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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第3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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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回见到天狗食月……我记得我还在临安学剑。”夏琰开口道,“是去年的事情了……”

    “上一回见到‘天狗食月’,他们是来取我性命的……”沈凤鸣的声音却打断了他。夏琰骤然转身向他看,他却低低一笑,“就是那会儿——天都峰金牌之争在即,马斯那面经常有人来刺杀我。旁人我都不在意,不过‘天狗’来了,我就知道,确实是马斯的授意。”

    秋葵插话:“他倒是没得手?”

    沈凤鸣向她瞪一眼,“这么想人得手?”目光一转,又见夏琰的表情——虽然呡唇不语,显然也有一样的疑问:依照宋然那本名册中的描述,天狗此人真功夫如何且不论,暗杀的经验和手段理应不亚于当时的马嘶凤鸣,再带上他自己那精锐“食月”,多少难啃的骨头都被拿下了,沈凤鸣彼时比之今日显逊许多,当然算不上什么一流高手,“食月”即便一击不中大可再来几次,总能得手的。

    他便喟然:“你心里是不是在想,三十个人,靠偷袭还杀不了一个沈凤鸣,看来名不副实?”

    夏琰咳了一声,“我没这么想。你深谙暗杀之道,想弄死你当然不容易。”

    “不瞒你说,”沈凤鸣显得很诚实。“若不是那天出了点意外,我大概真死他手里了。”

    秋葵与夏琰都不免收拾起轻视,肃然等他往下讲。

    “‘天狗’这人,我那日之前只闻其名,晓得是个人物,但不晓得到底有没有说的那般厉害。”沈凤鸣道,“听人说‘食月’每一次刺杀都非常利落,从计划开始,到动手,到收拾干净,一点破绽都不会留下。黑竹有专司收拾善后的小组,‘食月’从来都没用过,因此行动的细节,如果天狗自己不在会里说,就连黑竹执录也记不下什么东西,更不要说给别人发现任何把柄。”

    他稍稍停顿。“只有一次——那次应是马斯授意,也不知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将人尸体曝于闹市,但即便如此‘食月’还是将一应线索痕迹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尸体给人见到时,盖着被子安安稳稳躺在街心,好像是将大街当了家里的床似,要不是放的地方实在有碍通行,大概不晓得多久才会被发现早已面目枯苍,是个死人。胆大的掀了被子,那被子下面还给他整整齐齐穿着衣裳——有认出那衣裳确是这人自己的,但并非他当日所着——后来仵作剥衣验看,发现这人身上血都差不多放空了,早就是青青白白的一具硬尸。”

    秋葵听得不甚舒服,皱眉道:“这等行事,也是少见。”

    “未必是真的。”夏琰一本正经道,“人死之后,放血就不大放得出来,要说是活着放血,那些个血脉要冲,哪一处开了口不是立时活不了,怎等得到放完血再死?”

    “还有更诡异的说法。”沈凤鸣道,“说是那尸体身上几处放过血的口子,都给规规矩矩缝上了,一处都不落下。啧啧,我听说这事的时候,心里真毛了一毛。”

    “我不在意这些传说。”夏琰面不改色。“神秘之人总有些不切实际的传说,既然只有过那么一次曝于人前,当然会被极尽夸张。我只在意——你见到他的当面,他是个什么样。”

    沈凤鸣轻呵了一声。“我原本也没尽信这些传说。若真如传说所言,那这人一定极苛求某种完美,而且已到了病态的地步。往好里说,这自然是难得的人才,不说怎么行事,单想想这样一个人带的组,太差的一定也入不了他眼;但若往坏里说,这世上本来就处处都是不完美,过于强求有时候会逼疯自己,成为一种弱点,甚至隐患。”

    他停顿了一下,话锋却转了。“但我见到他之后,便有点相信那些传说是真的。”

    他伸手指了指月亮。很奇怪,今天的天狗大概并不十分饿,吃了一蓬月光就停了,不打算全数吞下,只是月色好像变深了些,像一只似弯非弯的大船斜挂在天幕。

    “他好像真受不了那些‘不完美’的事情。就像这样的月亮,他就受不了。”他说。

    夏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的‘食月’杀人有个规矩,只肯在朔望之日出手。我那之后才知道,那是因为他真连一点月缺都不能忍受。常人遇了‘天狗食月’也不过是好奇、惊讶,最多是害怕,可他——那满月突然缺了一角的样子,于他而言比看见什么都难受。”

    “所以你说的那次‘意外’就是……”

    “那天他只带了三五个人罢——他觉得对付我还用不上三十人齐出这么大阵仗,带三五个也不过是为了做得‘完美’些,别留痕迹。可惜我运气好,好端端的满月,突然就被咬了一口。你真想象不到——一个像‘天狗’这样的男人竟会因为这种事突然发病,浑身僵直,直到那满月消失得一点都不剩,完全变成了黑天,他倒好转过来。”

    秋葵听得手心里出了汗,“还等到了他好转,你……没趁机杀了他?不怕他将你也做成了那硬尸!”

    “我落了他们包围,只有天狗在手里,若杀了他,就算当下逃脱,‘食月’也是追定我这条命了。那组里哪有一个好对付的?被这么二十九个人惦记性命,这辈子还能不能睡觉了?”

    “就算你不杀他,一样被他们追定了。莫说他们本就要为马斯来杀你,天狗那般苛求之人定然极度自负,怎么肯忍这种失败之辱?”

