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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杀之神-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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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湖?

    不,不是!有人看到丛山怪石、岭峰相连,翻过一巅,又别有洞天 ̄

    衡山?

    不对!又有人见著骏马奔驰、千里草海,远山相连,峰峰连天 ̄

    塞外?

    如痴如醉……

    琴声倏然而止,坊外的声音又再度出现。

    坊内数十人一片呆愕,无言以对。

    「晚生献奏自作的『锦绣河山』,诸君满意否?」书生笑道,同时收琴。

    「高才!高才!竟能将江峰大漠的景色以曲奏出,千古异曲!弹得一丝不苟

    ,起得极佳、落点极妙,万世名手啊!先生究竟何人?想来必是名动天下的高士

    ,我等愚昧,还请赐教!」坊中另一名亦作书生打扮的白衣中年人,连声赞叹,

    却一时想不出更好的词,来描述眼前这奏琴者的绝佳琴艺。

    书生一笑,摇摇头,提起琴囊,便向外走。

    坊中沈默了半晌。

    忽地,树枝低声道:「他好像没付酒资啊?」

    酒坊老板走出柜台,叹道:「他给的酒资,够丰……」

    话才说一半,当啷一声,一样东西不偏不倚地自门外掉到了树枝的酒壶里。

    树枝一惊,顾不得壶中有酒,连忙倒出。

    只见一块碎怠沾满了酒液,滴溜溜地在桌上打著转儿……

    天下何处无奇才?

第29章 第十话 杭州善酿 ̄之一() 
蛛网连延、一片的荒烟蔓草。

    废弃十馀年的林家堡,等若名符其实的鬼屋。

    叶敛手提油灯,自大厅朝後园缓步行进;雪居中、流风压後,手上也是一

    盏油灯。

    自大厅穿堂过室,眼前霍然一亮 ̄三月十四,几是满月,月光映照林家堡後

    花园,使得三人不必再依靠昏暗油灯照路伤眼,舒服了许多。

    但舒服的只是眼睛,心里却不舒服。

    昔日的林家堡後花园,如今连条路迳也找不出了。

    但见杂草丛生、枯枝散落,他们一到,又兼蚊蚋四起、蝇遍布。

    雪已不自禁退了一步,正撞到流风怀里;流风、叶敛也大皱眉头 ̄在这种

    地方,怎么找线索?

