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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第2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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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晨光熹微,透过窗纸,照在她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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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很早。不过君黎醒来时,还是意外于自己这一晚睡得这般安稳,连梦都没做一个。大概是因为前几日积聚的疲乏?他稍稍冥想了片刻,起身间往对面榻上看了看。

    榻上空空。昨晚自己睡下的时候,沈凤鸣还没有回来。若他来而又走,自己总不会一无所知才对,莫非——他一夜都在秋葵那里吗?

    他想到秋葵,那颗心就沉沉的了。生与死的距离,当真就那么短吗?这三日,他不知多少次想象过或有奇迹眷顾,能让秋葵忽然好转,就像她倒下时一样突然。他总觉得她不会这么轻易死去的。他仍记得几个月前在禁城里曾暗里将秋葵的八字排开,窥视过她的命数。那绝不是一个会这样戛然而止的宿命。

    也许,是化去她劫难的“贵人”还未出现吧?毕竟她还活着,那希望便就没有完全灭去。这一次,说不定终也只是有惊无险。

    他稍事整理,正要出门去看,忽然听见刺刺的声音在外面仓皇而呼:“爹,爹,君黎哥,君黎哥,你们在哪!”

    乡村僻小,几人寻到宿处本就不便,是以略为分散,刺刺并不知其他人宿在了何处,只能在村间呼喊。君黎忙跨至外面:“刺刺,怎么了?”

    “君黎哥!”刺刺先看到他,嘴唇一颤,“秋姐姐没了,秋姐姐人没了!”

    单疾泉、凌厉等亦很快赶至,听到刺刺说秋葵“没了”,心中都如什么沉物撞了一撞。君黎面上变色,抽身便往秋葵屋里走,众人也尽皆跟了过去。

    只是,那屋里,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人呢?”君黎转回头来问。

    “她……她不见了呀!”刺刺急得跺脚,“我早上一醒来,就找不着她了!”

    花了一会儿工夫,刺刺才与众人说明白秋葵是不见了,昨晚之事自也不敢隐瞒,为她施针之事、被沈凤鸣入幻之事,都是一五一十说了。众人互相一问,果然都未再见过沈凤鸣踪迹。

    “这样说来,秋葵总是凤鸣有意带走的了……”君黎说话间犹豫了下,“你……你没什么事吧?”

    刺刺摇摇头,“我没什么。只是……沈大哥为什么要悄悄地带了秋姐姐离开?秋姐姐都是那样的身体了……他昨日不是还特地说要寻个宿处,好让她休息的吗?”

    “他莫非是……”苏扶风抬手,轻掩住了口。谁都记得沈凤鸣曾说过,到了该决断的时候,他会动手。或许他不忍让众人看到这等惨象,所以竟带了秋葵去僻静所在,要独自了断?

    “不会的!”刺刺摇着手。“沈大哥说‘如果是要她死,我不会等到今日’,他的意思,绝不会对秋姐姐动手的,他……他定是有什么办法了……”

    “希望如此。凤鸣他……总是出人意表的……”君黎虽然这般说着,可眉间忧色,毫无少减。

    “若有什么办法,大家一起帮忙不是更好,也不必将人带走啊!”无意道,“刺刺,你便是太相信他,他……他都对你施了幻术,哪里是光明磊落之人的举动?幸好你没什么事,否则我绝不饶他!”

    刺刺还是摇摇头。她记得自己昨晚伏在桌上失去知觉,醒来却完好无损在榻。如果沈凤鸣还愿意将自己送到榻上安眠,她更不信他会有半分可能伤害秋葵。她不想与无意争执,见君黎似乎在想什么,将他袖拉了拉,道:“君黎哥,怎么办?要不要出去找找?”

    君黎在看这室内。秋葵榻上席褥稍显凌乱,显然,沈凤鸣将她带走时,还是有些匆忙。十四弦琴也留在桌上,他自己的东西,秋葵的东西,他一件也没有带——这意思是,他们不会走得很远,是很快就要回来的吧?