    “这你就不懂了吧。”沈凤鸣笑道。“他当然受不了失败之辱,但真正追寻‘完美’之人,最受不了的其实不是失败,而是计划好的事情却不曾按他的计划进行——为何‘天狗食月’会叫他格外难以忍受,因为明明是个完美满月天,却意外变得残缺不全,这比从一开始就不完美更叫他接受不得——就像分明准备万全来杀我,却意外落入我手里;分明准备好被我结果了,我却意外将他放了。他就是因为自负,所以做不出再刺杀我一次这种事。别说杀我了——他连同整个‘食月’,自此在黑竹连一面都没再露过,天都金牌之争,都没来声援马斯。”

    夏琰听得皱眉思索了一番:“他是不是觉得——即便再刺杀你一次——即便你死了,也改变不了——他曾经有那么一次落在你手里,生死掌于你手的事实。他若得手,那得手也是仰仗着那时你放了他,这种‘胜利’便永远不能予他‘完美’的满足感,有悖于他心中信条。”

    “唔,大概——就是这种感觉罢。”沈凤鸣笑道。“所以你看,过于苛求什么完美,其实限制甚多。”

    “这么久都没出现过,而且往日里留下的线索很少。”夏琰沉吟,“马斯也死了——这么说……当真难找了。”

    “难找?不难找。”沈凤鸣笑,“我知道他在哪。”

    “你知道?”夏琰吃惊,“你怎么知道的?你与他还有联络?”

    “那倒没有——你莫管我怎么知道的。”沈凤鸣露出得意之色,“所以我才说,你要找‘食月’为什么不先来问我,偏去找什么执录……怎么,我告诉你‘天狗’的下落,你与我什么好处?”

    夏琰看着他,“你真——不反对我找‘天狗’来?”

    “‘天狗’都没脸再对我动手了,我反对什么?”沈凤鸣道,“倒是你——你要想清楚了,‘食月’与黑竹久无联系,不定还不知道马斯是死在你手里,但如果来了黑竹,这事在黑竹不是秘密——我不清楚天狗同马斯到底多深交情,万一这三十人为此盯上了你,你很麻烦。”

    夏琰笑:“别说你同宋然有私怨,你们两个担心的事情倒是不谋而合。”

    沈凤鸣不觉冷哼一声,“我好意提醒你,随便你听不听。反正你靠山大,谁要是敢动你,也有一堆人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你告诉我他的下落。我至少——要见他一面。”

    沈凤鸣将手里竹笛转着,用手摸着一头被自己先前没轻重拿三毒过了一遍之后就脆崩了的一个破角,很是可惜:“这竹笛就是太脆,连点毒性也禁不住,要是用上了魔音,我看两遭就崩坏了。倒是适合葵儿,不适合我。”

    夏琰失笑,“你不用这样。若是想要什么笛子,我找匠人与你做一支。”

    沈凤鸣眼珠一转,“那倒也不用。你能找宋然给我打听打听他那位夫人的家世来历,我便告诉你‘天狗’的下落。”

    “这便算了。”夏琰只当他说笑,拂袖不理他,“打听这个,我还不如自己打听天狗去。”

    沈凤鸣也不强求,“好啊,反正我看你最近这么忙,就算晓得天狗下落也没这个时间去会他。你就慢慢打听去吧——要是实在打听不到了,记得再来求我。那时候——我的要价可就高了。”

    夏琰没理会他的以退为进。月光在此时愈发显得深邃——今夜的天狗果然不曾将月色整个吞没,阴影以极缓慢的速度路过月盘,依然是一半的圆满,一半的空缺。

四六九 承平之世() 
沈凤鸣说得没错。夏琰就连离开半天赴这一趟筵也是匆匆,根本没太多时间对付黑竹的事,次日即回禁城去了,将一应会中琐事依旧交他照看。

    他很是明白,即便夏琰不是为禁城中事所扰,也无心在这个当儿就将寻找“天狗”立作了第一要务。冬月转眼已至,他满心满脑的,大概都在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去青龙谷,认认真真,好声好语,好礼好彩的,先把单刺刺迎回身边来。

    但就在这段光景里,临安城内、禁城里外,还是发生了那么三件事,哪怕夏琰一门心思只图念着刺刺,也不得不在心上放一放。

    第一件事,是仪王成亲。

    “程”这个姓已经很是遥远,但“承平”听在现今的帝王家耳里最是吉利,所以仪王连名带姓,此时叫作“赵承平”。

    如此也好。至少被长辈唤那两个字“承平”的时候,他还能得到些昔日在青龙谷时的错觉。

    姻亲从来就是摆平诸多关系的利器,皇室自更不例外。太子已娶了几室了,庆王久不在京城,恭王去年闹剧了一场,这三个都暂时不提再娶,是以仪王承平此次冬月里成亲,便“承”下了许多他自己都不明所以的分量。

    十月下旬的时候,亲弟弟单无意遇害之事便传到他耳中了。他也终知道,刺刺已经不在京城好一阵了。这之后,他又见过夏琰两次,但一次也未提及此事。他不问,夏琰也不说,只是——见面不自觉沉默了许多,哪怕并不是有意。

    他并不是归咎于夏琰,只是,他竟心中空空不知该怎样想到无意和那些过往——想到,就在那次许家祠堂被迫离开,竟真的——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他在府中也变得越发沉默寡言,娶妃在即也不见半点喜色。大概是每个少年都终有那么一天会突然发现——那些以为可以依赖的人,其实自己都陷在自己的无力无奈之中,又怎么有余力来为他的人生负责?

    他没有在意旁人怎么操办他的婚事。听说这一次娶下的妃子就有两位,大概是两女背后的朝堂势力都得罪不得——一位比自己年长些是做侧妃,一位比自己年小些的是正妃,画像送来了,他甚至没兴趣看是长成怎样美丑方圆——他也不在乎了。

    倒是成亲当晚,他径自走到朱雀与夏琰案旁,向二人敬酒。

    佳眷已被送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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