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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尘洗剑-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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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无心哥哥,那山洞阴森森的,我们就不要进去了吧。”

    风无心握紧云曦的手腕,笑道,“不要怕,有我在。”他吹亮火折子,徇着石壁而进。

    从石洞深处飘来因岁月沉淀的暗香,火折子明亮的火焰总是拂过轻微的灰尘。

    “这是一个石室。”风无心将火折子高举,光亮照亮整个石洞,只见左边的石壁上有一枚丹红的“剑”字,而右边则为“刀”字。

    “对了,唐飞曾说过刀剑门祖师林天英曾在此处悟道化境,开创刀剑门。莫非此处……‘剑’下面有一行字。”风无心将火折子靠向左边的石壁。

    “是一行剑诀。”风无心轻声念道,“明镜无尘,心台承剑。天人相应,算无遗策。”

    风无心念完之时,犹如陷入一种明媚的境地,周围的空气变得沉静而缓慢,就连云曦眼眸中的波光都徐徐流动,“这是……心意剑诀。”

    云曦不知道这一刻风无心发生了什么,但从此之后,他的目光中多了一分冷静和深邃,好似世间风云在他的瞳仁中渐渐沉淀。

    剑未出鞘,风无心已散发出洞穿一切虚妄的剑意。

    “‘刀’下边的字被划掉了。”云曦发现“刀”字有一行粗糙的划痕,像是被利器割刮而成的。但风无心能感受,这“刀”散发出一股凶煞之气,能侵蚀人的心神。

    “这石头倒是有趣,看久了竟让人有点不舒服。”云曦摇了摇头,拉着风无心的衣角,“无心哥哥我们回去吧,这里太阴森了,曦儿怕。”

    “走吧。”风无心微微一笑,他不再习惯性地拉起她的手腕,而是选择牵她的手。云曦能感受到,风无心的手掌因常年执剑,触感粗糙而湿热。

    姜离和雷少云负责勘察敌人的埋伏,所幸的是自那把黑龙之刀出现后,影衣卫的人都已经散去。他们挑着暗灯行走在江岸上,夜里的寒风放肆吹卷,汹涌的浪流直逼突如其来,浸湿了雷少云的长靴。

    雷少云驻足而望,江山晦暗,星月无光,“什么时候了,江湖已是这般纷乱。”

    “是啊。”姜离将脚边的碎石踢入江中,他怀念以前那无忧无虑押镖的时刻。至少回到镖局,还能喝上一杯雨萱亲手奉上的热茶。

    “我很羡慕无心的果敢,偏执和任性。他从不会顾忌世俗的目光,至少对曦儿的时候。曦儿是望门寡,父亲忌讳这一点,所以我便不能对曦儿付出不亚于无心的好意。”雷少云理好被江风吹乱的长发,“从小我就在位列三公的公爷的恩荫中长大……姜大哥知道我过得何其辛苦吗?感情不能自专,方向唯有入仕。世人都以为已铺好的路才好走,却不知……如天梯般陡峭。”

    雷少云低着头继续说道,“兴平天下之志何其艰苦决绝?”

    “兴平天下,我不懂。因为我只负责身边的人儿,他们的快乐,他们的幸福……这才是师傅所教我的人生。”姜离说完这些话时,乌云笼月,阴风吹拂,“看着天色,要下雨了,赶紧回去吧。”

    雷少云看着挑灯疾行的姜离,不由伤感长叹,“我连自己的快乐幸福都没办法负责,又谈何为他人?”

    夜半之时,果然风雨疾驰,吹得唐门后山的桃树枝枝弯腰,飞花成灾。

    韩子昱站在唐雪柔的坟前已经两个多时辰了,花雨沾满他的衣袍。

    而现在,唐雪柔坟旁又多了一座新坟,墓碑上书:唐门掌门,唐杰之墓。

    “雪柔……我……”欲言又止的韩子昱吞吐几字。漫天飞舞的桃花,就如同这份悲伤,如此盛密。

    晚春的大雨卷起一场花雨共舞的盛宴,而唯一的观众,他的心并不在这场盛宴中。

    韩子昱任由大雨淋湿他心中希望的火苗,“飞儿,雪柔,唐杰……啊啊啊!”犹如月下凄苦的狼嗷,“这并不是我的无奈,而是我的无能和自私!”

