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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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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那丝悬而不决的挂念,没有旁的心事。

    依依与秋葵一贯交好,大约是在朱雀面前替她说过几句话,倒反招了他的不满,自此也很少叫她进府了。娄千杉看在眼里,其实暗暗心喜,更加着意去逢迎讨好朱雀。她知道他此际心中必略有空虚,但自己若就此趁虚而入,未免太过显目,恰好知晓张庭也一直有心送些美女到朱雀身边,她倒与张庭一拍即合,借着自己在府中便利,几次都收了下来,寻着合适的机会送到朱雀面前。

    但她自是不会让张庭得逞、让这些女子真有机会留在朱雀府里的,也不过是取悦朱雀的一夕半夕欢娱,到他倦了就将这些女子送走。此举倒算符合朱雀心意,朱雀心情似乎好起来一些,待她的态度也稍有了些变化。

    那一日她照例为朱雀准备了侍寝女子,可朱雀回来之后,却叫人将女子带走,点名叫娄千杉进屋见他。她有些慌。她还没进过朱雀那间房;她也不知朱雀会否要对自己做什么。她的伤可还没有大好呢。

    朱雀却只叫她陪了大半夜的酒。她在那晚上才听他说起了俞瑞——不止俞瑞。这晚上他说了三件事,每一件事都足以叫她的心沉入谷底。

    第一件事,他说起,次日是秋葵的生辰。

    他方说起,娄千杉的心就落了一落。她原以为——至少希望——朱雀已经完全不将秋葵放在心上,却未料到他仍记得秋葵的生辰。——那生辰甚至不是真的生辰,而不过是出于当日君黎的虚拟,可朱雀竟还是记得这般清楚。

    “我见她倒还愿意与你说几句话。”朱雀语气有些低沉,“明日你去陪一陪她,不要让她有什么不快。”

    娄千杉嘴唇轻轻颤着。到头来,他也不过是让自己去陪一陪秋葵,“不要让她有什么不快”——自己这般努力,又到底算是什么?

    可不管怎么说,他这两日心情好转总也是事实,他终究不是对我这段日子的安排无动于衷。娄千杉心里这般想着聊作安慰,咬唇露出巧笑答应了下来。

    可惜朱雀很快说起了第二件事。

    “前两日依依在的时候,我让她去问过秋葵。”朱雀酒意不浅,言语中仍在提起秋葵的生辰,“我让她问问,她要什么样的生辰贺礼——只要我办得到,我总会给她的。呵,可我早该想到,这是作茧自缚。”

    “师姐她——要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吗?”娄千杉给他斟着酒。“再怎么样,也鲜少有朱大人拿不到的东西啊。”

    “她只要我放过君黎。”朱雀冷嘲着。“想来,若君黎回不来,她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叫出一声‘爹’来了。”

    娄千杉抿了抿唇,强笑道:“怎会,师姐怎会不知朱大人待她的好……”

    “你可知道‘俞瑞’这个人?”朱雀忽打断她。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起俞瑞。

    娄千杉一怔。“我——听说过他,他曾是黑竹会之首,不过那已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

    朱雀哂笑。“你没听说他其实是我的人?”

    “这个……”娄千杉欲言又止。她当然知道俞瑞曾是朱雀鬼使,却不知这一段是不是朱雀愿意提起的过去。

一八七 散若烟华(二)() 
“这个……好端端地说着师姐的,朱大人怎么忽然说起俞瑞来了?”娄千杉娇笑起来。

    “因为——如今黑竹会一团糟,在我看来,也没有比请他重新出来更好的办法了。”朱雀眼神不无稍许的散漫。

    娄千杉握着酒壶的手又是一沉,心里隐隐觉得不妙,抑着心头之疑,道:“那张弓长呢?”

    “张弓长——怎么,于你来说,张弓长该也不是个好选择吧?最多我还是让俞瑞把金牌杀手的位子留给他,反正沈凤鸣走了,这位置本来就无人。于他来说,做一个杀手也差不多了。”朱雀冷笑道,“却只怕他连这个位置都不要的。”

    可娄千杉却显然想的不是这一层。她用力握住了酒壶才没晃动起来——原来朱雀从未考虑过把任何位置留给自己?金牌之位都没想过,遑论黑竹会之首!沈凤鸣之后——他竟宁愿将根本行将就木的什么俞瑞找出来,也没想过自己?他今日特意与自己这番对话,莫非目的就是告诉自己这个事实,要自己死了心么?

    她终究是发作不得,也不知如何接话才好,咬着牙还是努力笑道:“朱大人还是没说,这事情和师姐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就是——我让俞瑞先去找君黎了。”朱雀才淡淡地道。“那件事情不了,我看这里人人心神不宁,哼,什么事都做不成。却只可惜——我原希望借夏铮之事给太子一个教训,现在倒弄巧成了拙。我料想若说君黎不是出于我的授意而去,也没人会信。”

    娄千杉抬眼,去看他这淡淡口气的同时,眉宇间的表情。他没在看她,不过是顾自随口说着而已。可那一句“心神不宁”,他说的又究竟是秋葵,还是他自己呢?她心忽然第三次沉了一沉,一瞬间意识到,他这两日心情好起来,原来——大概——根本不是因为自己给他找了什么美人为伴,而不过是——而不过是他终于派了人出去接应他始终放在心上的那个徒弟君黎!无论君黎如何忤逆他、陷他于何种境地,他对于他的关心,到头来仍是超过了不满的。

    回想起自己来的那日朱雀那一句决绝的“只要你对我的人有半分不利之心,我也不是不能让你回到昨日那般”,她忽然明白,在朱雀心里,有些人是他在意的,那便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舍弃那种在意;而有些人是他不在意的,那他便只计算价值,若有可用之价值,他才可能将目光投过来那么一星半点。可惜的是,秋葵和君黎都是前者,而只有自己,是后者。

    所以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无法令他在意、令他真正放在心上的吧?他在与人分享着所得的时候,也是不会将她计算在内的吧?如今——他或许觉得自己的价值已经即将用尽了?

