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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第2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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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上画些什么。他远远而视——那画的东西似乎有些面熟,他一时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凌厉也皱了皱眉,“这图案有点奇怪。”

    “对——对了!”君黎一时激动,竟差一点说不出话,“黑竹会的暗记!”

    先前跟随夏铮南下的途中,沈凤鸣曾说给他听过黑竹会一些常用暗记。南下一路,黑竹会“双玉”带领的诸人另有专门联络之法,所学也便未曾派上过用场,今日在此地却竟见了。这些暗记之法想必也是近几年才用起,凌厉离开得早,虽然看得出有些蹊跷,却也不知正是黑竹会的记号。

    眼见这乞丐却不似身负武功之人,君黎上前,往他碗里丢两枚铜钱,道:“这是有人叫你画的吗?”

    乞儿道:“你识得啊?有人给了我钱,叫我有空便画着。”

    “是谁?长什么样子的?”君黎追问道。

    “就一个少年人,长相记不得了,小的很,不到二十岁。”乞儿道。

    “不到二十岁,那……不是他了。”君黎不无失望,看了凌厉一眼。

    凌厉道,“那人什么时候来的?”

    乞儿道:“就早上,过不了两个时辰。”

    君黎正面看了看,起身向凌厉道:“这记号应该是给后来者提示方向,是指的东面。想来是黑竹会的人留给伙伴的消息。”他心想凤鸣曾与我另有约定过特别的记号,如是他留下的痕迹,必不会用这并无把握我是否还记得的办法。可既然事关黑竹,也不是与他完全没关系。便又道:“那一卦说他向东北或是西北去了,此处指着东——不算彻底相悖,我们追去看看可好?”

    凌厉点头。“我也是此意。既然人走了没多久,也许很快便能追上。”

    既决定要追去,两人再不停留,便往东赶去。果然在镇子东口又见了一处刻记,也同样是记的向东。

    出了镇子,行不久又是山道。两人疾奔一阵,沿路岔口,有心以黑竹会暗记寻找,总在隐秘之处寻得到方向指示。可过午不久,天色竟是变了,墨云只一忽儿便爬满了林间光亮的空隙,将整个前路都掩成了一片漆黑。

    眼见得是暴雨将至,两人不得已,往路过一处简易茶棚稍作休息。棚中人并不多,烛火也还没来得及点起,黑沉沉之中君黎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似尽了去年在这同样的时节,遇见秋葵的那个地方。

    他却也没有时间多加感慨了。他已经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粗衣少年,手足神气间也多少有些习武之人的样子。算算脚程,如果那个留下暗记的黑竹会少年不是奔行赶路,差不多也该要追上了。他与凌厉对视一眼,已是会意。凌厉觅座坐下,君黎便径往那少年处走去。

    少年似乎比他还要满腹心事,君黎走近时,他竟是未觉,面前茶盏的水仍是满的,他也无心去喝,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长吁短叹。

    “这位小兄弟。”君黎开口,那少年一惊抬头。君黎早将沈凤鸣的那枚玉扣摸在手心,便待见机相示,谁料那少年一下便站了起来,先道:“你是君……君黎道长?”

    君黎有些意外。“你认得我?”

    “我在洞庭的三支之会上见过道长!”那少年见果是他,像是极为激动,眼圈竟都红了,“道长……道长是沈大哥的朋友吧?”

    君黎已觉出些端倪来,便不讳言,“是,我是在找凤鸣,你有没有他的消息?”

    少年便止不住流下泪来,“道长……道长若早些来就好了,沈大哥他……他中了剧毒,怕是……凶多吉少了……!”

    君黎心中一寒,“他在何处?你先带我去见他。”

    “他……他不在这里,是我几个同伴送了去陈州,现在应该已经过了江了!”少年道。

    陈州——在此地西北。君黎心中默道。如果那一卦真的不假,那么那些“无妄”之辞,是不是也在劫难逃?

