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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姑获鸟开始-第2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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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六听得晕晕乎乎的,一脑子浆糊,害怕之余,心里只默念起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千字文来。

    “你们几个到底受了何等委屈?说给我听便是。”

    那恢弘的声音严厉地说道。

    “还不是那背着龙虎旗牌吗,来咱山东借路的左司镇抚!昨晚上他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把俺们的道场都给砸了,二郎庙,河伯祠,太公观,天后宫。除了斗君祠,我们几个的道场,他可是一个都没放过啊!”

    这人声音委屈巴巴地。

    “哦?那便怪了。”严厉声音刨根问底。“你说他一个都没放过,怎地只有你们三个,那天后宫的泉五为何没来?”

    这几道人声里有人应答:“嗨,甭提了!那泉五发了失心疯,非说什么,主人回家,想拿什么便拿什么。哪有看家的仆人说话的份。你听听这是人话么?”

    “就是!就算那李镇抚和天后有旧,他还能和二郎真君有旧?跟河伯大人有旧?和太公爷有旧?他他他,他分明不讲王法!”

    “谁说不是呢?当初他跟关外五仙斗法,我渤海鱼子鱼孙死伤无数,这笔账有五仙的一半,也有他的一半。我们还没找他算账,他却惹到我们头上来,当真可恶!”

    几个声音七嘴八舌。

    “嘿!不过啊,这姓李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鬼神不敢近他的身,阳世官府却能治他的罪。”

    突然,其中一个人幸灾乐祸地笑道。

    “诶,三眼石,这话怎么讲?”

    有人惊奇问道。

    这几个人虽然恨李阎,恨得牙根都痒痒,但对他也无可奈何,想不到办法对付他。

    连隐世三妖之一的黄九牙都死在李镇抚手里,他们几个依靠庙宇香火存活的野神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三眼石,也无甚其他本领。却能照见肝胆,通晓旁人的心思。我今早晨才知道,有人设计,要害这李镇抚吃官司!”

    “到底什么人?别卖关子,快说快说。”

    有人焦急催促。

    “便是那五仙中的胡三!胡三知道不是那李镇抚的对手,便设计一出构陷的毒计。要这姓李的丢了官职,下了大狱,没了护旗的差事,他好下手拿旗牌,也给自己出口恶气!”

    “他待怎地?”

    “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哦~”

    其余两人都悠悠出了一口长气。

    “要怪也怪这李镇抚不安生,到处惹事生非,先是得罪了茶马司的柴玄;又顶撞胶州的龙虎衙门;还要到卫司兵马司借人去平猪婆龙。搞得神憎鬼厌,没个半个朋友。这才惹出这个麻烦。”

    几人谈得正欢,那恢弘声音却斥责出声。

    “荒唐!五仙不进关,这是他胡氏老早就答应龙虎山的!这胡三破誓入关,其心可诛。你们怎地还幸灾乐祸。”

    他说完,那几人连连叫屈:“秦城隍,俺们可没加害那李镇抚,只是闲聊几句,叫弟兄们开心一下嘛,难道多见多听了,也是罪过不成?”

    那恢弘声音却不领情:“闲话也说过了,我这庙荒了多少年,也没东西招待你们。去吧去吧!”

    “我说秦城隍,今天你怎么老赶我们走啊?莫不是你那干儿子回来了,我也没瞧见啊,诶,哪来的血腥味?”

    贾六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他可没理解什么乱七八糟的干儿子,只觉得天塌地陷,自己要被恶鬼活活拖出供桌,生吞活剥做下酒菜了。

    “我说……你们走是不走?”