    “你在这里等等看,我去附近找找。”

    “我和你同去!”忙忙跟上一句话的是娄千杉。不知是出于对沈凤鸣和秋葵下落的关心还是并不想被留在此地与无意相见的尴尬,她自告奋勇,要跟着君黎离村寻找。

    无意看着她,心头只是复杂难言。那日在船舱之中的相触因为秋葵的事情无疾而终,他始终未敢仔细回想。那种感觉——与去岁冬天,她在芜湖的小客栈里吻起他时的热烈,完全不同。这是夏日,可他在她的唇上甚至感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随之烙入心里的,惟有冰冷到令人生畏的触觉。

    他努力收敛起心神,只听单疾泉道:“沈凤鸣这小子,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他带走一个人,我们这许多人,不可能个个都不醒。”

    苏扶风道:“不错,我原打算稍事休息,夜里再过来看看秋姑娘,谁料一觉醒来已是天亮了。”

    “也许……是魔音的缘故。”刺刺低声道。“他昨晚上在这里弹过一会儿琴。”

    苏扶风沉吟。沈凤鸣在这里奏琴,他们自然是都听见的,只是他弹得低,隔得远了,声音并不大。几人都是疲乏之身,既然是要休息,不特意抗拒之下,便轻易为之催眠,也是不奇。

    忽听外面君黎和娄千杉齐声呼喊,几人心中一凛,都向外走出。远远已先见到一袭墨色斗篷裹着什么人倚在村口附近一处凉棚木柱之上。“那是——!”刺刺已认出那正是自己的斗篷,前些日子在路途之中,曾给秋葵披盖过。如今身披斗篷之人头发散乱,脸孔还未能看见,可瞧那身形,不是秋葵又是谁!

    “师姐!”已近村口的娄千杉喊了一声,与君黎率先快步奔去。秋葵抬起头来——真的是她。虽然脸上蒙了一层细细的汗珠,虽然面色灰黄,形容消瘦——可的的确确是她没错。只是,那先前已经深入血脉、连颊上额头亦不能幸免的蠕蠕而动之感与已经转为深黑的色泽,怎么好像退去了?

二八二 咫尺幽冥(四)() 
秋葵看起来似乎是从哪里奔行而回,极为疲累,呼吸既快且乱,站立不住地倚柱喘息。她一手紧握住斗篷接处,可君黎和娄千杉从那少许散开的披挂间,能看得见她衣裙甚至有些败裂不整,宛如刚刚进行过一场恶斗。

    见了两人,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口气稍为松落,身体就失力往前扑下。娄千杉一人接她不住,君黎不及顾忌,将她一把抱了,斗篷半落,露出她尽裸的背。

    他一目见得背上有些血迹红痕,心里一提,这当儿却不敢细瞧,只忙拉起斗篷将她遮了,抱了她往村里进来。众人将她还安置回原来榻上,取水喂她喝了几口,可秋葵奔行良久,气息难顺,现出力竭之态,精神十分不济,迷迷糊糊只欲昏睡而去。即便如此,这也已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了。今日之前的秋葵,不要说什么独自奔行,就连有人扶着都无法起身。刺刺不觉又红了眼睛,不住地咬唇道:“秋姐姐活了。”

    这偏僻村落并无良医,君黎于医理懂得多些,观秋葵气色,又细察她脉象,只觉虽极度虚弱,却真已无中毒之象,为求确信,再请单疾泉、凌厉等都看了,连摩失都叫来探了一探,亦探不出了蛊毒痕迹。

    “不管怎么说,蛊毒解了总是好事。”君黎道,“只不知凤鸣去了哪里,怎不见人。”

    苏扶风笑道:“他与秋姑娘不是一贯喜闹别扭么?既然姑娘没事了,难说他是不是有意作怪,要过会儿方肯回来。”

    “是么。”君黎反而有些担心起来,心道秋葵固然蛊毒解了,可身体虚弱至此,独自行路何等勉强,沈凤鸣不可能因那种缘故,就将她独自弃下吧?