    “去陈州做什么?”君黎道。他只知,陈州附近,有黑竹会的总舵。

    少年解释了好一会儿才说得明白。原来他果然是黑竹会中之人,自那日风闻会中有变之后便离了临安,与几个要好的同伴听闻洞庭湖之会,便也来凑了热闹,于会上见到沈凤鸣、君黎等极为吃惊,自不在话下。因听闻了凌厉要回临安主持黑竹会之事,几人心中也不无欢喜,搭船到了岳州之后,立时便启程东行,往临安回程,算来比君黎一行还早了一日出发。只是他们走的路径不同,昨夜是宿在那繁华镇上,清早起来听到有人说镇子附近山脚下有具“死尸”,赶去看热闹,才见得了奄奄一息的沈凤鸣。

    “沈大哥他……他是中了剧毒。”少年目光神色之中,惊惶未定,“他该是因了毒性发作,从山路上摔落下来,身上俱是伤,可那剧毒不知是什么,从他伤口里流出的那血……那……那血色都已成了凝黑,他脸面都已黑了,我……若不是我们几个往日里都与他极熟,哪里还能认得出他的样子!”

    少年说着,用力忍着才未再哭。“那时他浑身冰凉,我们也以为他死了,可他……他原来只是昏迷未醒,大概是我们抬他,他觉出有人,迷迷糊糊的,说了句要我们送他‘回家去’。我们见他还活着,实不知是喜是愁,因为我们……我们除了有一些外伤的药能给他敷,其余的根本就束手无策。现在人人都知道沈大哥的名字,只是他毒发成这个样子,旁人自然识不得他,我们也全不敢声张,就说是我们的朋友,将那些看热闹的都赶走了。也不是……也不是我们不想给沈大哥医治、找大夫来看,可是……可是我们几个人在江湖上见识也不算少了,是不是还能救得活,我们……我们心里也……也都明白的啊!”

    即使这少年不这般说,君黎心中也已明白。他虽不知道沈凤鸣如何给秋葵解的毒,可毒发如此,显然就是幽冥蛉的毒症。秋葵固然是好了,可一切原来不过是换了个人在承受,要他换一个人去忧心如焚——他不希望秋葵受这样的苦痛,可至少秋葵那时还在眼前,一颦一喘,至少还能目睹耳闻。而沈凤鸣呢?他甚至连他的下落都不清楚,连他的情形都看不到!

    “你们是觉得他说的‘家’该是陈州附近的黑竹会总舵,所以就送他往那边去了?”

    “‘家’……大家都是没了家才来的黑竹,沈大哥以前说过,黑竹就是我们的家了,他……他必也是临去之际,想要回去,我们总要帮他了却心愿的。不过,我们……起初也不知道该送他去陈州好,还是去临安好。我便问了句,我说,‘沈大哥,你要回哪里’,沈大哥说,‘洛阳’——他……他那时已经……神智难清了,我们想他该是想说‘淮阳’,也就是陈州了。原想大家一起送他去的,可是……可是……可是我们又实在挂念凌厉公子要回临安的事情,怕这一走,就错过了临安的什么事,合计了一下,只好让他们几人送沈大哥去,我一个人去临安,给他们留意消息,与他们互相一路留下记号了。”

    一直坐在稍远的凌厉忽然站起身来,走近桌边,道:“你听清楚了,他说的确是‘洛阳’吗?”