    恢弘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您老莫生气,莫生气。”那声音慌乱起来:“我们带了野生的鲜蛤蜊,酱猪蹄子,和两坛子景芝老窖。我们哪能上您这儿蹭吃蹭喝呀!这不是孝敬您老来了嘛。”

第五十九章 秦城隍(下)() 
“就是就是,秦城隍你可不能撵我们啊。”

    剩下的声音也附和道

    安静了一会,那恢弘声音才冷哼一声:“算你们还有点良心。”

    紧跟着,贾六就感觉头顶桌子一颤,然后是两只油黑的马靴落到自己眼前。

    马靴主人跺了跺脚:“来吧。”

    那几人嘻嘻哈哈地:“我来挪一挪这供桌。”

    “莫动,酱烧的猪蹄要箕坐着吃才有滋味。”

    “行,听您嘞,听你您嘞。秦城隍,我敬你一杯。”

    外头觥筹交错,肉香四溢,四个非人非妖的家伙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好不痛快。

    时不时有吃剩的蛤蜊壳和猪骨头丢到供桌这边,贾六馋得直咽口水。

    他连着搜刮了好几座山,受尽白眼,才赚够钱,兴冲冲换了猪头肉去祭奠哥哥,却遭了一顿毒打,又伤又累又渴又饿,再受到惊吓一激,简直要昏死过去。

    蓦地,他摸索到一只圆鼓鼓的蛤蜊,居然还是完好的。

    贾六再忍受不住诱惑,用手指掰开蛤蜊壳,一口就把鲜嫩顺滑的蚌肉吞进肚子,连手上的咸香汁水也没放过。

    他伸手去摸索,才发觉这遍地的蛤蜊壳当中,居然有不少是完好的,他兴冲冲捡起地上蛤蜊来,一个个剥开来吞吃里头的嫩肉。

    这蛤蜊味道鲜美不说,贾六吃了,觉得身上暖洋洋的,伤口消肿了,疲累一扫而光,肚皮也充盈了许多。

    这场酒菜一直吃到后半宿,那几个自称在二郎庙,河伯祠,太公观里修行的家伙才醉醺醺地告退。

    秦城隍谢绝了几位要打扫干净的话,叫他们离去。只听得几道旋风刮过,庙里头只剩下一个秦城隍坐在草堆上,一口一口灌着酒。

    “嗝儿~”

    供桌下面的贾六抹了抹嘴巴,直觉得心满意足,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打完才后悔,这下不是暴露了?

    “他们都走啦,出来吧。”

    那穿马靴,声音恢弘的人背靠草堆,似乎不意外,反而冲供桌说道。

    “……”

    浅黄色的桌帘伸出一个角来,贾六撅着屁股,一点一点从桌子后头爬出来,抬头看向这位秦城隍。

    这人戴黑色襆头,面如古铜,短山羊胡。穿一身黑青水纬罗,五彩洒线猱头金狮补子圆领。内里是翠蓝罗衬衣,腰上合香金带,一派官家的威严。

    贾六看他身上的衣服,却觉得色彩图样有几分熟悉。

    “你可知道我是谁?”

    贾六听了不答话,而是下意识回头看看,不看还好,看了顿时吓了一大跳。神台上那怕不是有几百斤重的泥胎城隍像,居然消失不见了。

    “你,你是……”

    贾六瘫软在地上,手指指着那人,惊骇地说不出话。

    那人脸上含笑:“你说我是谁?”

    “你,你是,这屋子的,的主,主人?是,是城隍。”

    那人听了也不答话,只是自顾自地道:“世上没有天庭地府,自然也没有城隍。我是个怪脾气的人,世人跪我拜我,求取钱财福禄,我厌其嘴脸,一个不应。前后几个朝廷要加我的封,我又厌他们把持国器,愚民愚国,拒而不受。我托自盖世的功臣庙宇,受万民香火而生,却最厌敬神礼佛的务虚之人。可我偏高傲,不受人情,你一年多以前搬到我这儿,日夜焚香祭拜,对我是有恩的。我便自作主张,认了你做我的干儿子。四方山灵碍于我的面,你每每上山,便舍些奇珍草药给你,供你度日。”

    贾六只听得半懂不懂,他却知道眼前这人对自己好,自父母死后,再没人对自己这般好过,当即跪倒在地,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那人无动于衷,又说道:“你只需记得,我与你没有礼敬香火的香客情,只有父子之情。不过我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你不愿认,我不强迫你。”

    贾六平时愚笨,此刻却开了窍似的,拼命点头。

    “好!”

