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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然很有眼力见，他知道方翎此行的目的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散心观光，所以在分配房间时也将一间不怎么起眼，但环境颇好的厢房分配给了方翎他们。
放下了随身带着的几件换洗衣物，方翎同辰甲纳兰笙两人出门时发现大院门外已经挤满了前来购物的回鹘百姓，同时四面八方还有大批百姓正在邻人的通知下向这边赶来。
赤云缺铜，帝国为了防止铜钱外流，官府也不建议行商在对完交易时使用银钱，是以如今商队同回鹘人的交易还处在最原始的以物易物阶段。
而除了战马因为山阴城城主的禁令而被限制了买卖之外，回鹘人的皮货，毛毯，弯刀，银器在赤云帝国的地界都拥有着极其不错的销路，方翎一行人就看着那些回鹘百姓用勒勒车推着大堆皮货赶来，换上几袋盐巴，换上几件瓷盆瓷碗，换些日常需要的小工具，最后再换上些色泽发暗的茶砖和几匹棉布便欢天喜地地离开。
方翎看得真切，那些色泽暗黄的茶砖本身质量就不好，再加上又都是用陈茶压制，香味比起新茶要大大地打上一个折扣，泡出来的茶汤也是晦暗浑浊，这种东西在赤云帝国都是茶庄的处理货色，其主要用途一般是用来做茶叶蛋，但在这山阴城中，碰到那些不怎么懂行的百姓却可以从他们手中换来两张完好的牛皮。
不论是制作皮甲还是蒙在盾牌上作为盾面，亦或是破成丝后绞成马鞭或皮绳都需要消耗大量牛皮，像在定西军驻地就有专人不限量地收购，每张牛皮的定价是五百个大钱。
数十倍的利润让那些售货的伙计们变得无比殷勤，而这些回鹘百姓似乎是被先前商路断绝了整整两个月吓到了，如今近乎抢一般地从商队手中换取着货物，而这架势也引来了百姓们对于商队货源是否充足的恐慌，为了能尽早完成交易，一些孔武有力的回鹘人甚至不惜对排在自己前面的百姓报以老拳，而那些人又哪里是省油的灯，随着双方不断呼朋引伴，最后一场规模不小的斗殴也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而那些监管交易的骑兵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处理的手法也是干脆利落，手中的马鞭对着斗殴的双方就是一通劈头盖脸地乱抽，立刻让那些彪悍的百姓们学会了乖乖地排队。
一旁纳兰笙面色有些古怪地低声问道：“这些回鹘人这么好骗我们不如让扶风城的商队也把一些没人要的货物运过来？”
“等过些天再用鹞鹰通知他们，如今我们没有货物可卖，就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吧，一个来做市场调研的掌柜和两个护卫，可不应该待在大院子里一动不动的。”
正准备领着两人在这山阴城中四处逛逛，方翎就看到换了一身新衣服的钱然从自己的房间里钻了出来。
“钱掌柜，你这是？”
见方翎三人有些古怪地看着自己，钱然苦笑一声：“交税，凡是进了这山阴城的商队少说也要交出三成货物作为税款。”
“这么多？”先前正准备将货物运来山阴城的纳兰笙脸上闪过一抹骇然之色。
“可不是吗，每次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才能赚点卖命钱，这税款一交连同上下打点的花费少说也要去掉一半的利润。”
冲方翎拱了拱手，钱然告了声罪，招呼一声其余各家商户派来的管事，几个面色难看的老男人压在大约六十架马车顺着作为城市中轴线的大街，缓缓向城西一座白砖白瓦的豪奢大宅行去。
远远望着那座充满异域风情的豪宅，纳兰笙有些诧异地问道：“那里是城主府？怎么感觉位置有些古怪？”
这倒是不怪纳兰笙起疑，方翎这辈子虽然没出过几次远门，但也知道这世上会把城主府修建在城墙边上的城池应该是不多。
“古怪就古怪吧，这回鹘人的地盘有什么怪异风俗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方翎深深看了那座城主府一眼，拉着她的胳膊走向了不远处那条热闹的街道。
身为一个从小生活在深山中的罪民少年，除了纳兰家的山寨，纳兰笙之前唯一去过的人类聚居区还是扶风城的营地，只是那里除了帐篷还是帐篷甚至连一家商铺都没有，此刻这座山阴城大街上的各色货物让他觉得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至于那座城主府的些许异样也早已经被他抛诸脑后。
至于方翎也没再理会那座城主府，如今他们也没能力仔细侦查，倒不如好好在这山阴城中逛一逛。
虽说三个男人结伴逛街看上去有些怪异，但那张赤云人的面孔倒是给他们提供了不小的方便，大部分摆摊的商贩都知道今天有一支大商队赶来了山阴城，而像他们三人这样跟随商队前来却没有携带货物，只是专程前来考察的从前也不是没有，而每当有这样的人到来也就代表着一支新的商队即将加入到对山阴城的贸易中。
眼看满大街小贩的吆喝声都大了许多，方翎也很入戏地扮演着一个前来考察的掌柜，一边洒下大把银钱购买各类商品，一边用还稍显生涩的回鹘语同商贩们热情地交谈着，没走出多远，三人手中已经提上了各种各样的吃食货物，见这情形，几个自从方翎离开商队驻地就有意无意跟在他们身后的回鹘百姓也悄无声息地掉头走开。
等到天色渐暗，三人才拎着大包小包返回了商队驻地，此刻钱然连同一众商会的管事已经返回，只是因为交了大笔税款的原因，几人的脸色显得不是很好看，一行人把买来的烤羊肉就着烤热后的馕饼对付了今天的晚餐后方才各自返回房间。
奔波了一整天，整个商队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浓浓的倦意，很快整个商队驻地中只剩下了初夏时节细微的虫鸣声，而自己的房间里方翎也同样闭上眼睛，等到身旁的纳兰笙的呼吸也变得均匀而悠长，才从怀里掏出了城池图册。
