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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人去楼空（）
一座宫殿原来可以空得那么快，看似繁华无尽，空起来却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就好像人做了一个太过美好的浮华之梦。
尽妍坐在地上的模样好像一个素净美丽的木偶，木偶般的无神，木偶般的空洞，只是木偶不会落泪，她的眼中却被泪水盈满了。
尽妍缓缓地转头，竟然发现自己的身后还恭恭敬敬地站着一个人。尽妍轻声开口：“花妈妈……”
“尽妍不离开，妈妈怎么会走。”花妈妈蹲了下来，她衰老的脸上满是怜爱。
花妈妈是尽妍的奶妈，看着尽妍从小长到大。精灵国的王后去得早，花妈妈之于尽妍，就是母亲一样的存在。
“花妈妈……”尽妍终于还是表现出了孩子的一面，她的声音颤颤的，高挑如她却像个被父母抛弃了的孩子，“我好喜欢他，我好喜欢他，我真的好喜欢他……”
花妈妈叹了口气，她枯槁的手爱怜地抚摸着尽妍的长发，尽妍蜷缩在黑衣的花妈妈怀中，她口中不停地喃喃：“我好喜欢他，好喜欢他……”
“傻丫头，你应该离开的啊，否则国王一定会逼着你下嫁到暗夜族的。”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她明明知道她的父王不过是为了拴住年轻有为的大将军才强迫她与她接近，尽妍没有反抗，到最后她真的爱了，国王却又要改变利益取向了；那一日尽灵被送进永夜湖，从小怕黑的她沿着湖岸走，落了一路的泪，可她最终还是没有忤逆她父王的意思；她父王作决定将暗夜族赶到荒漠地带，她每一夜都会偷偷对着月亮祷告：“对不起，我们的同胞。”却从来没有提出过异议。
花妈妈明白她不会走的，这孩子一点儿都会为自己争取幸福，早慧得让大家都忘记了她的年龄。可花妈妈她却不能和大多数人一样，因为一直伴着她，明白尽妍会会痛会怕会流泪。甚至她所谓的懂事都不过是另一种执呦。
“妈妈，我不相信，我相信啊……”尽妍放声哭了出来：“他那么爱我，他怎么会不要我，他怎么会舍得弃我于不顾啊……他明明知道的，他明明知道这样会让我难过，如果他是离迷，离迷怎么会舍得让我难过的……”
尽妍接着哭：“离迷他才不会那么对我……他怎么可以那么自私，那一定一定不是离迷对不对，对不对……”
花妈妈的手顿了顿，她浑浊的眼中掉出了泪水，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孩子。
“花妈妈，我们去找离迷好不好！”尽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粗鲁急切地擦着她脸上的泪水，“花妈妈一一我们去找他，去找他一一我才不相信！”
尽妍恍若疯了一般来到梳妆台前，胡乱地甩出那些饰品往自己头上戴。
“好，好。”花妈妈怎么会不明白尽妍是怎么想的，她不过是想要断了自己的念想，然后……
唉一一花妈妈走上前去拿前些天她帮尽妍缝的嫁衣，穿上嫁衣的尽妍虽然面容憔悴却恍若天人。花妈妈在梳妆台上拿出了最精美的梳子帮她梳，尽妍止住了泪，脸上是让人匪夷所思的幸福表情。
第二百八十九章 请不要自卑（）
水波快速变化，化成了一个有规律的圈，圈一点点扩大，尽灵却只顾着留意所有水圈中央的人了。
鱼一听到动静便慌得四处逃窜，一时间安静的永夜湖也被这些声音扰乱了。最近湖妖不太正常啊，她勤快到几乎天天出水面了，不是她自己说要在水里面好好保养保养吗。
身着透明的波西米亚式的裙子的湖妖急切地跑到了他面前，平时的悠闲模样不复存在。
湖妖一边轻盈地跑在水面上一边说：“尽灵，尽灵！哎呀，尽灵出大事啦！”
“尽灵没有出事啊。”尽灵抬起头。
