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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马文才-第1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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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大黑是猎犬,能看家护院,性子也凶猛,所以一般出门,傅歧都用链子将它拴着,生怕它吓到老弱妇孺。

    但这沛县里的老弱妇孺,却似乎是不怕狗的。

    不但不怕狗,看狗的眼神都有些不太对,那眼睛还在放光。

    莫说傅歧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就连大黑都感受到了,平日里走起来耀武扬威的它居然呜咽一声,乖乖跟在了傅歧的身后。

    “大黑啊,你也觉得不太对啊?”

    傅歧蹲下身,摸了摸大黑的头,心底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我们再晃晃,晃晃就回去。”

    大黑嗷呜一声,摇了摇尾巴。

    一人一狗随意遛着,也没什么目的,只是遛着遛着,傅歧突然就察觉到为什么不对了。

    他和大黑逛了这么多地方,就没见到一只狗!

    但凡集市或人烟聚集之处,狗是肯定少不了的。达官贵人尚且能用家丁看家护院,小门小户最方便的就是养条狗,何况野狗繁衍最是厉害,一生便是一窝,有些城中野狗太多,恶犬伤人,还要出动衙役去打狗。

    即便是这种水患刚退的县城,逛了几条街了没见到一只狗,也实在是少见。

    想着想着,傅歧脚步咯噔一顿。

    沛县……

    沛县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是不是他忘了什么?

    想着想着,傅歧一脚踏入了一片集市,鼻端立刻飘来一阵肉香。

    那香气散发着引人垂涎的味道,傅歧逃家出来时抓了不少钱,此时一闻这肉香,再想到路上几乎都是凑活着过得,立刻低头对脚旁的大黑笑着说:“走,小爷吃肉,你啃骨头,我们都好好开开荤!”

    “嗷呜!”

    大黑却露出害怕的表情,使劲摆头甩尾,整个身子更是往后猛退。

    傅歧没多打量大黑,还以为它是兴奋的,手中狗链一扯,拉着大黑就进了那片集市。

    一入集市,那阵子肉香便无孔不入地钻入傅歧的鼻中,只是一进去,他就闻到了好几种浓烈香料的味道。

    “想不到这市井集市之中,还有这样的美味。”

    傅歧闭着眼,使劲嗅了嗅,大步往前走去。

    这一抬腿,就撞上了一家肉铺。

    只见那巨大的案台上有一屠夫频频挥斧,将案上的肉剁成一块一块,直接抛入身边的大锅之中。

    大锅里煮着的却是酒,那肉进了酒中被煮了片刻,又有一人将其捞出,放在一旁的水桶中冲洗,再端到后面

    傅歧被这血腥气吓得退后一步,抬头一看,肉铺上挂着一排狗头,有黑有白有花,一颗颗头颅上面血迹甚至未干,呼呼的冒着热气。

    肉案一侧挂着一张幡子,在风中猎猎舞动,上面绣着“李家狗肉”张牙舞爪的四个大字。

    狗?狗肉?

    傅歧表情僵硬地往集市里看去,只见这一条街,有煮肉的,有熬汤的,有杀狗的,还有卖狗的。不远处还有一排木笼,里面用粗麻绳捆着各种狗,有些明显就是野狗,有的却干干净净,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

    杀狗的也不拘地方,几个人按住狗,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拿起尖刀就在喉咙上捅上一下,立刻有人拿着木桶过来接血,没几下那只狗连哼都哼不出声就倒在了地上。

    傅歧整个人已经呆若木鸡,他手中的狗链却剧烈摇晃了几下,往后扯去。

    沛县……

    沛县,高祖……

    高祖,樊哙……

    樊哙好像起家之前屠狗的来着?

    傅歧茫然四顾,见这集市里有不少地方的幡子上还打着“樊氏狗肉”、“ 鼋汁狗肉”的名号,立刻打了个哆嗦。

    “大,大黑……”

    傅歧颤声道。

    “我们好,好像来错地方了……”

    “可不是来错地方了嘛!”

