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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听后；眼睁得溜圆，头蛮劲晃了几晃，甩了几甩，摇得像货郎鼓似的说：‘你大款啊，钱是粪堆没处弄了？你不会怀揣什么孬心，想骗我，看我笑话吧？现在这种人我见多了。’大牛说完挑起箩筐扭头便走，离开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大声说：‘我穷也要穷出个志气来！决不吃嗟来之食！你赶快走吧。’声音洪亮，当当敲击大地。
无奈之下，我只好跟屁虫似的再次找到他，硬着头皮把十几年前自己和一个男人的恩恩怨怨，以及自己怎么含恨咽泪把自己的亲骨肉——襁褓中的女婴，遗弃在他家门前麦秸垛上的，还有大黄狗摇头摆尾回家报信之细节和盘托出。
开始大牛的嘴钢箍似的，一口咬定荷叶就是他的亲生女儿，说：‘什么麦秸垛不麦秸垛的，你完完全全是扑风捉影，故弄玄虚，我根本没见过什么遗弃的婴儿。’好说歹说，我忍不下去了，热泪漾漾的在眼眶里打转。扑腾！我情不自禁跪地上了……大牛见状，一时手足无措，连忙搀扶，见我长跪不起，读懂了我的肺腑之心，神态口气马上转了180度大弯，说：“我们可以好好商量。”突然，我隐隐感觉此时他与我一样经受着同样的伤痛。
人之初，性本善。人性的美好与生俱来，人的善良本来是相通的。大牛善良的一面只是暂时被浮躁的红尘玷污淤塞了而已。我内心真诚激情的火焰，瞬间融化了他心底长时间淤积的灰色复杂心情。与此同时，我们不约而同分明觉出心底有条暗道刷的贯通了，继而缓缓流出清亮亮的溪水来。”
村前，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做了他们真诚友好的历史见证。树下大牛满面春风紧握杜鹃的双手，蛮劲耸了又耸，手都箍痛了才松开。只听他声音绵长绵长，客气地说：“今天终于找到你们了！”
接着，大牛意味深长地回忆，那天，他跟着懂事的黄狗喜出望外抱回门前麦秸垛上的女婴，是既兴奋又愤慨的。欣喜的是他再也不用艳羡别人，今天终于有自己的女儿了，因为他的膝下只有一个男孩儿，妻子却再也不会生育了；愤慨的是丢弃女婴的父母也太令人厌恶了，光天化日竟然抛弃了自己的亲骨肉。他心里早已下过决心，如果哪一天丢弃孩子的人让他给碰着了，他决不留情，就是不打死，也要把她骂死……嘿，这山不转人转，还真让他碰到了……但是……
杜鹃和大牛话匣子一开，谈了很多很多，夕阳已经悄悄滑下山去了。他们饱含依依惜别之情，各奔东西。杜鹃走远了，蓦然回头还能隐约感受到大牛的背影，心说老天有眼，让她有幸认识了这么一位憨厚朴实的好人。
第四十章 局外之人（）
杜鹃说，后来大牛顺理成章、高高兴兴地接下了杜鹃的一笔钱，去还借款，但他事先声明，双方父母都得按荷叶的意思去做，她愿意认谁是她的自由，不能强迫。杜鹃还能说什么呢？于是欣然接受。
客厅里，杜鹃触景生情，内心激动，滔滔不绝，不经意扭脸看看我，说着说着，蓦然嘎的缄默了。我不由自言自语：累了，是该歇息歇息了。回顾杜鹃的故事，我始终耷拉着头，目光沮丧暗淡，自觉渺小汗颜，只想钻进地缝里去，心窝里又似乎搁了一块石头冰凉冰凉的，动作举止无精打采。听着故事，我好像一个局外之人，故事主要人物的命运好像完全与我无关。唉！我多想走进故事当一名主角啊，哪怕是一名不起眼的配角也好啊！可是太晚了……
一阵风似的，门哐啷开了。倩倩匆匆忙忙走进来。
“啊！你们……”
