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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狗-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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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泉子发声询问时离着古树尚有百丈,语声虽轻柔,前冲之势却陡然凶猛蛮横起来,待一句话说完时轰然落地,距此人已然不足十丈,看似还远,然而于真正的高手而言,这点儿距离抬脚可至。

    “阁下是谁?老子自问灵觉明锐,几可达五百丈,今日直到百丈之外竟还没能感知到阁下半点儿气息,如今的高手就这么不值钱?”

    一看就是富贵中人的中年男子站起身,缓缓转过身躯,虽不知在潮湿的泥土里坐了多久,身上竟没沾上半点儿污浊。

    他轻轻掸了掸锦袍,抖落几颗落在衣摆上的露珠儿,整个人纤尘不染,这才展颜和煦一笑,道:“相州魏二。”

    羊泉子目光一凝:“可是魏氏家主、人称相州二爷的金刀魏叔卿?”

    中年男子笑着拍了拍身后铁匣,点头道:“正是魏某。”

    “你特意在此等老子?你怎知老子要从这里经过?”

    “这几日间,一支自称归属诏狱的黑衣边军沿着蓟、青二州与北定府的边界划出一道巨大而漫长的弧线,沿途横冲直闯、破家毁祠,惹得数州百姓怨声载道。在下粗通神道,再联系诏狱的职司,便有了些许猜测,虽不知黑鸦卫所追是何人,推断出路线却不难。”

    魏叔卿停顿一下,温和恬淡中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尊驾不该来相州。”

    老魔头闻言瞥了一眼对方背后的铁匣,阴冷一笑,透着不加掩饰的残忍与贪婪:“大好气运不用在自身,反用来养刀,不怕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魏叔卿不以为意,摇摇头道:“私集气运乃是灭族大罪,魏二死不足惜,却不敢连累族人。倒是尊驾倒行逆施,眼下北定府在内数州皆已闻讯,各有大军追索,只怕将有不测之祸。为尊驾安危计,还请不要入我相州。”

    羊泉子气极而笑:“都说盛名之下无虚士,老子虽是偏居蛮荒乡野,却也听过你魏二的名号,可惜今日一见才知言过其实,竟是个敢做不敢认的怂包软蛋!知道私集气运是大罪,你养刀的气运又是从何而来?”

    “截我魏家三代之运尽集于此,这是家事,朝廷亦不会过问。”

    羊泉子闻言一怔,忽地放声大笑:“都说老子是邪魔,却也比不上你这个疯子更邪性!若是此刀有失,你魏家岂不就此**、世代皆苦?不,不出三代就要被人吃干抹净,哪儿还能有世世代代?”

    魏叔卿依旧轻描淡写道:“若能养出一柄镇运之器,甚至魏某凭此成就神通,魏家自然兴盛十倍百倍,若不能,衰落是早晚的事,又有什么可惜?”

    他猛地一拍铁匣,其中刀鸣大作,宛如龙吟:“匣里金刀一柄,染血未曾干。”

    话音才落,西方忽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一道刀光冲天而起,刀意凛然,似与魏叔卿匣中刀鸣应和。

    直到此时,魏叔卿方才露出几分凝重神色,肃然道:“好刀!”

    羊泉子暗骂一声该死,狞声道:“好!老子不入你相州便是。”

    他扭头便要向南,才迈出一步便听魏叔卿笑道:“尊驾且慢,还请留下手中羊与这个孩子。”

第十三章 老魔头抛饵远遁() 
“哦?”

    羊泉子闻声止步,碧绿眸子愈发深邃,神情却极为平静,与先前的暴躁肤浅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若我所料不差,只怕你的刀此刻还出不得匣吧。想要我的羊?你凭什么?大不了大家拼个鱼死网破!”

    魏叔卿看了一眼西方的烟尘,微笑道:“魏某只需阻挡片刻,自然会有人来找尊驾的麻烦,只怕鱼会死,网却不一定会破……尊驾可愿与魏某赌这一把?”

    羊泉子一窒,冷哼一声道:“敢豁出三代家运来孤注一掷的赌徒,老子可不愿意奉陪!”