    大概是傅歧衣衫穿的太好,虽然只在集市口没有进去,但还是有店家殷勤的小厮迎了出来,笑嘻嘻地接话。

    “这李家肉铺杀狗虽然是一条好手,可是却不接外面的活儿的!”

    他一边说,一边把傅歧往前面的“樊氏狗肉”店里引,说话速度极快。

    “也有客人嫌我们的狗不干净外面带的,其实我们的狗都是现宰的,客官要现挑现杀也行,就是费些时候,若是您自己带狗来加工也是成的,就是要收八十文的工钱。”

    “什,什么工钱?”

    傅歧迷迷糊糊地被带着走,脑子里警声大作。

    “杀狗做狗的工钱啊!我们樊氏的狗肉是做的最好的,老字号,杀狗利索绝不浪费一滴血,狗肉色泽鲜亮,醇香扑鼻,味美不腥,肉质韧而不挺,香气浓郁持久,肉质松散,熟烂不腻,您只要一尝就忘不了!”

    那小厮洋洋得意地看了眼傅歧脚下的狗,啧啧称奇:

    “小的看看客人您这狗……啧啧啧,这都是腱子肉啊,这样的狗看着精神,做起来吃肉就老了点,八十文怕是不行,费工,费工!”

    “嗷呜,汪汪汪!”

    大黑一看到那小厮望向自己的眼神,顿时疯癫一般叫了起来。

    大黑一叫,整个集市里还能叫唤的狗都跟着大叫,不时有各家打狗或是骂狗的声音,越演越烈。

    “哎呀公子这狗还凶的很!这更不能只收八十文了,怕是要三四个好手压着才能一刀毙命!”

    那小厮眉头紧皱,有点担忧之前开的价贱了。

    “你才一刀毙命!”

    傅歧终于回过神来,将脚底下狂吠不已的大黑往怀中一抱,逃也似的往后跑。

    “我走错地方了!”

    “咦?您别走啊!这位客官,八十文就八十文!”

    那小厮追在傅歧身后大喊。

    “您各家问问,再也没比我们家更公道的价钱啦!喂,小公子!”

    傅歧人高马大,跑起来如一阵风一般,那小厮哪里追的上,眼见着人跑了没影了,才气喘吁吁地啐了一声。

    “看着阔,连八十文都舍不得出,难怪要自己带狗!呸!”

    ***

    傅歧被狗肉店的小厮追的仓皇逃窜时,祝英台几人正在小厮的带领下在沛县中寻找收信的人家。

    “我们沛县水脉纵横,所以浮山堰一出事的时候,我们这就被淹了,也没办法,那淮泗的水泛滥成这样,怎么可能不往我们这里的水脉中灌啊!加上九月又连下了那么久的雨,一淹就淹了月余,到现在城外还有许多人家在水里泡着呢……”

    那小厮指着街头巷尾挤在茅棚里的灾民,和马文才之人介绍,“看那些人,就都是城外受灾,安顿在城里的。城里水退了后,许多人就进了城了,现在县里也乱的很,公子们虽然人多,但还是别乱走的好。”

    言下之意,要出门最好找他这个本地的熟人。

    “诸位公子现在来的不是时候。我们沛县是好地方啊,高祖庙,泗水亭,吕布射戟台、歌风台,各个都是好地方,多少大人公子来了都要去玩一玩。不过这些地方都在城外,周围也都被水淹了,过不去。”

    小厮有点可惜不能多领点赏钱。

    “好了好了,知道你热情,好好带路便是。”

    马文才被这小厮吵得头痛,示意祝英台告诉他要找的几户人家地址。

    那小厮并不识字,祝英台拿出信,照着地址读了几个,小厮的表情就古怪了起来:“这,好几个都是被水淹了的城南,怕是不在原地了。”

    这些他们之前也知道,并不勉强,让小厮带着在城南几家问了问,果然见到一副被大水淹没的场景,地上甚至泥泞不堪,也不像有人住。

    “这样的人家,一定是被县衙安置到其他地方去了,要打听也能打听的到就是费时间,不如把信送到县衙里,付点钱,让衙役们帮诸位送。”

    那小厮出着主意。

    “诸位公子觉得呢?”