    月光和剑吟。那把皇帝御赐的纹菊宝剑在他手中如游龙般倾泻着明亮的银光。

    也正是因为这把剑,他放弃了一切。宝剑所过之处,所有的雨滴和花瓣皆成两段。就如同他和唐飞的亲情般,如今的的确确已成两半,“杀父大仇……呵呵,飞儿你却不知,我才是你的父亲!”

    风无心四人乘雨而归时,山洞内已经点燃了取暖的篝火。

    硕大的雨滴击打在石块上的声音非常清晰,明月躲在云衣之后,世无清光。

    风无心看到唐飞被篝火照亮的脸,他已擦干泪水,敛去悲伤的面容,取而代之的,是握紧藏在怀中的利刃。

    百余沮丧的唐门弟子也从深渊中爬回,开始聊起以后的生活,“不涉江湖,继续以贩卖暗器营生。”

    这是大部分人的意见,也是唐门唯一的退路。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唐飞苦笑道,“这要窝囊到什么时候?”

    天明之时,唐飞不止一次对姜离说道,“我要跟你们一起到中原去,我要变得更强,去杀了紫衣,为我爹报仇!”

    “唐门怎么办?”姜离注视着唐飞的眼睛,“林雄自丧父之痛后,必将倾起刀剑门之力与唐门不死不休。你想怎么一走了之吗?”

    “那有什么办法吗?”唐飞试图向稳重的姜离寻求答案。姜离用一个残忍的笑容回应,“有,灭了刀剑门!”

    “呵,是个办法。”唐飞只做苦笑。

    待他们达到成都西郊时,却发现唐门外停留一支人马。而为首两人,正是北武盟的向凌天和庄雄平。

    “向叔,庄叔。”姜离兴奋地策马加鞭,冲向那队人马。

    “大师兄。”人群中挤出张顺义和数十名威远镖局的弟子。

    “顺义!”姜离慌忙滚落下马,一把将张顺义抱住,“你小子多时没见,倒是养膘了啊。”

    张顺义一把推开姜离,愤声道,“哪有,自大师兄走后,我独自带了两趟镖,可别提有多苦了。这扯犊子的客人见大师兄没在,都没舍得拿好酒好菜出来招待。”

    “是啊大师兄,没了你大弟子的旗号,客人们佣金都給得少,榨不出油水来。这过年都没钱给俺媳妇和女儿买花衣服了。”一名镖局弟子刚说完,另一人挤到姜离面前,露出肩膀上的伤口,“这是上个月在江南接了生意遭山贼砍的,所幸兄弟们齐心,才没能丢货。若是大师兄在,这群山贼哪敢取我们觊觎我们镖队的货,这该死的,都没受过这等委屈。”

    “啥别说,大师兄不在,我们兄弟几个都没敢去青楼。怕出了事没人兜着。”

    “嘿,没了你们这群臭小子,这个把月来喝酒都不是味道。”姜离将感动的泪水拦在眼眶之后,将几个围上来的兄弟紧紧抱住,“师傅怎么样了?”

    “唉,还真别提。”张顺义挥了挥手,叹道,“师傅这些日子来都和南山府在斡旋。大师兄你可不知,这狗娘养的韩一守,成立一个什么向龙镖局,一直压价抢我们的生意。还和洪武会联合谴责师傅抗令不遵,忒恶心了。”

    一边是师兄弟重逢的欢喜,而一边是丧父之痛。

    当唐风和唐丽英听闻父亲的死讯和二哥的背叛时,一度因悲伤和愤怒而昏厥。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借酒浇愁成为唐飞现在能做的事,强烈的酒劲可以让他暂时忘却悲伤。

    苦中作乐并不是他的强项,浇肠的烈酒让他的悲伤更加浓烈,以至于他流着眼泪呕吐。

    “我们可以帮助你铲除刀剑门。”庄雄平将一碗姜汤端到唐飞面前时,他瞬间就清醒,“庄前辈,您说真的吗?”

