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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狗-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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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屠狗哑然失笑,身后三人哪个不是修为精绝、心思剔透之辈,又隔得如此之近,想不看到听到这厮的小动作都难,此刻欲盖弥彰,近乎直白地开诚布公,想来既是要给他提个醒,也是帮着敲打敲打三位投靠不久的百骑长,只要摆正了位置,也就无所谓芥蒂隔阂。

    想到此处,刘屠狗颇有些无奈地摇头道:“你这厮心眼儿倒多,若是都能用到修行上,只怕已经灵感了。”

    他扭身回头,视线扫过三张平静恭肃、看不出丝毫异样的脸,咧嘴笑道:“任老哥已是宗师,当能知晓我的心意?”

    任西畴微微犹豫,点头道:“属下试言一二,兵家修行,其实与山上这神道有异曲同工之妙,要诀便在于集众,一旦失去,便是树倒屋塌的局面。道途艰难,不论何种手段,终究要落在自家身上,否则便是舍本逐末。”

    他又看向董迪郎与张金碑:“两位出身不凡,向来是前呼后拥,如今一旦失了羽翼,可有什么体悟?”

    董、张二人一愣,若有所思。

    刘屠狗见状哈哈一笑:“我辈修者,踽踽独行,看似潇洒无牵绊,其实寂寞不可言。几位哥哥,可愿陪我共登此山?”

    他说罢,不待几人回答,胯下白马已经发出一声响彻四野的长嘶,扬蹄飞奔,向着山顶冲去。

    一人一马,似乎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轻松与愉悦,一如天真无邪的孩童。

    任西畴毫不犹豫地催马跟上,朗声笑道:“愿附骥尾!”

    竟被人抢了先,杨雄戟重重哼了一声,边催动雪蹄绿螭兽边数落道:“这个老任,原本还能有点儿魔头的样子,怎的成了宗师摘了面具之后比俺更像个酸腐书生?连拍马屁都带着股子文绉绉的臭味儿!”

    天生异种的青牛脚力雄健,很快便超过了任西畴,直追黑衣白马而去。

    董迪郎与张金碑对视一眼,就见校尉之子苦笑道:“还真是看不透咱们这位大人。”

    大旗门少主点点头,显然深有同感:“非常之人,非我等可知。即便此刻咱们尚能站在他的身后,日后多半也要被远远落下。”

    董迪郎一马鞭狠狠抽在坐骑身上:“趁着还能望其项背,你我不奋起直追,尚待何时?”

    张金碑几乎与他并驾齐驱,紧攥缰绳的手指青黑一片,脸上却无昔日那渗人的青黑之气,脱胎于大旗门刻碑之法的开碑手似已练入骨髓。

    马蹄隆隆,五袭大黑披风连成一线,直上山顶。

    山顶上因此有了些许骚动喧哗,有乡民里的精壮举着火把下来查看,见到来势汹汹的五骑黑鸦,惊骇之色溢于言表,无人敢上前阻拦。

    战场上锻造孕养出来的煞气,自己或许不觉,放在这些乡民眼中却是极为醒目,且毕竟是边州百姓,村子又靠近官道,看出这五人虽然穿黑不穿红,却肯定是官军无疑,先就畏惧了几分。

    山顶挤挤挨挨地聚集了数百乡民,围着核心处一座进不去人的小庙,砖石垒成,涂漆尚且鲜艳,但也只是寻常乡间山神土地庙一类神祠的规格。

    神祠无名,里面供奉着一尊泥胎木偶,远远看去似乎是羊头人身,披着花花绿绿的神袍。

    一位乡老模样的白发枯瘦老者站了出来,恭敬中带着忐忑警惕,作揖道:“小人是里正,这位小将军不知是哪位大人的麾下,上山来有何贵干?”