    “那也只能这样了。”

    马文才和祝英台商议了一会儿,决定回头让下人持着帖子把信送到衙门去,无非破费一点,马文才和祝英台倒不差这点钱。

    听几位公子不执意要进泥泞的城南,那小厮也才松了口气。

    五封信一一查找下来,只有一户人家还有些希望送出去。

    “大婆儿巷,这在城东啊,这可是富户住的地方。”

    那小厮一听地址,嬉笑道:“住在大婆儿巷、小婆儿巷的人家不多,大多是乡下的地主到城里来享福的,也有些手头宽绰的,就算水淹了出去躲一阵,家大业大,必定是不愿意丢了的,说不定找得到。”

    “那就好……”

    祝英台也松了口气。

    “这么多信没一封亲自送到人手上,我心里还有些不安。”

    “大婆儿巷有点路,诸位公子要找的人家姓什么?”

    小厮笑问。

    祝英台低头看了看信。

    “姓方,叫方天佑。”

    “哎呀,原来是方大善人!”

    小厮一听人名立刻笑得更灿烂了。

    “那可是此地有名的大善人,平日里施粥济贫绝不落在人后的,家里在城外还有不少田地,听说刚添了丁!走走走,我们去方大善人家沾沾喜气!”

    “我等还没有成亲,怕是不用沾这种喜气。”

    梁山伯听到“添丁”云云,忍不住一笑。

    “哎哟诸位公子,难道都没有成亲?”

    那小厮闻言吃了一惊,眼光从马文才身上扫到祝英台,又从祝英台扫到梁山伯,瞪着眼睛道:“那位小公子没成亲倒是明白,年纪尚小,马公子一身贵气,想来成亲也是大事,看这位公子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没成家?”

    这时代十五六岁成亲都不算早的,梁山伯看起来又老成,故而那小厮眼神诧异。

    “公子这么大年纪不成亲,是有什么缘故还是有什么隐疾?官府不罚钱吗?”

    听到那小厮的话,祝英台忍不住躲在马文才身后窃笑,连马文才也难得见到梁山伯吃瘪,唇角扬了扬。

    梁山伯解释他们还没有成亲只是顺口一句,没想到这口舌伶俐的小厮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他们找这小厮原本就是看他口舌伶俐人又热情,却没想到如今却捧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能认了他的“优点”坑了自己。

    在这么多人面前讨论成亲不成亲,隐疾不隐疾原本就是个难为情的事,梁山伯见这小厮也不知道将他当成了多大,脸上忍不住红了红,好在他皮肤并不白皙,红了也不明显,只能摸了摸鼻子,哭笑不得。

    “在下才十九,没满二十。之前守孝三年不能成亲,官府怎会罚我的钱?”

    因晋时起人口逐年锐减,加上灾荒连连,国家对人口的需求迫切,历朝历代都对民间婚嫁年龄有极高的要求。

    女子十五未嫁,男人二十岁还未娶,便要罚“五算”的丁税,一“算”一百二十钱,是一个成年男子的人头税,五算下来是七百二十文,可以买不少粮食了,足够大半年的口粮。

    而且这钱还是只要没成亲就得一直要给的,算是沉重的负担。

    士族本就不用交税,就算罚钱也不缺这点钱,所以这样的限制对于士族来说倒像是摆设,高门贵女为了高嫁等闲等到十七八岁的也有,反倒是民间婚嫁越来越早,许多女子十三四岁连孩子都有了。

    “原来公子还没满二十啊,看着好像都二十四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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