“这种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情吐槽！”湖妖忍不住翻白眼，“你姐姐出事了啊！刚才她身穿一件红色的挺漂亮的衣服偷偷跑出去了，估计是去找你姐夫了。”
“这有什么，难得姐姐知道逃跑来捍卫自己的幸福了。”尽灵垂着眼睑表示很欣慰。
“捍卫，捍卫个屁啊！你姐夫他昨天就死了，就死在战场上了一一你懂么！”湖妖快被尽灵气得喷火了，为什么这种时候他还能淡若清水啊。
尽灵的眼睛轻轻颤动着，淡淡的水汽模糊了他美丽的眼。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最终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尽灵眼中的水汽缓缓消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你说的红色的漂亮的衣服应该是嫁衣，姐姐她最终还是下了决定。”尽灵轻声解释，可湖妖没有注意听他说什么，只去注意他眼中的水汽。湖妖忽然感到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
“出去么？”
尽灵一愣，他的眼中忽然闪着光，最终那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熄灭，他摇摇头。
“尽灵一一你为什么那么不信任我啊！”湖妖瞪圆了眼睛，她声嘶力竭，在尽灵看来她的一身怒气来得太过莫名其妙。
可尽灵他不知道，当看见他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的时候，湖妖真的是感觉到自己的心一条条地产生了裂痕，痛得她快直不起身来。唯有发火，惟有将心中的怒气宣泄才会稍微好过一些。
“不，我只是不敢把自己放在太过重要的位置。”尽灵安之若素，睫毛却轻轻闪动，“如果我是尽羽……或者会提出要求吧。”
“尽羽！尽羽！尽羽！好，很好！是，我只在乎尽羽，我心里只有那什么尽羽！可以了么！你满意了么！”就算是透明的她，尽灵也可以看清她涨红的脸蛋。尽灵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但她透明的泪水却彻彻底底地刺痛了自己。还有……她说的话。
“尽灵你相不相信，只要你愿意去劫亲，我可以陪你砍掉新郎所骑的马；只要你愿意出去，我湖妖就当你最坚固的盾！尽灵你告诉我，你相信么！”湖妖冲着他大吼，眼泪一滴滴清晰。
可能是这样的湖妖太过刺目了，尽灵垂下了头不肯说话。他不是尽羽，他不敢相信。见尽灵这般，湖妖顿时没了力气，她有力的手忽然失去了力气，缓缓放了下来，她忍不住哭着苦笑起来。
她走到尽灵身旁，轻轻挥手，一块银幕出现，银幕中央是尽妍素净的脸。
湖妖好想要伸手抱住终于肯抬头的尽灵，可最终她还是将准备抬起的双手放下了。湖妖泪眼朦胧，倚在尽灵旁边看银幕。
第二百九十章 终已不顾（）
银幕中的高挑女子红衣胜血，马车上的她顾盼间目光流转，虽然素雅的她平添了几分妖娆，但不难看出她的眼睛微肿。
尽灵的目光不敢离开银幕，他一直知道姐姐是美的，那一身素净若水的气质真是浑然天成，恐怕有人误入林中遇见了她也会以为是窥探了森林女神。可正如姐姐的气质，她很少穿艳色的衣服。
今日他幸运地见到了尽妍嫁衣霞帔，素净的女子一下子化作曼珠沙华，每一瓣纤长花瓣都仿佛勾人神魂般美得只彼岸可见。姐姐的眼圈还是桃红色，妆容盛大却掩不住她眼底憔悴，虽然她竭尽全力想要笑容娇俏，无奈媚眼间皆是数不尽的淡淡哀愁。
尽妍身旁的枯槁老人正细细地给她挽着长发，她时不时轻拍尽妍的后背生怕她失去了全身力量。很显然她们是偷偷跑出来的，身后是无数硝烟，马车两旁兵荒马乱。红衣女孩的发髻随马车抖动起落，夕阳下女神般的女孩儿微闭上了美目。
