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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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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些事,要绕些路,若要同行,倒怕耽误公子了。”

    这宋公子倒也不是全然不识时务,听出她言下之意,面上露出遗憾之色来,“这样么……哦,我只是随便问问。我是一个人上路无聊得很,可若两位不便,我回头再去问问别人好了。”

    刺刺点点头:“实在抱歉。呃,宋公子也是刚来,想必还要坐一会儿,我们已歇得挺久了,这会儿该启程了——若是有缘,徽州或许还能再见。”说着向君黎放个眼色,便站了起来。

    君黎听她拒绝了这宋公子同行早已心意平了,倒没料她这么快便提出要走,一怔也站起。“是啊宋公子,我们恐怕要先行一步了。”语气里也不能不说没点幸灾乐祸。

    “不敢耽留二位。”宋公子只是客气道:“二位慢走,希望后会有期。”

    如是匆匆离了茶棚上马,稍许走出一段路,刺刺才靠了过来,伸手往君黎缰上轻轻一拉,两马都慢了下来。

    “你怎么还不说话。”刺刺看起来像憋了笑,“还在不高兴呢?”

    “我没啊——我在想那个宋公子,他可能有些来历——你与他聊了些什么?”君黎显然是在回想什么,面色并不轻快。

    “都没说了两句。”刺刺看着他,故意地道,“你都这个脸色了,我哪敢多说。”

    君黎一怔。“你以为我是……”

    他才失了笑,“我就算是不高兴,也是因为担心你。这宋公子的功夫似乎不一般,可你却半点不防,就不想想他打的什么主意?”

    刺刺头一歪。“我觉得他没恶意啊——你怎知道他有功夫?又没动手。”

    “怎么没有。”君黎道,“他那个茶碗,可不是无缘无故地裂了的。”

    刺刺才一惊正色,“你们莫非……莫非暗里较了什么劲了?”

    “是他先以内力试探我的。”君黎道,“他初时稍许移了一移位置,多半便是为了劲力散出,不致叫你知觉,所以你大约不知,但我坐在他对面,那内力隔空而至,却感觉得一清二楚。”

    “他偷偷用内力试你?——怎可如此!那你可有受伤?”

    君黎摇头。“他应该留了手。想来定是起初就见我们两个带了剑,知我们是习武之人,想看我反应以知深浅,那些言语也是来激我而已。但我也只装作不知,他或许也是没料到,后来不得不加了力,劲意过来就有些肃杀之气,是要逼我作出回应了。”

    “所以然后你就回应了,然后就……那碗就……?”

    君黎笑起来。“不是。朱雀教我的内功心法里,有两诀‘若虚’与‘若实’,擅将劲力虚实相化。不管这宋公子杀气多厉,我也只是接下来消化,还是装作不知,不曾反击。不过这也只是表象了,我如此做,其实也多少暴露了自己,他不可能不懂的,只是后来像是有所顾忌,或许是怕再下去必会被你发现了,也没有再加意相逼,茶碗之裂,是他自己故意为之,算作告诉我结束这般相较。”

    “这样么……嗳,总之你没事就好。不过,他又为什么要来试你呢?”

    “我也想知道——正觉得他还不算太咄咄逼人,可以聊几句了,你却又站起来走了。”君黎有意瞥了她一下。

    “你怪我啊?”刺刺嘟嘴道,“我是见你不高兴,我还以为……我……我是想着好不容易你心情好了那么多天,若在这里因为一个路人不开心了,可不值当,所以就……”

    她一抬头,“谁叫你脸色老那么沉沉的,谁晓得你在想什么啊!”

    “唔,又是我不好。”君黎无奈地笑着,“其实现在想来,或许他也真是为你不平,觉得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就跟我一个道士上路了——不然,怎么就只针对了我,对你却好得很。”

    这话说来带笑,可声音却也低了些,似乎他也明白,无论这宋公子是否真有此意,如今也的确是因了自己才让刺刺一个小姑娘时时被人指指点点着。

    刺刺闻着这话,头一侧,却将手又伸了过来。“你又在胡想什么啊?人家随便说两句,你心思又被带去哪了?”

    那手这次是来拉他的手的,可一时有些远,未能够得着。君黎犹豫了下,还是伸出手去将她半悬着的手接了。

    她便将他握了,两马不自觉近了,缓缓慢慢地齐头并行。“那日不是都说得好好的了,等到你有了决定,就一切都好。旁人懂得什么,说长道短的,哪知我们的心思呢。”她徐徐地道。

    君黎知她说得没错,心里叹了一口。他这几日并非没有去想那个自己该作的决定,只是,他这离开了俗世二十多年的出家人,一旦仔仔细细要开始想着,就开始寻不着头绪——他们,是从何时、从哪里开始,变得如此的?将来,那最好的与最坏的可能,又是什么?他甚至问自己,缘何要如此,又缘何偏是她。所有那些冲动的瞬间之外,他仍然要感到迷惘。而又只有当她将手伸来,他觉得自己是应该这样接着的。

    因为他明白,若不接着这一只手,她定是不愉快的,自己也定是不愉快的,每次这样的不愉快到最后,还不是都屈从了内心才罢休。可这又算什么样的暗示或明示吗?现在这一路是没有旁人在,若有人在呢?两人是不是便不会如此?那么这般避人耳目,又隐射了他们一些什么样的内心?

    她那日说她不在意最后的结果——多一日在一起,就是多一日的恩赐。可是在他想来,若真有相伴的心,又哪有人真的不在意的呢?就似我自己种种犹疑困惑,还不正是因为害怕无法相伴到最后,否则,我也与你过一日算一日又有什么不可?

