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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中霎时陷入到了一片死寂，除了我们几个人的呼吸，就只剩下了老蛇婆不停呕着血的咳嗽声。
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老蛇婆没有多说任何话，将拐杖的尾端凑到彩芸身上，运足力气猛地一划，那费劲我半天力气也未能撕开的金属大网居然应声断裂出了一道缺口。
划开困住彩芸的大网，老蛇婆身子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一部，小腹中一片殷红，往外冒着喷泉一样的血，一脸苍白地坐倒在了地上。
“阿婆……你怎么样了阿婆，你不要吓我，小彩害怕！”
刚刚脱困的彩芸一把扑在了她的身上，急忙伸出双手去按住自家阿婆流血不止的腹部，然而一个人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势，怕是大罗金仙也未必能救得活，很快，老蛇婆眼中的生机就在一点一点地变得黯淡下来，目光中失去了神采。
“小彩，不要……不要再管我了，阿婆后悔，不该带你闯荡在这地上的人世间，你快走……他们、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快跑！”
老蛇婆用鸡爪般的手掌搭在了彩芸的胳膊上，语气时断时续，生命显然已经走到了尽头，她先前苦斗两大道门高手，之所以还能在受了重创之后将我击退，并将彩芸自那网中解放出来，全凭一股意念支撑，如今再也不剩半点力气。
“阿婆……小彩不走！我求求你快起来，小彩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再也不会缠着你要你把我带出来了，我以后好好修炼，我要继承大巫传承，我要代你整合十八部族……你不要离开我，我以后再也不贪吃了，也不会再贪玩了，阿婆，阿婆……”
彩芸清脆的哭喊声回荡在我的耳侧，每一句都化作了利刃，一寸寸切割着我心口上的肉，我的鼻子一酸，也跟着流出了大滴大滴的眼泪。
我这眼泪并非为她阿婆而流，却是真真实实地心疼彩芸，不过为了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春秋往事，却要让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承受到如此血淋淋的痛苦，这世道，到底是有多么他妈的混蛋！
什么地底遗民，什么中原道门，倒退几万年，不都他妈的全是茹毛饮血的野人吗？分什么高低贵贱？
为什么会有这些争斗？巴蜀也好，中原也罢，什么正道，什么邪魔，哪个不是有血有肉的人？明明就是你们这些做着春秋美梦，想要扫荡天下的混蛋强行编造出来的谎言。
我去你妈的炎黄二帝！我去你妈的巫魔蚩尤！你们这三个老王八蛋，在几万年前的恩怨纠葛，凭什么要让千千万万的子孙后辈替你们承担苦果？
老蛇婆在彩芸的怀里一点点失去体温，直至最终陷入彻底的冰冷，刘源清原本打算要走过去，却被靠在墙壁上的我一把抓住了衣服。
“世伯，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和我一样，根本对你们构不成任何威胁，希望你放过她，否则我一定跟你拼命！”
我抬起头，睥子中闪烁出无比坚定的光泽，让他丝毫不敢怀疑我的决心。
“傻孩子，我其实并非一定要杀她不可，只是这老蛇婆死在这里，你今天放过她，她将来又会不会放过中原道门？”
瞧见我眼神中浮现出来的认真，以及语气之中透露出来的那种不容置疑的决心，刘源清长长叹出了一口气，显得有些唏嘘。
看得出来，他并不是那种嗜杀的人，否则在与老蛇婆动手之前，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说对方离去，只是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或许他根本就料想不到这老蛇婆明知不敌两人联手，却还是要选择留下来与他死磕。
更加料想不到老蛇婆在陷入困境的时候，手中拐杖居然还困着一头邪神的投影，凭着这种手段，反倒将他打伤。
而最让他意料不到的，或许还是距离他和老蛇婆拼斗的地点不足几百米的地方，居然就躲着我跟蛇女，眼睁睁参与进了这场变故。
他最初或许只是打算出手将老蛇婆逼退，然而这一连串的变故接踵而来，却最终使得老蛇婆死在了自家孙女的手中。
如果是你，当自己最亲近的长辈当着面被人杀死，你会怎么想？
“无论之后怎么样，今天的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彩芸，现在的她，不过就是刚刚失去了亲人的柔弱女孩而已，我爹从小告诫我，身为男人，绝不能恃强凌弱，也不能看着别人欺凌弱小。”
“你这兔崽子，这时候倒将陈兄对你的训诫背得滚瓜烂熟！”
刘源清被我说出来的话气乐了，他跟我爹虽然超过二十年没有见面，年轻的时候却是可以换命的老交情，所以在面对我的时候，也免不了以长辈的身份自居，这句兔崽子，语气和我爹颇为神似，一听他这么称呼我，我这心里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早把你爹的话放在心上，又怎么会搞出这么多的祸事来？”
刘源清伸手拍了我脑袋一下，偷偷塞了一张符纸给我，然后拍拍我的肩，
“说我就在外面等你，别耽误太久，你刘叔事情可忙着呢！”
他低着头缓步离开了山洞，而我则将符纸收进了怀里，蹲下身子，伸出颤抖的双手，去轻轻拍了拍彩芸不断抖动的香肩。
“你不杀我吗？”
彩芸回过头，精致的瓜子脸上挂满了泪水，望着我，语气显得特别的冷。
我伸出去的手掌僵在了原地，眼睛里流露出了巨大的酸楚，动了动嘴唇，涩声说道，“我……又怎么会伤害你？”
“不会伤害我吗？呵、当初是谁趁我昏迷的时候，对中原道家那些伪君子们提出的计策，是谁说出要用我来威胁阿婆的？是谁将我带到这里，让我阿婆苦苦找来送死的？”
彩芸就这么冷冰冰地看着我，口中的话，显得格外阴沉与冷漠，那目光好似一块冰，冻得我心脏也跟着死死地锁紧。
“是……是我，”