    他只是稍稍犹豫,忽地恨声笑道:“即便要赌,也得按着老子的规矩来!”

    未等魏叔卿有所反应,羊泉子一把便将小药童扔在地上,空出的右手狠狠一爪笼罩向左手中小羊的头颅,锋锐的指甲狠狠一抠,竟将那漆黑如墨的眼珠儿抠下一颗。

    他看也不看,抬手便将这颗黑气缭绕的眼珠儿抛进了嘴里,嚼也不嚼,径直囫囵吞咽入腹。

    “这气运驳杂不堪,你吃得再多也无法成就神通,当真不愿与魏某结个善缘?”

    魏叔卿眉头微微皱起,却仍是没有动,只静静看着,就见羊泉子也不答话,紧跟着又是一爪,如法炮制抠出了小羊另外一颗眼珠子。

    老魔头脸上浮现一抹狰狞笑容,随手便将没了气息的小羊弃如敝履,或者说那小羊本就算不得活物。

    “嘿!你想要老子的羊去养刀,阴魂不散在老子屁股后头一路追杀的那个小子要救回这个小娃娃,既然老子得不到,不妨就留给你们争上一争,看看是相州金刀的牙尖,还是诏狱鹰犬的爪利!”

    羊泉子微微躬身,左手一把按住落地后还没来得及爬起身的小药童,五指并拢捏住这妖异孩子的后脖颈而后高高提起,右手挥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拍下,正印在小药童的额头。

    饶是小药童天性冷漠倔强,受这一拍仍是禁不住啊了一声。

    魏叔卿见状,终于有些动怒,双目一凝,眸子中便如同爆出一团精光,亮得惊人。

    “尊驾真是给魏某出了一道难题。”

    他向前迈出一步,华贵锦袍在晨曦中泛起微光,衣摆在有些阴湿的晨风中轻轻飘动,周身气机如日初生,渐趋盛大。

    羊泉子哈哈一笑,笑声似极畅快,却又让人感受不到半分暖意。

    他将小药童放下,轻轻拍了拍对方稚嫩的肩膀,轻声道:“小子,且好生受用着,可别死了,老子得空再来寻你下锅!莫想着能逃出老子的掌心,咱俩一人一颗眼珠儿,自有玄妙感应!”

    小药童一言不发地静静听着,忽觉身后一空,回头看时却见那老魔头已然飘然远去,一头白发在空中飞舞着,被晨光一照,甚至有那么点儿晃眼。

    他有些怅然地眨了眨眼,才发觉周身尤其是额头并没如想象中那般有啥刻骨铭心的剧痛,甚至没有丁点儿异样感受,老魔头啥时候这么好心了?

    再摸摸额头,一片光洁,再无先前的异象。

    他先前背对羊泉子,并没看到对方到底做了什么,只知是将一个圆球状的东西按进了自家头颅之内,恐怕还真如老魔头口中所说,是黑眼小羊的一颗眼珠儿,只是此刻再去感应,却找不到半点儿端倪。

    西方蹄声渐大,已可看清那些马上人的形貌,袍服形制一如边军,只是颜色却为黑,冲天刀光映照之下,肃杀之气肆无忌惮地弥漫开来。

    小药童回头看向魏叔卿,看着对方有些阴晴不定的眸子,冷不丁开口道:“你的刀很骄傲,说我的气血不够纯净,它不想喝。”

    魏叔卿一怔,右手后伸,再次扶住刀匣,细细感应片刻,这才有些相信,眼神亦变得柔和,似骄傲又似伤感地轻声道:“魏家儿郎以血以运供养此刀,其中自有慷慨壮烈之气,那人装神弄鬼得来的驳杂气运自然比不上!”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一丝寒意,向前迈步道:“只是哪怕魏家人再多,终究人力有时而穷,不巧取豪夺如何成就?更何况是除魔护民所得,即便是朝廷和谷神殿也说不出什么,那人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以你为饵,哪怕自己得不到,也要损人不利己。只可惜了你这样惊艳的资质,被那人揠苗助长,给硬生生催入了练气境界,折损了不少潜力。”

    魏叔卿并未出手,而是止步于小药童身侧,面向西方,目光停驻于那几百悍骑打头之人的身上:“那是谁?”

