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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第3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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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把依依送到邵夫人那里去。邵宣也不喜欢请下人,他那不怕人多口杂,邵夫人又懂医,有她在总不消太担心。”一顿,“但现在还是罢了,还是留在此地吧。总算依依身体还好,眼下已是四个月,应当不大会有事了。邵宣也两个女儿在家,若是多嘴,都是祸端。”

    他叹了口,“你心里知道便是——往后若有事,该找谁帮忙。不过反过来说——若真有哪里出事,你也知道该找谁算账。总之,我现在是不好拿捏这邵宣也了。”

    两个人说话间已转过大半圈,这禁城里大多数殿阁中灯火都暗了,已是深夜。“那依依现在还不知道师父当初会救她是因天牢之中曾——有过一面之缘?”夏琰道。

    “我疑心她是猜到了。”朱雀道,“当年虽黑暗中见不到我面貌,总也听见了说话。”却一狐疑,“你问这个做什么?”

    夏琰面上莫名一红,忙道“没有,没什么,突然想到了问问。”

    兜转间,朱雀与他沿途指点了些禁城设卡设防之事,回到府邸近处,便道“我今日与沈凤鸣喝得多了,你替我走再走一转,然后也回来歇了。明日早起,你到平儿那去一趟。眼下季候又转了,他的寒症还消对付。”

    夏琰一一应了。回来这禁城能替得朱雀一些手脚,他倒也觉得心里舒畅些。

    只是,朱雀回去了,留他独个应对这深更,禁城显得愈发寂静。他的脚步比适才更慢,仿佛要消化许多的言语,许多的现实。

    依依的往事虽然惊心,可——至少现在一切噩梦都过去了。他不担心她。他现在已确然肯定从她面相中得出的几丝判断无误——她是趟过了大难的人,她的心智与决心或比想象还坚硬得多,早不是随波之萍的心境。若真有同情她的闲心,倒不如同情同情还看不见前路的自己?

    府里府外的桂树遥遥还传来些气息,但已不那么浓郁了。他忆起一个多月以前那两支被自己折下的桂枝——和那个人儿——明明近如昨日,偏又像这香气,就算深深呼吸,也拦不住它的渐渐稀淡。

    一早还要去见程平。见了程平,该说些什么呢?那个还不知道这一切的少年,见到自己定会像往日一样兴采满溢。但真相究竟不可能始终瞒得过他——就算他是这朝中最没有势力耳目的亲王,他终究是个亲王,而无意之死的消息本就被青龙教放了出来——不是今日明日,总也是后日大后日,总有人会告诉他。

    不知那时,他看自己的目光,会不会变得与单一衡一样?

    他深咳了一声提振精神。“你便是这样的性情”——他想起凌厉曾这般说。“旁人的幸或不幸,你也喜欢揽到自己身上。”他说得当真没错。即使他已不是当时的君黎——即使无意之死本该归咎于别人——他还是觉得,或许会无法直面那种目光。

    他忽然意识到,所有那些以为自己已经变了的错觉,都是刺刺给的。她不在,他便连面对这个世界的底气都如被抽走,变得与最初的自己一样软弱无力。可他现在不想逼迫自己改变——他甚至没有力气改变,只想消极无计地在禁城里躲过这一个多月,然后把刺刺接回来。只要她在——他觉得,那些艰于面对的事也都毫不可怕,要他做什么,大概都是可以做得到的。

    “……是夏大人吧?”有人听见了他的这一咳,快步趋近。夏琰思绪一断,还是辨出张庭的声音,便停步待他近了,两个相互抱拳。“这么晚了,张大人亲在此巡看。”他十分客气道。

    “不敢不敢,”张庭忙道,“朱大人都时时亲自夜巡,下官本该当值,哪里敢怠慢——倒不知夏大人回来了,方才还未敢认。”

    “刚回来。我师父回府休息了,今晚我替他巡一路。”夏琰道。

    张庭作个手势,“可巧,那便一起。也难得与夏大人有机会叙话。”

    夏琰也不推辞,两个便沿小径漫漫而去。他也乘隙向张庭问起禁城防卫短长,张庭所言与朱雀无甚大差,也算知无不言。

    如此又走了半转,张庭道“下官与邵大人明日辰时交接,还消守得一夜,夏大人可要先回去休息?”