充满科技感的半透明全息投影屏幕中，山阴城中的一切都无处遁形。
这次方翎之所以会亲自出行固然有出门散心的念头，但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全面而详实地获取山阴城中的情报，而在行动时刻受到监视的情况下，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方翎手中的城池图册。
没有理会满屏代表敌方战斗单位的红色光点，方翎直接看向山阴城那座位置紧靠着山阴城西面城墙的城主府。
以一座白色宫殿图标指代的城主府中密集的红色光点几乎连成一片，而在那疑似城主卧房的最大房间下面，则是一条长约一里，出口位于城外一座小树林中的地道。
见这情景方翎笑着摸了摸鼻子，这山阴城城主倒是个惜命的人。
第118章 指挥使艾山（）
山阴城有百姓三千户，人口近一万五千，钱然的那两百辆车的货物在交出三成作为税款后又哪里经得起这么多人购买，疯抢持续了整整一天，第二天刚刚日落时，车队剩下的货物就已经销售一空。
来时两百车廉价的劣质货物已经换成了大堆值钱的皮货和回鹘特产，商队的伙计们在统一装车后发现他们带来的两百辆马车竟然还装不下，伙计们不得已又去城中订购了二十架勒勒车，套在了他们刚刚换来的大牲口身上，丰厚的收获让所有人都喜笑颜开，作为商队领队的钱然也索性大方了一把，从城中买了三只洗剥好的山羊，直接在院子里起了篝火，烤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羊肉烤熟，只听一声战马的嘶鸣声响起，一个回鹘骑士已经驾驭着坐骑踏倒了商队驻地外的篱笆，径直闯进了院子。
看了一眼围坐在篝火旁的方翎等人，骑兵用回鹘语大声喝道：“艾山将军今晚在将军府为你们践行，所有商号的代表均不得缺席！”
说着这骑士还特意看了方翎一眼，而见他传令之后便策马离开，方翎低声问向身旁面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的钱然道：“那位艾山将军是”
“艾山依提，骑兵卫的指挥使，他的手底下掌握着山阴城最强大的一千精骑。”
方翎眉头一挑：“这么说来山阴城的主要兵力不是掌握在城主手中？”
“不错，山阴城城主肉孜药葛罗是药葛罗部族长的侄子，他的亲爹也是药葛罗部中的实权人物，只是这家伙比起酒囊饭袋强也强得有限，他那位族长大伯怕他坐不稳山阴城城主的位置就把自己身边的一位亲卫派到他身边辅佐，这就是那位艾山将军。”
“只是辅佐？”
“谁知道呢，那位肉孜城主每天都在城主府中和他的那些姬妾胡天胡地，如今这山阴城里除了税款之外的其他所有事物都是由这艾山一手掌握。”钱然涩然一笑：“如果大人想把您麾下的商队也带进山阴城，这位艾山将军那是一定要打点好的。”
方翎微微颔首，那位肉孜城主在药葛罗部中地位如此之高却还能被那亲卫出生的艾山侵吞了如此多的权力，看来不是他能力太弱就是那艾山太强，不过城主与将军有嫌隙对预备着夺取山阴城的方翎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冲身旁已经站起身的纳兰笙和辰甲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留在这等候，方翎同苦着脸的一众商号管事一起向山阴城中的将军府行去。
与府邸紧邻城墙，随时准备着从地道中逃走的肉孜城主不同，艾山的将军府位于山阴城位置最佳的城南，极具西域风情的豪奢府邸仅从外表看来不比城主府逊色丝毫，尤其是站在大门左右的四个回鹘武士更是为这座府邸平添了几分杀气。
在几个回鹘武士森严的迫视下，方翎连同几个商号管事低眉顺眼地走进府邸，随后自有一个身穿白衣的管家上前，也不说话，径直引着他们走向会客厅。
路上落在最后的钱然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冲身旁的方翎道：“大人啊，这艾山虽然对物资需求不大但却贪恋财宝金玉，我们这批商号的管事从雁门关出发前就已经事先备好了礼物，不知您”
方翎眉头一挑随即笑道：“放心，这次出来虽然没带什么好东西，但是糊弄一下这些蛮子还是足够的。”
先前为了烧制装牛肉干的白瓷罐子，方翎特意在扶风城中建起了一座瓷窑，而土窑能够烧制的不仅是瓷器还有玻璃，只是这个时代人们还没有掌握玻璃的制作方法，偶有的几件玻璃器还是磁窑中产生窑变时意外得来，堪称不世出的稀世珍宝，如今手中有了窑口，方翎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些石英砂放入土窑中煅烧，虽然由于温度的关系煅烧出来的玻璃没有前世的玻璃那么晶莹剔透，但用来应付那艾山将军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走过一条九曲回廊，一行人很快来到会客厅前，此刻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数十盏精美的羊油灯将会客厅照得纤毫毕现，而在客厅主位上，一个满头发辫，身披锦缎长衫的回鹘大汉正笑吟吟地看向走来的一行人。
见几人小心翼翼地分别落座，艾山眉毛一扬，给那位白衣管家使了个眼色，后者点头退了下去，很快二十多位腰挎弯刀的回鹘武士便抱着酒坛瓜果进了客厅，只是在放下东西之后一众回鹘武士也没有退下的意思，反而是站在了方翎等人身后，一副准备伺候他们用饭的模样。
眼看那些粗胳膊大腿的回鹘武士给方翎一行人面前的酒碗中倒上了一碗色泽很是怪异的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