    “今儿晚上月亮不错,俺一时兴起登山赏月,想不到遇上这神灵祭祀,还真是巧,说不得是俺与这毛神有缘。”

    刘屠狗笑着答道,却并不下马,昂然直入,其余四骑紧随其后,所过之处无论乡民是否情愿,都被一股无形的气机迫开,波浪般向两侧散去。

    见着少年人无论言行都着实不够恭敬,乡民中便有不少人的脸上显了愠色,敌意隐隐,只是仍慑于朝廷与边军的积威不敢发作,偶有几个冲动毛躁的,也被那名里正狠狠瞪了几眼给压下,无论如何,这几人身上的刀弩可不是假的。

    刘屠狗对乡民们的反应恍若不觉,只是盯着这神祠细看。

    神祠的屋檐几乎与白马的胸膛齐平,他骑在马背上,更是需要低头下顾。

    那神像倒还寻常,仅有半人高的祠门前摆了一座由许多颗牛头垒成的小小京观,被锯掉的牛角另外又摆成了一堆,这倒是从未听闻过的祭礼规格。

    耕牛在乡间是极贵重的财产,私自杀牛更是违犯朝廷律法的事情,这些乡民倒还真是舍得,也真敢冒风险。

    “里正,你这里祭神倒是舍得下血本,可灵验么?”

    里正走上前,微微弯腰,恭敬答道:“自然是极灵验的,小人斗胆,还请小将军下马,切莫冲撞了神灵。”

    没有见到那个醉汉口中献祭活人的惨事,刘屠狗松口气之余又起了好奇心,抽出屠灭刀用刀背在神祠的屋檐上敲了三下,咧嘴笑道:“放羊的小子,二爷来你家串门儿,怎的还不出来迎接?”

    这话一出,周遭沉默着的乡民立刻开了锅,神情各异,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望向刘屠狗的目光也变得十分诡异。

    白头里正的嗓音有些发颤,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将军,你刚才说的放……放羊的小子,是在……在哪儿见着的?”

    刘屠狗抬手一指,笑道:“可不就在你身后站着嘛?”

    **********

    (断了一阵儿,自我感觉这两章的风格好诡异,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而且还这么水,俺还是洗洗睡吧,恩。)

第四章 夜祭(下)() 
白头里正被刘屠狗这一指唬了一跳,脸唰地惨白,僵硬的脖子一寸寸缓缓转动,瞥见某个半大小子放羊娃的身影后便再不敢动,起先神情惊恐,随即颓败下去,似已心丧若死。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响起,稚嫩中却透着沉甸甸的苍老疲惫:“小小年纪前途远大,又不是谷神殿豢养的那些狗奴才,何必来趟这浑水?”

    刘屠狗盯着这个彷佛从土里冒出来的半大小子,见其脸色晦暗,从里到外透着股阴森鬼气,全然不似生人。

    他咧嘴笑道:“先前一时不察竟被你骗过,什么鬼东西,胆敢借活人躯壳行走?”

    半大小子脚边卧着三只小羊,眼珠儿颜色各异,一只纯红,一只幽绿,一只漆黑,却都没有神采,宛如冰冷的玉石雕琢而成。

    他随手抱起一只幽绿眼珠儿的,开口说话仍是极为诡异的老气横秋:“老朽羊泉子,此刻不过一道残魂分身,虽不是你的对手,但真要拼尽两百年辛苦恢复的些许元气,来个两败俱伤倒是不难。我观你手下尽是些妖魔之类,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劳什子的侠义心肠,想要什么好处,不妨说来听听?”

    刘屠狗闻言笑道:“我看老哥这三只羊羔不错,赶了一天的远路,我手下几百弟兄此刻都是饥肠辘辘,不如就舍给我,在这星月光辉之下、风清气畅的山顶上烤了来吃,岂不快哉?”

    不等羊泉子回答,他身前的白头里正战战兢兢听了半晌,此刻终于反应过来,突地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将军大人在上,还请出手除此邪魔,救我全村老小!”

    羊泉子冷哼一声,透着渗人的邪恶阴祟,他单手抱住小羊,空出的右手探手一爪,抓向白头里正的头颅。

    咚!