    他想试着问问秋葵来龙去脉,却见她双目半睁半闭,眉间紧锁,额头见汗,想起她背上血迹来,道:“凌夫人,秋葵好像还受了些外伤,你替她看看。”

    苏扶风点点头,“两个姑娘跟我一起看看,你们都先出去吧。”

    当下里是娄千杉和刺刺陪着苏扶风留下,余人尽往外而去。一合上门,摩失先道:“此事直是匪夷所思了。秋师妹昨日明明已是不治之象,怎么今日便就好了。”

    “你自是希望她不治了。”君黎冷冷瞥了他一眼。

    “道长这可就冤枉我了。”摩失笑道,“我这一路可是和道长一样担心得不得了——我与秋师妹既是同门,岂有希望同门师妹不治的道理?”

    君黎并不理会他,只向余人道:“如果‘幽冥蛉’这样的禁术真还有人可解,这个人总该是凤鸣,这应是无疑义的吧?”

    “什么无疑义?道长这话自相矛盾,禁术便是禁术,纵然他是云梦教主,也是无法可解,否则又为何要列为禁术?”摩失道。“我虽不知幽冥蛉的炼法用法,可关于此物的性情说法,我从头至尾都是读过了的。沈凤鸣若是能解,为何前两日又不解,要咱们秋师妹多受了如许多的苦?”

    君黎冷笑一声:“这一路之上你确实说了不少关于‘幽冥蛉’的情形,可凤鸣却没开口确判过你说的都对。你不知道解法,未必他也不知。你不能解,未必他便也不能。他确曾说过禁绝之术多半是因其骇人听闻、同门相害,可也说过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只有身负‘魔血’之人方可催动之故——或许此术亦是如此。”

    摩失哂笑道:“明明‘幽冥蛉’是幻生界炼出来、也被幻生界的人施放了出来。关非故都能用,哪关‘魔血’什么事?”

    “施蛊就算不需要,那么解蛊之法呢?”君黎瞪着他道:“阑珊派的‘虚无之镜’因为要魔血方可催动,所以在阑珊派内失了传,幻生界这‘幽冥蛉’的解法,多半也因为要魔血方可催动,所以在幻生界失了传,你在幻生界的毒经里,自然是读不到!”

    摩失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

    凌厉道:“你说的固是不错,不过,我却也不解沈凤鸣为何不早些出手,非要秋姑娘捱了这三日的苦?”

    “凌大侠有所不知。”君黎对他自然是客气些,“我听凤鸣说过,魔教的秘学,他是自小背下来的,但未见得都学会了,或许他这几日是慢慢背诵、回想起来,昨夜才自其中发现了解去此毒之法。”

    “我看未必如此,禁法不比其他,背诵之中,当会特别记得才是,岂会与其他寻常法门混为一谈?”单疾泉沉吟开口,“我却觉得他昨晚才出手救人,是特地在等某个时机。”

    “不错,他确曾说过,要等‘该决断的时候’。”凌厉道。

    单疾泉点头:“方才刺刺也说,昨晚沈凤鸣特地找她给秋姑娘施以针灸,活血通脉——要知此事定会加速毒质之释,沈凤鸣绝不是不知。他前几日一直提醒我们不可以内力相辅以致毒发加快,可昨晚上却要刺刺如此做,那么我便只能认为是昨晚——‘时机’到了,而这‘时机’却定要蛊虫吐尽毒质。”

    “就算刺刺不施针,料想到今日白天,毒性也要发作了。”凌厉道,“他定要争这几个时辰……昨日他也定要在日落前投宿——如此一想,他是想要在夜里、在大家较为分散的时候,更便于独自带秋姑娘避开我们,以为疗治?”

    “既要等毒质吐尽,又要独自避开我们。”单疾泉道,“该是如此了。”

    “为何定要避开我们,像做贼似的?”无意插言道,“若然他真的早知解法,为何不早说,也省得我们大家伙儿给秋姑娘担心了。还有,若他真能解毒,为什么还要我们长途颠簸的,把人往临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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