“哦，倩倩什么事？”杜鹃分明看出倩倩的心情有些急躁。
“没……没……没什么，你们聊吧。”倩倩说话支支吾吾，口是心非，转身要溜走。
“这里没有什么外人，有啥你就直说了吧。”杜鹃上前一步，话里有话挽留倩倩。
杜鹃与倩倩表面虽为母女，但平时很少倾心交流。兰花出走，从小至大，她和李总相依为命，与杜鹃好像隔了一道不大不小的感情鸿沟。杜鹃面对倩倩的冷漠，似乎已经习惯了，倩倩的大小事，她都懒得过问插手。不过，杜鹃对倩倩的冷冰也只是表面，内心挺欣赏她的，因为她身上时时透露出一种自然、善良、美好的东西，谁都愿意接近的。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刚才荷叶风风火火从你们这儿跑出去，神色怪异，正好让我碰着了，我竭力劝说阻拦，她软硬都不吃，疯快地驾车不知去向了。”倩倩忧心忡忡。
“啊！怎么这样呢？都怨我！都怨我！！……孩子出了事咋办呀！”我焦急得既拍脑壳又跺脚的。
“哦，不用担心，真的不用操心。我敢保证，她一定回乡下去了。”杜鹃倒是胸有成竹，神情自然。
我与杜鹃一唱一和，倩倩有滋有味地听着，目光不停在我们身上探来探去，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似乎已经觉悟出我、杜鹃、荷叶之间微妙复杂的关系。
我心里也在嘀咕：“杜鹃和倩倩的长相神态及声音怎么会一模一样呢？她们真的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吗？我不信，我一点儿不信，我真的不信，谁说我都不信。”于是我的目光不够使唤了，左一眼，右一眼；上一眼，下一眼；长一眼，短一眼；闭一眼，睁一眼……犹如一把鸡毛掸，还像一把大笤帚，在她们脸上翻来覆去扫啊扫的，好像一定要从相貌中扒出点什么。
“健叔，你怎么啦？”倩倩似乎看出了一些蹊跷。
“健哥，你？……”杜鹃也觉出了我的异样。
我慌忙收回不礼貌的目光，但心里并没有很快闲静下来，小声跟自己说：“如果倩倩真是我的女儿，那该多好啊！”
第四十一章 自然与爱情（）
这时，一位高挑个面目清秀的男青年轻轻推门而进，倩倩见了说笑着上前迎接，连忙与我们打声响亮的招呼转身离去。我们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差点儿“啊”出声来，幸亏都眼疾手快替对方捂上了嘴。因为，那男青年的长相及神态实在让人有些意外。
哐啷一声，倩倩和男青年手挽手出门去了。
“那不是活脱脱的你吗？”杜鹃指指刚刚走出去的男青年，又回头指指我。
“呵呵，他还真像过去的我咧。”好奇心促使我们连忙尾随门外。
这时，吃酒席的客人几乎散尽了。欣欣目送客人远去的背影，一副担子终于放下了，忙忙碌碌了几天，此时他感到了少有的闲适与安静。
欣欣瞅见我和杜鹃从室内走出，赶忙趋前面向杜鹃，说：“亲家，咱们好几个老同学早就惦记着想和你叙叙旧呢，呵呵，今天终于能如愿以偿了。我匆忙之中，已经精心准备了好了，安排到了晚上，你们看咋样？”
“好啊！”杜鹃满面笑容点了点头。
我不由凑近欣欣，小声试探着问：“倩倩和刚才那位男青年是？……”
“哦，瞧我这烂记性，怎么忘记给你们介绍了。那男孩是倩倩的一位大学同学，两人研修专业对口，很谈得来的。倩倩——多懂事机灵的孩子，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忘了跟你们介绍呢？你们心里没有什么吧。”