尽灵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抚摸尽妍的脸，和姐姐一样，他眼眶被泪水盈满。他明白他触不到姐姐的容颜，姐姐感受不到他的难过，他们之间仅仅隔着一块银幕，却咫尺天涯触碰不到。
那老人的声音仿佛来自亘古，颤巍巍地让人心疼：“傻丫头啊，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哭，今天不能难过。”
尽妍苦笑着点头，眼泪硬是没往下落。
这一路不知是有多么漫长，尽妍倚在窗前闭目养神，也许是真的看见了心中所想之人，她疲惫的脸上竟有淡淡笑容。
尽灵想，可能自己是幸运的吧。父王从来没见过这般妖冶的女儿，尽羽没有看到过这么美艳的姐姐，而离迷……他也再没机会欣赏这样的姐姐了。
天空一片浑浊，姐姐下车的地方尸横遍野。破损的军旗斜斜地插在拱起的黄土之上，冷风吹过。军旗随风萧索飘扬，迎着风带来一片血腥之味，阴沉的天空仿佛即将坍塌。这里地上斑斑点点，萧索地像是世界末日。
下车后老人小心地扶着尽妍，生怕她的流云卷天鞋沾上了地上还未干涸的血液。尽妍却没有去在意这些，她抬起头，目光中带着深思和迷惘，远远地不知道落在哪里。
不用听尽灵都知道尽妍姐姐的心中在低语，在对地上那些身披战甲至死未瞑目的战士们说：“对不起。”“谢谢你们。”
爱得太深，不用低头都知道自己的心上人位处哪里。他那么倔。他怎么会不在前面让士兵们为他卖命。
尽妍缓缓蹲下身来。她头上的凤冠实在是压地她很累。她抱住了倒在地上大睁着眼的将军。他的脸上满是泥土和黑灰，尽妍拿出手帕一点一点地帮他擦拭。
她的脸上是怪异的幸福感，那种类似久等丈夫解甲归田的妻子听见马蹄声开门那一刻的安定，那种看见许久不见的爱人突然在自己面前笑的激动：“离迷。我来看你啦……”
尽灵虽然有那么一种错觉：他的姐夫不过是因为太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一下，而尽妍姐姐的声音那么那么轻，是怕一不小心惊了他的梦，怕他醒来会很难过。
尽妍的鼻尖红了，眼泪却并没有落下来：“离迷，你以前跟我说，说你不怕在战场上划破手掌满身是伤，你只怕归家之时我已只为别人煮茶……如今，我舍下一切来了战场。你却抬眼看我都不肯施舍。你说你要给我家，哪怕披星戴月我也不怕，如今花是花，家是家。”
“公主……”老人用手捂住了脸，哭得比尽妍还要悲伤。
尽妍睁大了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落下：“离迷你骗我……怎么会连你都骗我？如果你的话我都不能相信我又该怎么办啊！我现在就在你面前啊。你竟绝情到抬眼看一眼我都不肯啊。你许给我的幸福呢？我们应该拥有的家呢？你说过的永远不会抛下我的呢？”尽妍声音哽咽，她顿了顿：“离迷，我今天是你的新娘啊，你连你的新娘都不想见了吗？我抛下了一切过来和你举行婚礼，你怎么可以像他们所说那么弃我于不顾啊。你不是发过誓的吗？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平安归来的么？你怎么可以对你的新娘失约啊，离迷，你起来夸夸你的新娘啊……”
银幕外肃穆地可怕，尽灵的表情像是在参加葬礼，分明，姐姐最终还是去了战场啊；分明，幸福已经那么那么地靠近了啊。仅仅一步，便是永恒的错过了么？他在这里，甚至安慰一下姐姐的权利都没有，而且看尽妍的架势，分明是只会当离迷一天的新娘。
姐姐……什么时候你可以不用那么通情达理啊。
尽灵忽然发现湖妖一直一直在看着他，她透明的脸上满是泪水：“尽灵……有的话不说，可能真的这辈子都晚了……”
尽灵垂下眼帘，美少年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