二八七 魂归何夕(三)() 
少年似乎没料到还有人听到了他的说话,不由退了一步,忽然看见凌厉这一身装束,又见他背上负着的以白布裹起的兵刃,愣了一会儿,猛地省起什么,脱口“啊”了一声,惶极倒身便欲相拜。凌厉抬了手臂,将他轻缓一挡,那少年只觉一股劲力将自己往上推去,非但拜不下去,还更退了两步。

    凌厉已道:“不用与我行礼,我问你话,你回答我便是。”

    少年忙答道:“是,沈大哥他是说的‘洛阳’。”

    “凌大侠,我这便赶去陈州——凌大侠临安既有要事,我独自去便可。”君黎已是心焦,也顾不得去管凌厉与那少年还要说些什么。

    “你去陈州,那么谁给我与朱雀带话?”凌厉却不紧不慢回了句。

    君黎一怔。他自然记得那日凌厉说要他带话给朱雀见面,可其实以凌厉这般身份,加上已经放了话出来,只要他人一回去,要见朱雀也未必定要通过自己,当下道:“我不是想食言,可凤鸣是我至友,我决计不能弃他不顾。纵然——纵然他真是要死,我也非赶去见他一面不可,这件事……还望凌大侠恕罪。”

    凌厉反而摇了摇头,“我自不是此意。沈凤鸣也算是黑竹会的人了,我既然寻他至此,总也不能半途而废。临安之事,便只能让朱雀等我一等了。”

    君黎听他言下之意亦要同去陈州,道:“凌大侠亦去,那是再好不过了,或许对凤鸣的情形,还能想点办法。”

    那少年在旁听着,也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便不必急着赶回临安了——凌公子,君黎道长,我与你们同去,若赶得快,能早些赶上沈大哥也说不定的。”

    “你……”凌厉沉吟着,“你替我送个信吧。”他忖着苏扶风、单疾泉等还留在那村子里,如今得到沈凤鸣这般消息,到底是要个人告知他们一声。便如此这般地跟那少年交代了一番。

    少年听他如此说,自然只得答应,言道那与自己同路的三个少年为怕沈凤鸣的样子于闹市骇人耳目,不得不翻山往北而行,但料想此际往山上去追也已赶不上趟,不如去镇上渡江。

    陈州颇远,君黎心知确非一时能再追得上的了,何况岔路众多,多半只能到了黑竹会总舵里,方能见到沈凤鸣的面了。

    他用力握了握手心那枚玉扣。你已遇过那么多次九死一生之境,哪一次最后也都化险为夷了,我不信你这一次便要逾越不去。你可知你如今“云梦神君”之名也已传遍天下,你若现在死了,你以一己之力为云梦教、还有为秋葵挽回的这一切,都要枉然了啊!

    大雨在棚外落着。若非凌厉的劝阻,君黎几乎便要冲入这雨中而去。他也知道自己早片刻与晚片刻对沈凤鸣已经根本无异,可还是无法在这等待中静然安稳。他坐在这里,心中回想起去年——在那个晴雨交歇的立秋,他在另一个岔路口的茶棚里立一块幡,占一块隅,觉得人生孤独而漫长,生命不过如此,就算这样坐一辈子大概也没有什么不能。可今日一切已是不同了,他有了太多太多值得放在心上的朋友——他一个都不想失去。

    雨下了足足一晌,才算是歇了。匆匆赶回镇上,日已沉西,最后一只渡江的船将将要从码头启行。

    过江的人仍多。两人上了船,舟行半江,天便全黑了。雨意去得虽快,可星月不显,船头一盏水灯于这滔滔江上,也只是幽然萤火,在这片苍茫之中,无比渺小。

    忽然有什么气息在身后一闪而没。君黎与凌厉同时已觉,转过头去。人群之中幽幽暗暗地投了个细瘦人影,晃得一晃,还是现出身来。

    “娄姑娘?”君黎惊讶,“你怎么在此?”

    娄千杉被他叫作“姑娘”,其实早是一身男装。她从不无拥挤的船客中侧身穿来,于近前施了一礼,道:“凌公子、君黎道长。”

    凌厉看了她一眼。他虽然知道“千杉公子”之名,但扮作男装的娄千杉还是第一次见得,只见她没了女色脂粉,一双眼睛却越发显得轻盈明亮,容貌当真是极美的。

    可她的面色却并不美,带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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