“哪里，哪里。”我和杜鹃目光重叠，相互微笑，似乎下意识领会了到了另一层含义：“那不是我们青春时的影子吗？命运真会开玩笑，伸胳膊踢腿的，戏弄着我们的过去，还戏耍着我们的将来。我们都是过来人啦，他们正在走着的路，我们早已经历过了。如今市场经济浪潮席卷世间每一个角落，甚至渗透到了每一个人的细胞和骨髓。人的爱情、亲情、友情等不知不觉被金钱交易兼溶异化，有时连夫妻都成假冒的了。但愿年轻人的爱情一代比一代幸福，天长地久……不是一个个五彩缤纷，易破易碎，转瞬即失的肥皂泡泡。
我不禁双手扣于心胸，默默与爱神通话。你听，那心底咕咕是自然甘泉的原汁原味，更是爱情的原汁原味；你看，那肥沃土地上的一片片绿色，是自然的本来面目，更是爱情的本来面目……像那一条条清澈的河水暂时会被破坏，变得臭气熏天，富含氧离子的清新空气暂时会被人为的废气所玷污，雾霾笼罩……但那只是暂时，那不是自然的本质，更不是爱情的本质。我们完全可以相信倩倩一代的爱情之路要比我们走得更好。
春天的太阳暖洋洋的，像一只只温馨柔软的纤手，轻轻抚摸着大地。
我与杜鹃徜徉于田野一幅美妙的，芳草如茵、鸟语花香的春光图里。杜鹃忽然想起了什么，盯着我怔了好大一会儿说：“健哥，你现在有空吗？陪我到乡下转转如何？这些天，我时常想起咱们小时候的事情，不知不觉心里年轻了几十岁。”
第四十二章 两颗心晃晃荡荡（）
“实话告诉你吧，这么多年了，让我记忆犹新的其实还是咱们童年那些点点滴滴的经历，也许它们像打碎了的玻璃片一样，再也拼不成一块完整无缺的画面了，但那支离破碎的，大大小小起眼的，不起眼的透明镜片，像漫天灿烂的星星一样永远照耀着我夜行的路。我深深依恋着旧情，没有理由不放弃太多太多的怨恨。”
“说的是，说的是……”我鸡啄米似的点头，真像懵懵懂懂在父母面前言听计从的孩子，表现出了十二分的同情和理解。
“听说你经历过好几个女人，感情都合不来没有过下去，有这么回事吗？”杜鹃的目光流露出一种难以捕捉的笑意。
“哦，你说的不假。二十年了，我在爱情婚姻方面的确像瞎子过河一样，心里一直没有踏实过，隐隐约约感觉心里像放了一个大大的鸟窝，空空洞洞的，很难用什么东西填补。即使暂时填平了，稍经风雨也会像成熟了的橡子橡壳一样自动分离。说明白儿点吧。我的婚姻是不幸福的，虽然经历了几位女人，但一个个都因为我的感情像白开水似的冷淡而背道而驰。过后有时想起，十分惋惜。”
“哦，呵呵……填补真有那么难么？”杜鹃的脸上不经意掠过几片绯云。
“你说呢？……”我突然猫起了心，目光在杜鹃的脸上悄悄游移，故意试探什么。
突然，杜鹃昂起头来，炯炯的目光像摄像头一样瞄准了我的脸，弄得我浑身痒痒的，想使劲抱紧她，但最终还是松懈了下来。
“好了，健哥，咱们不谈这些好吗？挺让人闹心的。走，现在就跟我下乡咋样？”杜鹃指指路旁的红色奥迪。
“好啊！”我一激动蹦跳起来，心像忽然间成熟的柿子，红红甜甜的，声音格外清脆响亮。杜鹃的脸色骤然间也似乎更加红润了。
刚下过雨，道路两旁的杨柳叶子嫩绿嫩绿的，分外耀眼明亮。各种花草如饥似渴吮吸着春天的阳光和甘露。微风轻拂，片片花瓣、叶子很像儿童的一张张粉嫩的脸和一双双鲜嫩的手，呈现出了一派生机勃勃，健康美丽的光彩图景。正值百花齐放的季节，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混合的花香味儿。翘首倾听，远处的山野隐隐约约传来了鸟的音乐。我不由兴奋地戏说是杜鹃鸟儿在歌唱呢。可杜鹃连忙改口说，不对，应是百鸟争鸣的声音。
“嘻嘻！美好之事注定要在春天里发生呢。”不知谁说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