    心真的冷了,完全冷到透了。就算是今日叫了自己陪酒,也并不是他对自己有什么重视,而不过是种对秋葵或是君黎或是依依的替代——因为他们不在。怎么我还是有所期待呢?明明告诉了自己他们只会利用我,只会看中一个有价值的我,怎么我还是因为这样早已知的事实而失落呢?

    ——我在这世间,是真的不配拥有什么“在意”与“关心”的吧。她脸上浮出一线痛苦至极的惨笑,将酒壶往自己杯里倾倒,然后举杯,一饮而尽。

    朱雀才抬目眯眼看着她的表情与动作。“你有什么不满?”他意味深长地道。

    娄千杉放下杯子,面色已经转为笑容可掬。“没有,我怎会有什么不满。”她笑道,“正好,我也有消息要告诉朱大人——原本担心有些麻烦的,但若有俞瑞在,想来会好处理一些了。”

    “哦?什么消息?”朱雀露出了久违的感兴趣的神色。

    娄千杉原本是不打算说这个消息的——至少不是现在,她还打算观察一阵。最近谢峰德和葛川都离开京城,太子身边空下来了一些,她也觉出一些机会,是以对于究竟站在谁那边仍有举棋不定,觉得该将一些筹码在手中拿一拿再说,可如今看来,若现在不说,万一俞瑞带了君黎回来了,秋葵与朱雀的关系必也会改善,那时自己怕在朱雀这里愈发没有立足之地了。

    她便开口。“我听说最近‘幻生界’又有两个重要人物来了临安,不知朱大人可知晓了么?”

    朱雀眼神略略一变。“幻生界的人?”

    娄千杉注意到那眼神,咯咯一笑。“看来大人还不知道——好像是摩失的师兄和师侄。据我所知,摩失那个师兄,蛊术非常厉害,比摩失大有过之,该算是幻生界的得意门生了,我们这边却没有能对付得了他的人,如果朱大人要考虑对他下手,看来要从长计议。”

    朱雀看了她一眼。“我没说过要对他下手。”

    “那是千杉多事了……”娄千杉低眉斟着酒。可她自然不是感觉不出来方才那一瞬间,朱雀身上并没隐藏的杀气,想了一想,鼓足了勇气,仍是开口接着道:“……可太子身边异人不断聚集,朱大人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恕千杉直言,不论大人是怎么想,可现在因为君黎公子的缘故,太子那边怕是真正视大人为敌了。虽说朱大人武功盖世,可这些人——也都是潜在的危险,不可不防,大人不想先下手为强吗?”

    朱雀却只是喝着酒。“不必你教我,娄千杉。”

    娄千杉不知他究竟有何计划,未敢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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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原本也有些举棋不定——对于该用什么方式来处理眼前的“困境”。

    君黎的离开看似仅仅是与他的个人恩怨,实际上留给他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不好的心情而已。诚如娄千杉所言,君黎不顾后果地追夏铮而去,便将朱雀置于一个难以自圆其说的境地。不同于葛川等人堂而皇之以“护送”夏铮为名而去,他必须要为君黎的这种“与护送之人为敌”的举动作出解释。

    好在太子等人也怕自己所谋败露,不敢太张扬地告状,而不过制造些压力来旁敲侧击,逼他表明立场。朱雀虽不惧谁,但也实不打算与太子真正撕破了脸,而原本有心拉拢自己的恭王见此情形也闷声不响,似乎是观望之态,也即是说,没人能替自己明着反击了。

    不能反击,便不反击——反正每日事务千千万,这事情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的,只要用一件更大的事情来转移旁人的注意力便好。在那种时候将俞瑞放出来,并提及要对付青龙教,就是朱雀用来转移旁人注意力的选择。

    青龙教这个江湖派别的存在,原不会在大内引得注意——除了在太上皇那里。所以朱雀故伎重施,并不需要自己开口,却借太上皇赵构之口将此事提了出来。他本就与赵构走得近,那些陈年往事只消稍微多说几句,便足以令贪生怕死的赵构感到威胁,也因此转而去寻当今天子,以江湖门派作乱为由,希望他能伸手管一管。前几年南方各地的造反才刚刚平定,如今青龙教在徽州,那是肘腋之地了,赵眘说不慌也不是不慌,一回头,此事又问到了朱雀头上。

    只是,朱雀纯为转移视线,倒不见得是真心想对青龙教如何,当下里也只是回应说派人去调查下详情再行决定,免得小题大做,自乱阵脚。俞瑞的去向,官面上便是说去青龙教打探情况了。他倒是希望如此一来,禁城里有了新的议题,自不会总是关心君黎那件事情了。他的举棋不定,在于待俞瑞回来之后,究竟要不要将对付青龙教那件事情付诸实施——这多半也取决于太子一伙是否步步紧逼。眼看太子这两日看起来也似略微消停了一下,可若照今日娄千杉的话看来,那只是他又网罗了强援,暗中或许反而更有新的动作。

    若是这样——他朱雀岂是坐以待毙之徒?对于一个没犯着自己的夏铮他都没肯放过,何况可能羽翼一丰便要将自己连根拔走的太子。

    急信召回俞瑞——并不是为了青龙教,而是为了那两个不该在这时到来的强援:关默与关代语。他虽未对娄千杉明说,可娄千杉自然知道该进一步为他打听那两个人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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