    “辰时——二位在何处交接?还是重华宫那里么?”夏琰不答反问。他心里倒是想见邵宣也一见,只是平日里多遇不着,特意叫他来又颇不合适。

    张庭哈哈笑道“早不是太上皇宫外了,自仪王有了独府,朱大人早上多会在那,我们习惯点完了卯之后,便在那里换班——有事便利通禀。”

    夏琰恍然“哦”了一声,“难怪他让我明日一早去看看仪王……”

    张庭面色稍动,“看来朱大人是打算将禁城的担子交给夏大人你了,夜巡、点卯,就连探望仪王——样样都仰赖夏大人。”

    夏琰摇头,“我只是……为师父分忧。我也少在这禁城,既是我在,总是我来,好叫师父少用些心力。”

    张庭道“夏大人如此为师父着想,想来朱大人定十分欣慰。”虽是面上恭维话,语气却听不见一丝僵硬。一顿,见夏琰眉心始终蹙着,又颇诚恳道“下官有句话一直憋着未敢说,不过见夏大人多少有些消沉,还是想劝一句——姻缘之事,乃是天定,再说此番也只是推迟吉期,寻个更好的日子,大人万不可因此颓唐,毕竟外头还有黑竹会的前途,有江湖大好天地,比起自囿于禁城,总好过千倍百倍。”

    夏琰愣怔看着他,“张大人……消息倒灵通。”随即省悟,推迟吉期、寻个更好的日子之说,他料想是沈凤鸣寻了宋然商量之后,替黑竹放出来的说辞,忙收敛神色,“我没事,大人有心了。”

    张庭见他不接茬,也只能拱了拱手“是下官多嘴了。今夜还消值守禁城,改日张某人作东,给夏大人接风,将那些晦气都洗了,只留喜气。”

    “不敢。”夏琰客气两句,两人随即分道。

    。

四五三 王府讲学() 
张庭这样的人,夏琰是不敢深交的——不管他有没有别的目的。而邵宣也——他还未能肯定。次晨仪王府外,邵宣也果华服而至,见了夏琰,目中讶异一闪而逝,行了一礼,招呼了声“夏大人。”

    点卯自是早已点完,张庭早在此等候,当下与邵宣也交接完毕,也便多无话说,告辞去了。夏琰见邵宣也也拱手告辞,忙出声叫住,“邵大人,”他说道,“大人今日上午有什么要紧事么?”

    邵宣也转回身来。这旬白日固是他的侍卫司司职,不过各卡各路,都有分队兵士,他这等长官只消还留在禁城能喊得着,也绝算不得失职。当下里未明夏琰本意,只答道“倒无特别要事,只是早朝时分,还是在垂拱殿外候守的好。这便要去。”

    夏琰听他如此说,倒有些失望,只得道“那邵大人先忙着,我——早晨在仪王这里,原想请邵大人作个照应。”

    邵宣也躬身道“仪王府人手充足,夏大人若有需要,但宽心调用。今日朝散若早,邵某再来府外候遣。”

    言罢便即去了,夏琰甚至来不及答应或不答应,只得悻悻顾自入府。

    入府方知,仪王府虽然人少,但府军还是按例配了些的,不过人手是从殿前司张庭那调过去的,听从的是程平与张庭两个的命令。既有府军,邵宣也再带人进来便颇压了仪王与殿前司面子,他自不肯为之。

    观程平表情,果然还不知外面的事,见着他来,惊讶万分,头一句便问,“道长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到底改不过口,还是称他“道长”。

    夏琰晓得他的意思——自是说,他与刺刺婚期已近,按理越发没时间到禁城消磨的,怎么反又替朱雀来看他?他勉强一笑,不肯说破,“怎么没空?这许久没见了,便不该来看看你?”