    “是,但我们有一个条件……”

    唐飞将姜汤囫囵喝下,抓紧庄雄平的手,急促道,“您说,就算唐飞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庄雄平徐徐说来,“唐掌门你是知道的,这群南山府的部从擅长你们唐门的暗器手段。若是唐掌门能提供向我们北武盟提供一些暗器的信息和破解的手段,我们就愿意帮这个忙。”

    “好!”

    庄雄平是个买卖人,这借助复仇之名铲除刀剑门,能顺理成章地削弱南山府的力量,又能得到唐门的帮助,击中南山府的软肋,何乐而不为呢?

    而此时的绵州刀剑门上下缟素。

    林英万万不会想到,本是一场君子之约的决斗却成了永诀。披麻戴孝的她守在父亲的灵堂前啜泣。

    林雄持刀拦住前往灵堂祭拜的南山府一行人,漠视这群不速之客。他冷声对紫衣道,“不知紫衣大人愿不愿意帮刀剑门这个忙,灭唐门,雪父仇!”

    可紫衣仍对那把黑龙之刀心有余悸,更何况唐门与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贤侄,令尊的死,我也很遗憾。但唐门根基深厚,岂可轻说灭门之语。但思量……”

    “紫衣大人!”林雄狠狠地打断了紫衣的话,愤声道,“哼,唐门早已没落多时,门中全是愚蠢的铁匠和图利的商客,若不是紫衣大人计划中多余的决斗,说要擒拿唐飞为质……”

    “放肆,怎么跟总督大人说话的?”紫衣的护卫喝止林雄的话。

    “哼!你们南山府不帮,又何须编出这套说辞。”林雄将刀一横,“你们不去,我刀剑门五百弟子亦能将唐门铲平!各位请回吧,刀剑门不欢迎你们。”

    “你……”紫衣拦住了冲动的护卫,对林雄说道,“贤侄的悲痛,紫衣感同身受。刀剑门亦是南山府名下之盟,何又不帮之理。南山府的援兵十日内便会达到,请贤侄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就再相信你们一次。”林雄敛去不快的神色,让紫衣众人进灵堂祭拜。

    可紫衣自是知晓,哪有什么南山府的援兵——他只是在拖延时间,这是他这个父亲唯一能为唐门做的一件事。

第23章 双眸曾窥故人影,绵州雨夜无长安() 
雁门关外。

    玉生烟静立于有间客栈的屋顶上。不知道是她的轻功过于了得,还是纤薄的身子过于轻盈,她脚下的砖瓦完好无损。

    一层又一层的沙墙阻碍她眺望远方的视线,狂风吹卷起她艳红的广袖长裙,衣袂飘飘。但这些在凡世沉浸过久的沙尘不敢侵犯她美丽的容颜和光鲜亮丽的衣裙,都远远地避开这睥睨天下的神女。

    玉生烟已经在屋顶凝望了两个时辰,只因为她感受到到那个男人的气息,甚至是看到了他那魁梧的背影。

    “烟儿,有他的消息了。”是客栈伙计铁牛。玉生烟自然知道这个“他”指谁,她压制心中狂妄的欢喜,淡淡地说道,“我说过,叫我老板娘。”

    “老板娘。”铁牛暗叹了一口气,说道,“天剑客已经重出江湖了!”

    玉生烟深吸一口气,问道,“他在哪?”

    铁牛呵呵一笑,“刚刚有一名魁梧的中年人在客栈打了一斤一醉酿就匆匆出门了……”

    “我问他在哪!”玉生烟再次厉声问道时,铁牛的目光变得幽怨,“他刚刚走出有间客栈!”

    玉生烟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进而哀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直到他出门时,我才认出他……”铁牛并不擅长说谎,飞烟只是冷冷呵断他,“滚。”

    铁牛静立原地,突来的风沙声打破这悲伤的沉默。

    “你还要等他多久?”铁牛这般问道,玉生烟慢慢闭上眼睛,将泪水卡在眼缝,“一生一世。”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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