    一声突如其来的鼓响,宛如在众人心头敲响,明明声音不大,却在夜空中传播甚远,明明只有一声,其中却仿佛传达出无尽的悲歌呐喊。

    这鼓声使得羊泉子的动作微微一滞,就因这短暂耽搁,一柄淡青色的长刀已然出鞘飞起,直射向羊泉子怀抱中眼珠儿幽绿的小羊。

    羊泉子蓦地收爪后退,躲过那柄杀气腾腾的长刀,神情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周围人群也是一阵骚动,推推搡搡腾出一个更大的圈子,只因这山顶上太过安静,怕动静太大引起邪魔注意,一时间竟无人敢率先逃跑。

    或愤恨或恐惧或两者兼而有之,无数道目光望向那个似乎是某个几百年老魔分身的放羊小子。

    白头里正连滚带爬逃得一命,手脚俱软,瘫倒在地。

    他将希冀目光望向刘屠狗,悲声道:“将军大人,不是我等乡民不敬神灵,祖祖辈辈也不知供奉了这妖魔多少年,若只是要些酒肉祭祀倒也罢了,可他……他不知残害了多少灵秀的娃儿,近些日子更是突然索求无度,再不除去,我等怕是都要被他害了!”

    “哼,两百年微薄供奉换来两百年风调雨顺、邪魔不侵,还有什么不知足?若不是怕动静太大招来仇家,老子岂会这般扭扭捏捏遮遮掩掩,花了这许多光阴?”

    羊泉子表情阴狠,有些恼羞成怒,眸光如刀子般剜了一眼任西畴,又在他腰间悬着的人皮鼓上微微驻留,冷笑道:“怪不得觉得眼熟,你竟是那个小娃娃的后人,明明是魔门弟子,偏偏一副心系苍生的模样,这正是大奸似忠、大伪似真,没想到竟也能找到衣钵传人。”

    任西畴神情微动:“你认识家师?”

    羊泉子却懒得回答,目光转向正收回淡青长刀的刘屠狗,恨声道:“想你也是个有来历的,何以非要结下这怨仇,实在愚不可及!”

    刘屠狗微微垂下眼帘,手指轻轻摩挲着屠灭刀的刀身,轻笑道:“没有舍,哪有得……三只羊而已,当真不肯舍?”

    狗屠子舍了装着全副身家的包袱,终是没有错过老狐狸强塞的仙缘,这三只小羊是羊泉子不惜残害生灵而辛苦修持出的果,舍弃了来换得一命苟活,想来也算不得亏。

    只是这个理,没几人愿意懂。

    即便眼前这些养虎遗患看似可怜的乡民也曾懂过,然而此刻终于殃及自身,却是尽忘了。

    羊泉子脸上挂着冷笑:“既是个识货的,想要我的羊就拿好东西来换,一只羊换你胯下白马,再一只羊换那头青牛,第三只换你的刀!”

    刘屠狗绝然摇头道:“你这养羊吃肉的法子虽然巧妙,却终是邪道,我认识的一位长辈把一部《温吞水》改作《蛇吞象》,亦是存了吞吐天地的心思,最终却给炸得粉身碎骨。这三只鸡肋般的鬼东西只够你换自己活命,就不要贪得无厌了吧?”

    “仅凭三言两语,就妄想夺我道果?”

    羊泉子闻言放声大笑,其中殊无快意,只有无穷怨毒。

    “当年老子血海舒拳、纵横天下,打下赫赫威名,如今竟都烟消云散。二百年苟且偷生、不得伸展,连你这样毛都没长齐的小辈都敢欺上门来,实在可笑、可恼、可杀!”

    他说着,突然探爪在怀中小羊身上狠狠一撕。

    刺啦!

    声如裂帛,小羊柔软的肚腹被撕开一道大口子,其中黑洞洞的不见一丝血肉,却传出凄厉的哭嚎。

    “今夜美景如画,正是夜祭良辰……”

    羊泉子脸上露出肉疼的表情,旋即化作狞笑:“这就杀一只,倒要看你吃得下吃不下!”

    他提起被破膛开肚的诡异小羊,猛地举过头顶,随即抬头张开嘴,正对着小羊肚腹处的那道大口子。

    一道似烟似雾又似水的幽绿色光华自那道大口子中倾泻而出,径直灌入羊泉子的口中,光华极多,一口无法吞下,便四下流淌,浸润了他的身躯,甚至向四周流散。

    晴朗的夏夜骤然阴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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