    程平叫人又是上茶又是上点心,道“其实这阵还好,也没觉得冷,道长有事就忙自己的,前两日我与朱大人也说了,我天天吃太医院的药,坏不了,不消担心。”

    夏琰“嗯”了一声,也不追问,寡言少语地坐着。程平不疑有他,随意聊了几句,便叫左右退下,只顾与他抱怨“当真羡慕你同刺刺。我这里——”他不无几分腆然,“他们强要与我娶妃,说是太子庆王恭王都娶了,我若没有太过难看,我推脱到现在,想来推不过今年。你想啊,我若真娶了个甚么妃子在这,我哪里还走得掉?”

    他言语中的“他们”,指的自不外乎是皇室长辈。程平于当朝天子而言不过是个侄子辈,原挨不上亲王的份,只是赵眘子女缘薄,自原配郭氏早在他登基前便已早逝,两个女儿也夭折,除了早年所生的太子、庆王、恭王三个嫡嗣外,后宫个个再无所出,禁城更是冷清。这平儿好不容易弄回来半禁半供着,也不能再送去郡藩之地,出于对太上皇之尊孝,便与他个亲王之名,只多与皇族撑起些面子罢了,哪有半分实权?

    却也正因是为了面子,今年程平算来也已十九,这等身份,当然早该要婚配了,去年恭王选个侧妃就闹得禁城内外哄然热闹,程平想推脱,多半由不得他。

    “我也晓得我在这禁城没个靠山,都没人帮我说话,”程平怏怏道,“我与朱大人说了,还望他帮我拦着点,哪知他也说,该当娶妻。我便知道——他们个个都想将我栓留在这禁城里——道长,倒是你帮帮我,待你大婚之日我自要前往贺喜,青龙教必也大有人在,你说,可有办法造个机巧,让我逃了?”

    夏琰只叫他这番话搅得心意烦乱。“仪王……”他不知该如何解释,“暂且……再等上一等。”

    “要等到何时?”程平面露哀求,“去日不足一月了……”

    “我……待与青龙教再见了面,商量个办法。”夏琰只道。这却也不全是托辞。他自己要再见刺刺,便消先见了青龙教的面。在那之前,断无接应程平的法子。

    程平也非听不出他语意勉强,在椅中颓然后靠,“是不是——此事当真为难。”他不甚好意思地举茶道,“道长不要见怪,我是在这里闷得苦了。我若与旁人说,他们定只心里鄙嗤我不知足。这番话只敢与你说。”也没办法,“总之——你万替我告诉刺刺,我这个大哥,可没一刻不惦念她、惦念大家伙儿的。”

    夏琰实不知自己当下面色做作得可足够自然,垂首无法看他,匆忙道“我主是为你寒疾而来。你身体既无大碍,我还是先告辞了,明后日——”正未说完,忽外面有人高声报入,听是说了句“宋学士来了。”程平忙道“先请他到书房坐。”一面拉了夏琰,“不忙走,道长若是没事,可否陪我一陪——是太学里的宋学士来了——都是太上皇,嫌我往日没学过京城里这些个教养,便派人从太学里请了老师,逢三六九日就来教我念课。着实……也不敢推拒不听,但一个人听,也对不上话,实在没意思。”话虽是这般说,但面色却也并不有十分推拒之意,想见竟对这“老师”还颇有几分好感。

    若来的是旁人,夏琰多半要寻个借口先走,可这般一听,来的十有八九是宋然,他便笑一笑道“太学学士讲课,寻常想听还未必听得着——我这是来得巧了。”

    程平听他应了,惊喜雀跃,便拉上他往书房去。“道长也认得宋学士吧?‘绍兴六士’里的‘三试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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