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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病又加重了。
到后来她才知道，那男孩的父亲倒台了、抄家了，是她爹爹做的，皇上要与丞相结亲，为他的皇子求娶丞相的长女。可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长女，但皇上不知道，他以为长女是林碧瑶。
于是，丞相夫人要她死。
多年来体内积下的毒蓄势待发。
可她被救走了，那个地方叫紫玄殿，离佑安何止千里！她回不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那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主总是用冷冰冰的声音告诉她，因为受一个人所托。
她知道一定是那个男孩，所以她很欢喜地等在那里，等他来带她离开。她会告诉他，她多不喜欢这个阴沉沉的紫玄殿，多讨厌那个少主和殿主冷冰冰的声音和铁面具；她也会告诉他自己有好好保存他当初说一人一半的玉珏；而且，她有多么喜欢他，多么喜欢阳光。
可她没能等到他。
第566章 溪云初起75（）
她的病已经好了，乖乖和殿主学了武，可以保护自己了，可他还没来。
等到几年过去了，她发现了自己与别人身体的异常，她哭喊着：“你们对我做了什么？”她抱着自己小小的身体在黑暗中颤抖。可他还没来。
来的只有那个戴着铁面具的少主、不，他已经荣升殿主了。
他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安慰她，向她解释只有将她的身体维持在这个年龄才有可能抑制住她体内的毒。
后来，她认命了，可她想逃出紫玄殿。但殿主又在她身上种下了鬼音铃的种子，每月月半之时，鬼音铃必会响起，殿主会用铁链锁上她，任她在里面翻滚颤抖。
这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事在那之后，她一身虚弱，殿主不让任何人碰她，亲自为她擦洗一身的泥垢和血迹，在她半晕之时抱紧她，用他那沙哑的声音向她说对不起，向她说喜欢你。
她曾想过自杀，可摸着那半块玉珏又放弃了。
她不明白，不明白这一切。这么不明白地过了二十年，任由心魔在她体内发芽成长。
………
林尤怜的两把幽冥刃刺进了紫玄的两个手掌，脸上的表情是不符合她外表的狠辣。
天知道她有多恨他！
她目光如刀地盯着他的铁面具，似乎想说点什么、想骂点什么，可如今也都不想了。
紫玄的武功比她高，最开始他是可以躲开的，可他没有。她很诧异，但其他思绪涌上让她没有多想。
“你终于要死了。”最后，她只说出了这么一句，面容平静，声音平静。
她好不容易打探到了紫玄将鬼音铃交给了杜世宇，天大的机会，她夺到鬼音铃就再也不会受制于他了！然后，她可以杀死这个恶心的恋童癖！
紫玄艰难地抬手，似乎想在衣襟里翻出什么，可抬到半空中，他又放弃了。
林尤怜眸子一动，伸手扒开了他的衣襟。
她突然跌坐到地上，脸色苍白。
她颤抖着拿起那半块玉珏，根本不用拿自己那半块出来比较她就知道，这是当初那块属于“他”的那一半！
“你是谁……”她声音发颤。
她吼道：“你是谁？”有泪水从她漂亮的眼眸中滚落下来。
紫玄发出了一些声音，沙哑、模糊，仿佛在笑。
林尤怜拔出幽冥刃，上前挑去他的铁面具，可他的面具已经和脸上的皮肉连在一起了，下面一片血肉模糊。她挑开一点便不忍心下手了。
她看向他面具下的眼眸，无论她在对他做什么，他始终这么看着她，目光明亮温和，带着些许叹惋和歉意，还有柔情。
轰的一下，似乎在她脑中炸开，让她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在她还很瘦小很卑微的时候，有一个小男孩闯进她的视野。他穿了一身很干净的淡青色袍子，仰着一张白净稚嫩的脸，他的眼眸正看着她，明亮温和，没有丝毫厌恶和怜悯。
“是你。”她喃喃。那名字挂在嘴边，却怎么也呼唤不出来。
紫玄又发出些声音，她连忙俯身去听。
“怜儿，”他说，“去拿三生莲，你的毒……三生莲。”
林尤怜身形一晃，险些倒在地上。
“我知道了！”她伸手抱住紫玄，可她太小，没有办法把他抱在怀里，“是我错了……”她眼泪不停地流。
可他两只手和半边脸都变成了黑色——幽冥刃是淬了毒的。
“怜儿，”他的声音模模糊糊，“好好活着。”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哭。
她伸手抚着他冰冷的铁面，他的黑袍，和发乌的手。
他本来是来自阳光的，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昕辉。”她终于叫了，声音小小的，仿佛一触即碎。
她俯下身，把脸埋进他脖颈：“是我错了。”
第567章 溪云初起76（）
佑安城北八百里的乾天山下便是国葬之地了，乾天山脚因此有座皇家别院，名为乾天宫，国葬之时皇帝大臣们来休息准备的地方。
而大型的天山墓园便是沈王爷和夫人举行国葬之礼的地方了。
是夜，夜已深，乾天宫内的灯早已尽数熄灭，只剩下了一处，那一处叫永安宫，是皇帝在乾天宫的书房。
音离跟着灯光，向永安宫走去。
她此时穿了一身宫女的衣裳，低着头，沿着宫墙向前走。夜里的乾天宫除了几队侍卫之外，没有人走动，已过三更，侍卫们也开始犯困，见了她也懒得问，只当是个小宫女。