    那人古铜色脸上突地涌现出一股潮红,又转瞬如常。

    “我的儿,你且听着,你干爹我时日无多,日后也没法子再护你上山采药,这才凭着我几个酒肉兄弟的由头现身,要给你一桩安排。”

    “不,您,怎么会?我。”

    贾六口舌笨拙,话却听得明白,眼前这个透着熟悉和亲近的人才认下,他却说自己要死,这让贾六如何不惊慌失措。

    秦城隍混不在意:“人凭五谷则生,缺五谷则死,野神凭香火而生,无香火则死,世人早记不得我秦城隍,我也早就当死。”

    贾六伤心地哭泣,却把秦城隍惹厌了:“哭什么哭!伤病老死不过小事一桩,我有一桩差事要你去办,你且听我说来!”

    他瞪着贾六:“清晨一大早,等公鸡打鸣,你就要进城去,在那胶州城中汇贤楼前蹲守,在门口找一个身背朱红剑匣的武官,找他讨十九两足称的黄金不要多,也不要少。”

    贾六神色激动,却难得流利了一些:“官,官都生得凶,比山上的老虎狗熊还凶,怎么会把金子给我?何况十九两这么多,我不敢。”

    秦城隍听了哈哈大笑:“好一个官比老虎狗熊还凶!你不要怕,当官的胸前纹着禽兽,却是针线缝的假禽兽!只能用来糊弄那些个愚民愚妇,绝伤不着你!你尽管去,拿着香案上这三支烧断的香去,理直气壮地要,便说是石桥河秦城隍向他讨的!”

    说着,他神色一暗:“要来的十九两金当是个彩头,应你我父子一场,十九个月来的恩情。”

    顿了顿,秦城隍又开口道:“这笔钱你拿着,是读书还是开个买卖店铺,你自己做主。他若给了你,你自来城隍庙里找我,若不给便罢了,不必纠缠,也回城隍庙来找我,你可记清了?”

    贾六擦了擦眼泪:“记,记清楚了!”

    “好。”

    秦城隍点点头,摆了摆手:“去吧,我就坐在这儿等你。”

    正值此时,一声嘹亮的鸡叫刺破夜空。

    贾六自香炉里拔了三支烧到一半便因为质地低劣而熄灭的香线,推门走出城隍庙,一步三回头地进城去了。

第六十章 秦城隍(完)() 
“唉!孙千户!孙老哥!按照道理来讲,我们都是五品,我不该对咱们胶州千户所的这些个兵丁指手画脚,可你别怪话我说得直。你手下这些个兵啊,不中用啊。”

    李阎和一名顶盔掼甲的武官勾肩搭背。

    孙千户扯着嘴角,他多少有些顶不住这位李镇抚的死缠烂打,有心派几个熟水性的兵打发了去,可猪婆龙占据江浙水道人尽皆知。这时候哪有人乐意陪着李镇抚出海?

    人家有王命在身,惹是惹不起,思来想去,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和李阎周旋,咬死牙关不肯撒嘴。

    正是这时候,有兵丁通报,大营前头有公门的衙差来,姓张。还带着一个黑胡子老头,指名道姓要找李镇抚。说是去了驿站问过人不在,才到这儿来。

    “叫他们进来。”

    孙千户喊了一句。

    李阎心念一动,他摆了摆手:“军营哪能什么人都进,人家是来找我的,我出去就是了。”

    说罢,他站起来就往外走,

    虽然知道这事没有罢休,但能暂时告别这位李镇抚,孙千户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他勾了勾手叫那进门传话的兵丁过来,压低声音:“我快顶不住了,这姓李的要是再跟我耗下去,你就在营里挑几个刺头和不合群的,统统送去陪他出海,听到没有?”

    那兵丁眼珠一转,急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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