    “那是二爷。”

    魏叔卿虽没言明,小药童却知道对方口中所问之人,只可能是那个骑白马负刀气的少年。

    “二爷?呵,少年豪杰,意气锋锐无匹,怪不得能逼得那人仓皇逃命。”

    本就话不多的小药童没有搭腔,魏叔卿也不在意,一大一小两个性情古怪的人静静立在原地,竟有种别样的融洽。

    片刻之后,两人连同那颗孤零零生长在原野之中的古树便被黑压压的骑队团团围住,刀锋箭簇寒芒透骨,一张张劳碌疲惫的脸上却都有着一双寒意迸溅的冷漠眸子。

    刘屠狗骑马上前,看到小药童虽有些不妥却大体无恙,便有些如释重负。

    他的目光在另一人脸上、袖口金刀刺绣和身后铁匣上来回瞅了瞅,咧嘴笑道:“金刀魏家?”

    以二爷的境界不难看出,对方是个罕见的真正高手,引而不发的浑厚气机虽然大部分都用来防备自己和其他黑鸦,却仍有小半投注在小药童身上,显然是有所图谋。

    听到这一句问话,魏叔卿尚没什么反应,周边的黑鸦们反倒不由自主紧紧了手中刀柄,扣住猎弩扳机的手指也加了几分力气,几乎一触即发。

    杨雄戟更是极为干脆地将长戟放平,戟尖遥遥指向魏叔卿咽喉,雪蹄绿螭兽的前蹄狠狠地刨着地,似乎下一刻就要发足冲锋。

    熟悉二爷的黑鸦们都知道,但凡二爷做出这种表情,以这种口气说话,哪怕笑得再如何灿烂,话语再如何友善,实际的心情却绝对称不上愉快。

    凡是让二爷不痛快的,可是历来都没啥好下场!

    “能得军心如此,难怪如此年纪便有如此成就。相州魏二,蹉跎刀道数十载,不敢妄称金刀。”

    魏叔卿灵觉敏锐,微微错愕之余便对这些黑袍边军的敌意有所觉察,夸赞且自谦几句,仍是轻笑道:“魏某尚缺一捧刀童子侍奉,不知校尉可否割爱?”

第十四章 刀见欢() 
“捧刀童子?”

    刘屠狗闻言一愣,心中暗道:“哎?二爷也曾有一个来着,眼下却不知如何了。”

    他这一路行来,见过很多人,历过许多事,虽也有无可奈何的随波逐流,更多时候却是兴之所至便肆意妄为,精彩得很,未曾有一日安闲。

    那个无定城马市中“一饭之恩死也知”的小乞儿于他而言,不过是纵马江湖时一段或未了或已了的尘缘,就如同那个曾横穿渭水谷地追杀二爷的薛渭臣,即便有仇,却也懒得回去报了,如今的刘屠狗不也风水轮流转,反过来追杀一个半步神通的积年老魔几百里路?

    哈,只希望这羊泉子也如二爷一般宽宏大量不记仇便好。

    刘屠狗俩眼一瞪,答非所问道:“听说魏家也就现任家主才称得上高手,想来就是你了。你便是绿袍魏大的亲弟、魏卞那个桃花眼的亲叔叔?巧了,二爷我正想提携提携你侄儿,让他给我做个执鞭坠镫的马前卒,不知魏家主你意下如何?”

    听到“绿袍魏大”四个字,魏叔卿的眉头便是微微一皱,及至听闻对方要魏家子弟执鞭坠镫的折辱之语,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动怒。

    “你认识大兄?是了,你们这支人马一路横行,沿途大摇大摆勒索地方粮草供给时都是自称隶属诏狱,想来可信。”

    “呦,二哥,难不成还是故人?”

    杨雄戟有些纳闷儿地扭头问道,他猜测刘屠狗大概是出身西北某个神秘宗门,这次是头回出山,应当不认识中原北部偏东相州的魏家人啊。

    他又看向魏叔卿,冷笑道:“咱黑鸦卫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二哥开了金口,你可别不识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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