音离在永安宫的院门前停住，黑灯瞎火的，她身子又娇小，躲在石狮子后，一手劈向那侍卫的脖子，把他轻轻靠在墙边。再走近另一个，同样解决了，才悄悄走进永安宫。
在永安宫中巡逻的侍卫比外面多，刚过了一队，又是一队。
音离低头沿侧边走，想绕去正殿。
“你，什么人？”
有侍卫注意到了她，把她拦住。
音离立马低头行礼，轻声道：“奴婢是玉昭仪宫里的临湘，是来找江公公的。”
她上午听宫怿说了国葬的事之后，下午便去佑安的无朽宫分部买了情报，定了计划之后，她决定一个人来，不带宫怿。
宫怿本想给她派几个护卫，可听了她计划又打消了念头。
她打算直接去找沐君焰。音离细细想过，只有这个办法可行。若要她冲破重围毁掉国葬到父母墓前，她可没那本事，要沈云泽来才有点可能。
而且那个灭了她沈家的人，才不会放过她。
思来想去，跟在沐君焰身边才最安全。
于是她这么做了。
那侍卫听她这么说，还有些疑惑，便亲自带她去找江仲。
音离稍稍化了点妆，改了点样子，侍卫一下子也没认出来，只好去请人通报一下。
殿内，江仲听了小公公的通报，有些为难地看向桌前的沐君焰。
沐君焰神色不动，只淡淡地说：“把她带进来。”
江仲应了一声，走出门去。
音离忙迎上去行礼：“江公公。”
江仲上下打量她一番，眼中有了了然之色，显然是认出来了，便俯身道：“姑娘可来了，皇上有请。”
音离点点头，随他进了殿。
沐君焰正看着奏折，她进来时也没抬头。等江仲招了所有人出去，这才放下奏折抬头看她，眸中已隐隐有了几分欢喜。
“云初，来坐。”沐君焰向她招手，自己也从龙椅上起身，坐到案几边。
音离也不客气地坐了，伸手倒茶，喝了一口水。
“你……这些日子可还好？”看她喝完一杯，沐君焰提起壶，又给她到了一杯。
音离摆摆手道：“先说正事，我今天过来是想告诉你，我要参加明天的国葬。”
沐君焰点头：“我猜到了。”他沉默了一下，“我会把你安排好的。”
见他如此爽快，音离有几分诧异。
“云初，所有人都知道你一定会来参加国葬，无论以什么方式，”沐君焰说，“明天于你而言很危险，可又非来不可，你跟着我才是最安全的，我原以为你不会这么做……”沐君焰轻轻握住她捧着杯子的手，声音温和，“谢谢你信任我。”
第568章 溪云初起77（）
音离怔了怔，尴尬地抽回手，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被抓住呗，怎样都是要被抓的，那还不如选一个最保险的办法，至少可以让我拜过父母。”
“你不会被抓的。”沐君焰语气淡定，“你要相信我。”
音离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你还没回答我，”沐君焰微微皱了皱眉，“这些天你过得如何？”
“还好。”音离低下头不去看他，“我一直待在佑安没走，遇到了好心人收留我。”
“一个人？”
“嗯。”
“我手底下的人倒是带了个沈王府的人回来。”沐君焰向外道，“把那个人带过来。”
江仲在门外应了一声，招呼人去了。
沐君焰看着她：“你应该认识的，她说那天你想吃南芳斋的紫苏糕了，叫她出去买，她才躲过一命。”
“南芳斋的紫苏糕？”音离有些疑惑，“我那天没有叫人出去买啊！”她回忆道：“我那天是被禁卫军的声音吵醒的，连早饭也没吃就去了正厅，中间紧张得什么别的也没想，不到午时那些黑衣人就来了……”
沐君焰的眸子阴沉了几分。
正说着，江仲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皇上，人带来了。”他推门进来，身后跟了一个绿衣的小丫头。
小丫头没有抬头，只上前几步，便跪下行礼。
“青悠！”音离霍然起身。
青悠抬起头来看她，笑道：“小姐。”
音离本想去抱她，可见她笑容，觉得欢喜之后又多了些什么，便止住了步子。
＇小心青悠！＇
她突然记起原来的沈云初写下来的话。
“我手下是在沈王府正门看见她的，当时她正跪在府门前哭，还在说些什么。”沐君焰走到音离身边，“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音离盯着青悠，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出什么东西来，可青悠已经慢慢低下了头。
她突然想起什么，缓缓道：“皇上，你说这次灭我沈家的人，来自哪里？”她紧盯着青悠。
“是皇家禁卫军？”
沐君焰没有说话，他知道音离要干什么。
音离接着说：“是林丞相的人？还是左将军的人？”
青悠依旧低头跪着。
“或者，”她轻声说，“是月神教？”
沐君焰略一挑眉，青悠不自然地捏紧了袖口。
音离闭了闭眼，坐回椅子上，她已经看到她想看的了。
许久之后，音离才重新开口，她声音有一点点颤抖：“青悠，谢谢你。”
青悠一怔。
“你没有毁去我原来的那些笔记，谢谢你，让我有找出真凶的机会。”音离脸色苍白。
青悠双肩颤抖，有泪水掉落在地上。
沐君焰走到音离身边，握住她的手。这一次她没有抽开，反而紧紧回握。
“对不起，小姐。”青悠用极小的声音说。
音离又沉默下来。
“怎么处理她？”沐君焰再次问。
音离张张口，对于沈云初而言那个字到了嘴边，可她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那可是青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