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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第3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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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看看。”秋葵伸出手来,按向他颈上脉络。沈凤鸣这一回没挡,由得她探了几探,秋葵已是心惊道:“什么叫没事,这毒性一分未减!”

    “我看你精神不错,不如跟我去外面走走?”沈凤鸣已经岔开话去,“大好的天——闷在屋里也可惜了——师太说是吧?”

    净慧踌躇了下:“出去走走自是好,不过沈教主和秋姑娘都有伤在身,还是要多加小心——毕竟此间还有许多事情,都要仰仗二位的。”

    “走一转就回来,我又不对她做什么。”沈凤鸣有意挤着眼睛,伸手便去拉秋葵。秋葵不愿再当着净慧的面与他拉扯,慌忙将手缩了,狠瞪他一眼,先向外走去。

    外面似乎是个野村落,村子便在洞庭一隅。日光甚好,从水之西照射过来,得几分树荫滤过,既不刺目,又不显阴鹜。

    “你还好走么?”此时的沈凤鸣反而没了戏谑之意,“你伤得不轻,其实是该好好休息的。”

    “出都出来了,又假惺惺说什么休息。”秋葵不快,“怎么,要走哪里去?”

    “只是想你陪我说会儿话。”沈凤鸣喟然道,“想——找你出个主意。”

    “你还有事要我出主意?”秋葵冷笑,“你主意不是大得很吗,什么事都不与我商量,一个人去刺杀‘程方愈’,一个人去”

    “没错。”沈凤鸣语气有点低落,打断她,“‘双琴之征’最后弄得如此,确是因我之故。原本——”

    他似是不知该如何往下说,默了一下,“秋葵,老实说,我从未像现在这样不知如何去见君黎的面。”

    秋葵微微怔了一怔,“也也不至于那般不堪,这次不是胜了吗?”她见他认真,也便认真道:“独自行动固是不好,但谁也难说若没有你这一去,单疾泉、青龙教无人牵制,又会有什么样的变数出现。再者——就算昨晚是我和你依原来计划合奏双琴,但关非故若是没受了伤,魔音也奈何不得他,他若以幻术反击,我——一样是入幻断弦,那时就剩你一人单琴,纵然想以‘一音二幻’破敌怕都不成,黑竹会反要落败也未可知。”

    沈凤鸣苦笑了笑,“你倒也会安慰人。但我说的不是这个。胜负死伤固然要紧,但还不至于无法交代。”

    “嗯?”秋葵不解,“那你说你不敢见君黎?”

    “单无意死了。”沈凤鸣低低道,“师太告诉你了么?”

    秋葵愣了一愣,“什么?”

    “娄千杉没事,可是单无意死了。”沈凤鸣目光似有几分复杂难言。“无意他——本是无辜。如果不是我定要娄千杉利用他打听消息,他不会受了牵连——他不会死。这件事我总是脱不了干系了。”

    秋葵心神震动,“怎会如此?——可是谢峰德下的狠手?”

    沈凤鸣默默点头。

    秋葵半天说不出话来,隔一晌:“但这这也怪不到你头上,要说起来,这倒该怪单疾泉才对——谁会想到他能连自己儿子的性命都不顾?若不是他放了谢峰德出来,若不是他那般狠毒想要置千杉于死地,也不会反连累了无意。——他若都没料到,我们更料不到。君黎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这事不会怪你。”

    “不是怪不怪我。”沈凤鸣轻叹,“是他就要与刺刺成亲了。”

    秋葵一时怔住,无言以对。

    “没错,君黎,刺刺,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沈凤鸣苦笑,“但现在可是讲道理的时候?死的是刺刺一胞双生的哥哥,不是旁人!不管内中有什么样的情由,在任何人看来,无意便是因了黑竹这次‘双琴之征’死的——纵然刺刺再是‘讲道理’,难道君黎还能与她分辩,害死无意的其实不是我,不是黑竹,而是她爹?”

