你?”韩金镛问道。

    “你将来自然会知道!”这人笑了,他往下按了按韩金镛的肩膀,“我知道你天赋异禀,你身上有功夫,是练能耐的孩子。既然有能耐,跑步的时候就别像其他没能耐的孩子一样,非要踮脚用前脚掌跑。试试把一口气郁在丹田,身子微躬,全脚掌着地。”

    这人说完这话,突然躬身、屈膝,鹿伏鹤行一般向前跑去。只一眨眼的功夫竟然蹿出了几丈。

    韩金镛这才知道,这人的速度远在自己之上,而且已经把秘诀传授给了自己。

    眼见得天色已经大亮,韩金镛学着那人的姿势,开始往回跑。

    好在天色尚早,路上没有什么行人。韩金镛这次得了诀窍,再跑步,竟然又体会到了更快的速度,而且韩金镛惊讶的发现,这跑步的自是虽然看起来不爽,但跑起来飞快,而且跑起来不累。

    回到张宅时,院落里已经炊烟袅袅。

    韩金镛取了早餐,回到周斌义的跨院。

    周斌义已经起床多时,此刻正在院落里站架、扎马步。虽然老人作业晚间守夜,没有休息好,脸上带着一丝倦容,可多年习武,他依旧是圆背蜂腰,带着那一股尚武的精神。

    “小金镛,一大早的,你去哪了?”见韩金镛回来,周斌义脸上露出了些许微笑,他略带关切的问道。

    “周先生,您早!”韩金镛把刚刚取来的早点提盒放在石桌上,走到周斌义身旁,朝老人深施一礼,这才继续说道,“平日里在乡下,随外公习武,习惯了起早,刚刚出去晨练了一下,未曾想遇到了怪事!”

    “什么怪事?”周斌义听了韩金镛的话,收回了架门,他站起身,微微用毛巾擦了擦额头,问道,“你这么早就出门晨跑,难不成有人比你起的还早?”

    “嗯,我也是挺意外!”韩金镛不敢隐瞒,他扶着周斌义,到石桌、石凳处坐下,打开提盒,从里面取出了早餐。

    粳米粥、白馒头、煮鸡蛋、几样小菜,韩金镛从提盒里陆续取出了小菜,这才继续对周斌义说道:“先生,我尚在年幼,这几年虽然和外公、师傅习学了些功夫,可毕竟认知有限,不能窥其精华,习武也多为健身。但能耐不出众,我的脚力是天生的。真说跑,连我外公那匹‘乌兔马’,权且不是我的对手。可是今早我晨练的时候,却输了。”

    听了韩金镛这话,周斌义笑了。

    “哦?照你这么说,还有小孩儿比你跑得还快?”他问道。

    “不是小孩儿,是个大人!”韩金镛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那个铜钱大小的木牌,毕恭毕敬的递给了周斌义。

    周斌义接过木牌,只瞄了一眼,便陷入了沉思。

    但沉思至持续了片刻,周斌义笑了。

    “哈哈哈哈……”周斌义用手微微拢了拢韩金镛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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