    他不敢怀疑她对自己的真意,只相信她也终究说了谎。她那日的哭,除了痛骂他的胆怯,其实也带了对未来的害怕的吧?

    ——我最后的决定若真的是离开你,你真能如你所说的那般淡定?可我若选择与你相伴,便要将一切真相告知于你——那时你可会愈发害怕?若我们两人最终相伴是要一起惶惶不可终日,这是否本身都已是一个巨大的劫难?

    刺刺听他不答话,偷眼看他。他看着前方,目光在动着,昭示着那一个始终无法决定的内心。

    末了,他忽然转过头来,她脸上就一红,慌忙转回去。

    “刺刺,我问你。”君黎看着她道,“那一日我受了伤,若我……若我就这样死了,你会怎样?”

    “君黎哥……”刺刺未料他忽然问这个,愣了一下。

    “你会怎样?”

    刺刺回想了一下。“……我那时候只想着要你活着,若你活着,什么我都愿意的,没去想若你死了……”

    “我只说如果。”君黎打断她。“如果我死了?”

    刺刺想了一想。“你是为了救我死的,我就跟着你去咯。”她咬着唇。

    “……那若我不是为了救你呢?是因为别的缘故死了,你会怎样?”

一九六 不速之客(三)() 
刺刺呆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我没遇到那样的情形,我怎么也想不出来你会那样地……那样地死了。我不相信有那样的事。”

    “你就……你就假设你来了梅州看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死了呢?”君黎声音高起来。

    “我为什么要假设啊!”刺刺也气急起来。“你明明好端端地活着,我为什么要假设你死了?那要是那一日你来寻我我已被谢峰德杀了,你又会怎样?”

    “我……”君黎话语一塞。那一日找到她之前,所有的心力都是忧怕恐惧,没有半分余裕去作任何假设——也没有半分勇气来假设。就算到今日回想,他也仍然没有这个勇气。那些后怕想想就够了,怎么竟还能想象这世上已没有了她?若要他回答,他也无法说出若她真的死了自己会如何,推己及人,他又要怎么让她回答?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期待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可却隐隐约约觉得——这个答案似乎是亘在他决定与不决定之间那最后的一道深沟。不知这上苍会如何对待他们,不知会将那罪责降临在他的头上,抑或是她。没有这个答案,他真的下不定那个决心,真的无法在此刻就义无反顾地将任何承诺说出口来。

    就连那被她牵着的手都摇摇摆摆地,好像要脱出来,可刺刺觉到,偏又一用力,将他捉住了。

    那手轻轻晃着,终于没有坠下。

    马行树荫,一段路稍微凉爽些,气氛沉了一沉。

    “那我……不问你这个了。”君黎用力打起精神来,“你还没说,宋公子跟你说了些什么?”话题又转回到了一开始。

    “你还在耿耿于怀啊——他就是看到我们带着的那个大弩,才过来说话的。”刺刺答着,朝君黎背后努了努嘴——弩是那日单疾泉信中曾要刺刺加以利用的,她也的确在梅州研究了好些时日,不过东西实沉,也只能让君黎背了上路,方才休息之时,便放在桌上。这东西外形奇特,原看不出是种机簧兵器,一路便也没人在意,偏那宋公子不知是找理由搭讪还是真的好奇,就问了起来。

    君黎却是微微一皱眉。“那你怎么答他的?”

    “我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便让他猜啊,他猜了两下,竟给他猜中了。”

    “然后呢?”

    “然后——他就赞叹了下,问我是不是还有同伴,问我们是要去哪里,才刚说完,你就回来了。”

    “他要去徽州,是他先说起的,还是你说了,他才说起?”

    “他自己说的。”刺刺道,“不然,我也没打算说呢。”

    见君黎沉吟,她好奇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在想不知道他会不会跟黑竹会有什么瓜葛。他穿了那样一身黑衣服,我头一眼见他,就有点联想,只不过我看他的眉眼神态,与黑竹会中人却又不是太像;可若他认得这弩,便又难讲了。这弩原应是黑竹会的东西。”

    “他也是后来才猜出来的,你不要多心了。再说,就算他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跟沈大哥不也很好吗,黑竹会的人又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君黎点点头。“嗯,先不管他了,反正我们明日就行水路,十有八九也不会再遇上他了。”一停。“不过说起沈凤鸣——沈凤鸣的身手,那时在黑竹会已经数一数二了,这宋公子的身手也是不差,若真是黑竹会的,早该出类拔萃了。”

    “咦,依你看,他厉害还是你厉害?”刺刺很感兴趣地道。

    “这个……我只觉他内劲收放自如,绝非庸手,若方才真的再斗下去,我恐怕也没那么轻松了,但最后到底谁胜谁败,现在却说不出来。”

    “夸他等于自夸,君黎哥也不谦虚了啊?”刺刺笑道。“朱雀还真的教了你好多。”

    “是啊,要不然,谢峰德怎么会忌惮了我,以至要用出弩来。”君黎喟然道,“不过若真是朱雀的话……似谢峰德那样的人,也不过只是蝼蚁鼠辈。可惜,那心法,我也只学得了一半,往后……”

    他叹了口气,心料往后怕是也没机会学完了。难得自己也有对武学感兴趣的时候,可那“明镜诀”之学,却大概是要遗憾了。

    一路说着走着,真的到了镇上,早已没有先前以为的那般早了。两人落了脚,各自整理一番,肚子又先饿了,只得先在客栈吃了晚饭。君黎便叫刺刺先待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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