    “那那你准备怎么办?”秋葵踌躇道,“要不要我们先瞒着此事,等他们成亲之后再说?”一时又觉不好,摇头道,“不成,若是回头刺刺知道了,怕是越发要怪君黎——也定会——定会越发误会于你。”

    “瞒只怕是瞒不住。”沈凤鸣道,“无意的死讯,单疾泉也知道了,消息恐怕很快就会传出去的。我反而只能只能早点派人给君黎送信,早些告诉他此事,免得刺刺从别处得知传闻,说不定更颠倒了黑白。至于何时、如何告诉刺刺,只能由他自己定夺了。”

    秋葵咬着唇,“他们两人感情甚笃,就算就算单无意之死实所悲痛,可是——成亲之事已昭告天下,总不会因此”

    “希望是这样。”沈凤鸣道,“但我很担心,即使这次大婚依旧,他们二人心情总是不同了。以君黎的性子,若刺刺有一分犹豫不定,他多半——是宁愿推迟婚期的。”

    秋葵知他说得没错,也一时没了主意,垂首不语。

    “我叫你出来,其实”沈凤鸣理了话头,“我原是想你回去之后,替我多与君黎、与刺刺说几句话,不过现在想来,总还是我自己去说的好。若是我不露面,刺刺不免只能将事情都怪在君黎头上,倒不如”

    他似是心中烦乱,欲言又止,顿了一顿,“但我又不知该如何去说。若不是恰逢这个时候,原本——自是可以解释的,或是——躲过一段时日,待刺刺悲痛稍减些,再去细说。可现在——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对了,千杉呢?”秋葵道,“她——当时应在一旁的吧?从头至尾,她最是清楚,何不——让她去说呢?刺刺定也想知道无意临死之前的种种的吧?娄千杉必不会偏袒青龙教,由她告诉刺刺,刺刺自会明白这不是你、不是黑竹之过,也便——也便不至于对君黎心生隔阂了。”

    “娄千杉啊。”沈凤鸣叹道,“她走了。”

    “走了?”秋葵失色难平,“怎么就走了?单无意那那也是因她之故才死的吧?就算是她——她于此事的责任也比你大些啊。”

    沈凤鸣摇摇头,没有说话。

四一八 陌上微尘() 
他还记得昨天晚上,净慧师太那只小船划回岸边时,娄千杉一双死寂的眼睛。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表情——像丢了魂魄,甚至比——比曾几何时她饱受凌辱奄奄一息时的样子还更接近绝望。他起初以为——她是又受了谢峰德的欺侮。她衣衫残破,净慧为不使人瞧见无礼,便将她身躯抱在怀里。到了近前他才看见——娄千杉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别人,而净慧的僧衣,是盖在那个人的身上。

    ——沈凤鸣那时才陡然意识到,她这个样子,是为了这衣袍之下的人;而那个人,已是一具尸体了。

    据净慧说,寻到两人的时候,娄千杉就是这个一言不发的样子,无论问她什么都不说半个字。净慧遍寻四周,不曾找到谢峰德踪迹——她未敢离开娄千杉太远,也不曾往深处去搜,便只强将她带上了船,将外衣披在她身上,可娄千杉——失了心般,只将衣衫除下来,盖在单无意的尸身之上——哪怕他其实根本不需要。

    看见沈凤鸣,娄千杉的眼珠才动了动,像是心内什么东西被唤起,嘶声大哭出来。

    也只有沈凤鸣披于她肩上的衣衫,她没有拒绝。沈凤鸣仔细检查了单无意身上的伤,确知是死于谢峰德的掌力无疑。他虽极想问明细情,可一来娄千杉还是不愿说话,二来他也正忙于和众人处理此间死伤,只能安慰她数句,暂且留她独坐。

    大约到了后半夜,澬水处才传来讯号,恰此间诸事也处理得差不多,沈凤鸣便叫一名组长引了众人往城郊暂移,自己与少数几个黑衣人在后扫尾。末了,冷清的湘水之滨只有净慧还照看着秋葵,只有娄千杉还裹着那件于她来说过大的衫子,在火堆旁蜷缩委顿。