面对彩芸这一连串的问题，我根本找不出任何言语来为自己辩解。
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带她来到这里，又怎么会连累彩芸失去最亲的人？如果我当时能够多忍耐一会儿，陈修睿那臭小子又怎么会从后面找上来？
巨大的痛苦包围我的脑海，让我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悔恨。
“田青云，刚才那个人说得没错，今天你如果不杀我，日后等我有了能力，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屠尽道门狗！”
瞧我沉默了下来，彩芸突然张嘴发出了一长串的冷笑，神色在一点点地变得狰狞，原本那犹如桃花般妖艳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抹青气，整个人变得形同厉鬼，一字一顿地对我说道，
“如果你现在要杀我，就赶快动手，否则一旦让我恢复过来，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
“你……你走吧！我……我等着你来杀我……”
我不敢直视彩芸的双眼，目光躲闪着往后退了两步，一咬牙，直接对她大吼道，
“既然你认为是我害死你阿婆的，我也无话可说，你随时都可以杀我，就算现在我也绝不会反抗的！”
“虚伪！”
她的一句话，让我的一腔热血被浇冷成冰，浑身都忍不住发起了抖。
此刻的彩芸，再也不复之前的那般单纯与善良，她看了看我，又转过身去将倒在地上的老蛇婆扶在了肩上，瘦弱的身子扛着几十斤的重量，脚步显得十分踉跄，一点一点，跛着脚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山洞里恢复了一片死寂，我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目光紧紧注视在彩芸逐渐远去的背影上，一时间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天与地都颠倒了一般。
彩芸一走，我的心就空了一大块，我以后到底还能不能见到她，就算再见到她，还有可能如同往常那般，捏着她手掌一起谈笑吗？
仿佛一道闷雷划破了漆黑的夜空，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好似正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死死抓紧，然后放松……然后再抓紧……
我无法形容那个时候的沮丧，就好像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一样，一个人呆呆傻傻地愣在原地，直到十几分钟之后，肩膀上扛着老道人尸体的刘源清，方才重新落入了我的视线中。
“她已经走了，我们也赶快离开吧。”
刘源清没有对我说出太多话来，只是凑到我跟前轻轻叹了一口气，言语中颇多惆怅，喃喃说道，
“蛇人天性多疑、善妒，而且报复心也极强，你今天这么放过了她，来日江湖上再见，恐怕她非但不会对你心存任何感激，反而……”
第六十四章 斩邪阵（）
“我知道，这是我欠她的。”
我紧捏在一起的手掌缓缓张口，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泪水都压进了心里头，将来再见面，她真的会杀了我吗？
这个女孩，曾经在我最累最苦的时候，将自己的食物分给我一半，却换回来了我对她的欺骗。
甚至当被我欺负之后，她也未曾对我心生报复，反而毫不犹豫地带我回到了安全的地方。
我呢？我对她做了什么？
心头的愧疚死死折磨着我，让我再也提不起任何情绪，只能迈动着机械的步伐，一步步跟在刘源清的身后，一同朝着山顶的方向走去。
山脚下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仍旧在持续，伴随着阴冷的夜风，不断有惨烈的痛呼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我没顾得上去理会，脑子里不断闪烁出彩芸在离开我的时候，脸上所浮现出来的那种决绝，心就痛得好似被人撕裂开了一般。
上山的道路十分崎岖，在这荒郊野岭之中，根本找不出任何一条像样的路，我跟着刘源清穿梭在了几十年不见人踪的深山老林之内，一路向上爬行，大约过了半个钟头，视线突然一空，发现这山顶的尽头处，居然是一块十分开阔的平地。
在这里，我瞧见了接近二十多道忙忙碌碌的身影，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法器，在地上忙活着布置什么。
刘源清将我带到了这儿，就不再管我，在将虚清子的尸体安置在了一块石头上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冲进了人群之中。
在一片忙碌的身影中，我又看见了我爹、癫道人、玄光和和尚他们，不过此刻的他们却丝毫没有顾得上理我，我爹手里抓着一大捆竹竿，将它们分别插在了不同的位置上，癫道人则急匆匆地将幡布挂在上面，随即咬破中指，不停在上面画出古怪的纹路。
我看了一圈，才晓得这些人是在联手布置阵法，只不过一般的法阵布置，往往一两个道家人就可以极为轻松地布置出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大杀器，竟然值得同时让二十多个真修联合起来？
“青云，你快过来帮我一下。”
我爹随后也看到了我，不同于平日里表现出来的严厉，这次他非但没有骂我，反而直接将手里的竹竿见到了我的手上，一本正经地冲我嘱咐道，
“听好了，这叫镇邪幡，对付一般的游魂，只需要一根就够，不过这巫鬼王生前就是一个大巫，被镇压之后长眠此地五六百年，早就修成了鬼王金身，你快把这些镇邪幡全都插在地上，记住一共需要插进去九九八十一根，需有三尺三寸没入地面，快点！”
拿着我爹递出来的竹竿，我微微愣了一下，没有拒绝，直接便在癫道人的指引下找准了阵眼，一根根排下桩子。
我的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