    娄千杉已停了哭声,可火光还是映出了她面上的水迹。沈凤鸣看见,她整张脸孔即使在暖色之下,依旧一丝光彩也无,惨白惨白的。

    “你好点了么?”他开口道,“你也跟我们同去吧。”

    “无意怎么办?”娄千杉哑声道。“我不要他与那些人一起埋了”

    沈凤鸣听她终是肯开口说话,便矮身下来,“无意我会交还给单疾泉的。”他说道。“明天我就去单疾泉那里一趟。”

    “单疾泉在洞庭吗?”娄千杉显然还不知晓此事因果,“那我也想见他一面。”

    “也好。”沈凤鸣没有向她细说其中是非。无意身上有单疾泉的蛊虫,生变他定有所知,即使自己不去找他,他也必会寻到娄千杉问个究竟。很难揣测单疾泉当此情境会对娄千杉如何——事已至此,他会愈发憎恨娄千杉,还是——终究知耻,难有颜面再对她出手?

    一名黑衣人将先前搬运尸体的竹架推过来,将单无意抬上去,拉着往前走。娄千杉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默默跟上。心头是一片空白。原来人死了之后,其实都一样——其实都只能这样,轻微不及一缕陌上之尘。

    “师太,你先去。”沈凤鸣向净慧低声道,“谢峰德还没找到,总是个变数,万不可再叫娄千杉落了单。我很快带秋葵过来。”

    净慧点点头,先自走了。

    因将外衣给了娄千杉,簌簌秋风比想象中的更寒冷一些。附近还有一个竹架,沈凤鸣将它牵到秋葵身边,原是想坐下休息片刻再行搬动,可心念转了转,还是俯身试着去抱她。

    不知为何,他竟轻易将她抱起来了。萦绕半夜的无力感不知何时消失的,剧毒所致的麻木、迟钝、隐痛与虚乏也像散去了许多,以至于,此时身体竟已恢复了几分自如,并不觉得疲累。他有点欣喜,更有点意外——若非万不得已,他实不想将秋葵也放上一具驮过往生的架子,让她躺在那些尸体刚刚躺过的地方,深陷那些属于彼岸的气息——那会让他觉得死亡真的离他们好近。而这一瞬——他突然确信,自己也许真的不会死。在所有那些九死一生的听天由命之后,让他忽然有了这般坚信的,竟也就是这几分还能够抱起她的力气。

    东郊野地是起先黑竹六组之一落足的地方,屋舍毕竟不多,且多是简陋竹屋,伤势轻的大多数就地便歇下了。沈凤鸣安顿好秋葵,娄千杉终肯将发生之事一一说来。待听到谢峰德也坠了崖,且中了她簪中毒针,凶多吉少,沈凤鸣心下稍许放落。净慧固是还怀了师姊弟的同门情谊,可此时也只低眉垂目,只是不断宣念佛号。

    “待明日天明,我叫人再去君山岛找找,总是死要见尸,见了单疾泉,也是个说法。”沈凤鸣道。“你就安心等消息。”

    “我倒希望他还没死。”娄千杉幽幽道,“我要亲眼看着他死。”

    她的口气静得让人悚然。沈凤鸣与净慧对视了眼,净慧道:“娄师侄,是贫尼对不住你和单公子,若早知今日,当初实不该求了沈教主,留下谢师弟的性命。”她叹了口气,“罢了,如今,贫尼亦不敢再为他开脱求情。单公子对娄师侄一往情深,还望师侄保重自己,勿要辜负了他一番相救的心意,如此,他也算死得其所了”

    “死得其所?”娄千杉冷笑,“是啊,就因为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肯为了我不要性命的人——他若是有你们一分的无动于衷,一分的不分黑白,他也不会死!”

    “好了,好了,千杉,师太,我便说句话。”沈凤鸣道,“现在夜已深了——到明日寻到了谢峰德,无论是死是活,这一次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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