    仔细观查,还是可以看出花园东、西各有一排房舍。流风道:「去哪边?」

    「西厢。」叶敛直觉判断,肯定的回答。流风便将油灯交到雪手上,抽出

    腰间倭刀,走到前头,不断挥刀砍草劈枝,不久便将自後堂至西厢的『路』给清

    了出来。

    行至西厢前,过一小桥 ̄桥下的园河在月光映照下,显得黑不见底、鬼气森

    森 ̄穿厢门、至房前,又见一左一右两间房间。

    叶敛更不打话,便朝左首房间行去。

    三人一线入房之後,将油灯放在房中的圆桌上,便各自转身检视房内。

    叶敛没看其它地方,一迳走向书桌。

    君聆诗的习惯,重要大事总是留在书桌上。以往如此、在南宫府寒雨楼如此

    、於林家堡必然也是如此。

    书桌在窗下。窗棂蛛丝密布,有如厚墙,莫说现下已经入夜,即使是白昼,

    只怕阳光也无法透入。

    就著油灯火光再定睛一瞧,那染满灰尘的蛛丝却又不像蛛丝,它的一纹一理

    、一丝一条,倒像是江山河川;木条制成的窗棂不规则排列著,又似君聆诗带他

    游历万里路的行途。

    叶敛摇摇头、定了神,检视桌面。

    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但见砚蚀、墨断、笔乾、纸黄,镇纸也已锈迹斑斑,很

    明显,十馀年来无有人用过。

    纸上无字,连翻几张均是黄纸而已,无有线索。

    叶敛一叹,身子一转,手肘却忽然碰倒了一样物事。

    那物事倒在桌上,轻轻的一声『咚』,在这万籁俱寂的林家堡中却已是巨响

    ,自然也招来了流风、雪的注意。

    两人走近前来,与叶敛一同看著他所碰倒的东西。

    是一只小酒瓮。

    叶敛取起酒瓮,是一般的褐瓷,上头无签、无字,无有产地指名。

    但酒瓶上灰尘不厚,瓶塞也还牢牢的堵在瓮口,拿起酒瓮的重量,很明显感

    觉到其内尚有半壶冷酒、老酒。

    「君聆诗留的吗?」流风也看出酒瓶上的积尘比桌面少了许多,奋然问道。

    「可能是吧。」叶敛思索了会儿,拔开瓶塞,嗅了一嗅。

    雪不懂酒、流风也不嗜酒,两人都看著叶敛,想知道他嗅出了什么。

    叶敛嗅了一阵,似是嗅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以衣袖拭净瓶口,喝了一口。

    「怎样?是君聆诗的酒吗?」雪道。

    叶敛让酒液在口中流动著,过了好一会儿才咽下,道:「善酿……」说完,

    又喝了一口。

    他只喝一点点,几乎是沾唇即止,线索只有这半壶酒,自是不能喝得太快。

    叶敛闭上了眼,细细品味著……

    待他咽下第二口,道:「嗯,是善酿。」言罢,又喝第三口。

    这第三口仍然只是一沾而已,流风、雪眼见他细细品酒,由於房内一时找

    不到其它线索,一时也只能乾著急,由著叶敛。

    第三口酒在叶敛口中流动了几近一盏茶时间,咽下後,叶敛笑道:「对!的

    确是善酿!」

    流风脸色略沈,道:「你说三次了!是善酿,那又如何?」

    「这善酿味道醇厚、温和而不霸道,入口有如春风、又如棉糖,润饮者口舌

    ;下肚後暖呼暖呼,实是舒畅……」叶敛微笑,缓然道。

    流风脸色再沈,声也闷了,道:「这又怎样?现在不是让你论酒的时候。」

    叶敛恍略未闻,续道:「酒分南酒、北酒。北酒以杜康著称,塞外烈酒亦是

    北酒。北酒向来霸道,入口激舌、下肚割胃,喝酒有如喝刀片,霸道,真个是霸

    道之极!」说完,他又喝了一口。

    流风的火气渐渐上来了,雪也听得紧皱眉头 ̄叶敛喝醉了不成?

    叶敛咽下第四口酒,又道:「南酒始祖当推刘白坠!刘白坠初成,有人说它

    王道、有人说它霸道、也有人说它王霸杂道,可见仍未是熟酒,只是生酒!半生

    不熟的酒!後来晋室南渡,也将刘白坠带来了南方。南方气候温和,不像北方需

    以烈酒暖身,喝的酒也温和……於是有人以刘白坠为底重酿新酒,其中杭州酿出

    之酒,温和醇厚、入口时暖、下肚时顺,实为酒中至善者,故称善酿……」

    流风哼声道:「善酿善酿,你就只会说酒吗?」

    叶敛却不理他,又道:「後来善酿传遍江南,也是一时名酒。但唯有杭州所

    酿善酿,才最有土味。又由於气候配合得宜,也最有盛名……这酒,好,很好,

    它是最好的善酿!」

    说到这儿,雪幡然大悟,眼见流风快要开骂,忙将他拉下,道:「也就是

    说,这壶酒出於杭州!」

    叶敛不答,自言道:「君聆诗生平嗜酒,其中尤好善酿……」

    流风这也懂了,眼中一亮,道:「君聆诗去过杭州!」

    叶敛一笑,仰首悬壶,将剩下的酒全倒入口中。

    瑞思、宇文离、白重三人步出快饮酒坊,脑中却嗡嗡作响。

    他们耳中听到的,彷佛仍是那书生指下一曲『锦绣河山』的弦音。

    还有那明明已不见人影,却仍能准确掷怠入壶的手法……

    在城中走了一阵,瑞思幽幽道:「中原人有句话:『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

    哪得几回闻』……」说到这儿便停了。

    三人继续前行,走在满是汉人的徐州城中。

    汉人?什么是汉人?什么是回纥人?什么是吐番人?什么是倭族人?什么是

    人?什么不是人?

    一曲『锦绣河山』,似是将天地万物化为一家……

    人、或非人,都不重要了,因为都只是天地万物的一部份。

    又怎么会再去在乎是哪个种族的人?

    锦绣河山,不只奏景、也是奏民、奏心、奏天下!

    这是何等卓绝的琴功?愈想,便愈是感叹。

    世上还有这等人!

    宇文离忽驻足道:「他有如此功夫,怎可能默默无闻?他又不肯自报姓名,

    一定大有来历!」

    白重道:「来历是一定有的,但名气却就不一定……中原当今第一等人,

    有皇甫望、徐乞、云梦三蛟、南宫寒、再者便是君聆诗……此人年纪不大,应与

    徐乞、君聆诗等相彷。但徐乞只善吹笛,没听说过他懂琴。或许君聆诗会,但那

    书生身上并无配剑,君聆诗虽称『天赋异才』,同时也是名剑客,剑客手中岂会

    无剑?」

    如此说法也是有理,宇文离一顿,终是无言,又开始举步前行。

    要走到哪儿?心里却也没个底。

    因为,天下为天下,走到哪儿,都是天下,天下人的天下。

    一张眼,见到了万里河山!

    东尽渤海、西穷太行、北望燕山、南极黄淮 ̄

    登泰山而小天下!

    风,一阵一阵的吹,寒风,吹得叶敛透骨生寒。

    叶敛瑟缩著身子,抖了抖,忽然,身後一件氅衣罩下,将他容在臂弯里。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叶敛知道是二爹,只有二爹才能这么的温柔

    、这么的壮大,壮大到能将自己包容起来。

    并非叶敛比他的二爹矮小,但在他眼中、在他的印象里,二爹永远是个巨人

    ,能扛天的巨人。

    听了叶敛所吟、杜子美的诗句,君聆诗并没有回话。

    叶敛又道:「君临天下……差不多也就是现在这种感觉吧?」

    语气是在求教,在君聆诗面前,叶敛永远都是在求教。

    「弃剑,凌於绝顶,并不是一切多美的事。」君聆诗缓言道。

    那语气,是惋惜、是悲叹、是遗憾……

    叶敛不懂了 ̄『凌绝顶』,那是多么值得骄傲?为何二爹说它不美?

    但他没有发问,因为二爹接下来一定会继续解释。

    半晌後,君聆诗吟道:「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

    多……」

    只有四句,接下来还有,但君聆诗停口了。其实不吟下去也无妨,因为这四

    句才是精华,这四句已经表达了极完整的意境,再接下去,倒显多馀。

    这首诗,叶敛自然读过,便道:「我记得,是曹子建的诗。」

    「将这三十字组合在一起罢!」君聆诗叹道:「当一个人真正凌於绝顶之时

    ,他能有多少朋友?他会有很多很多的心事,但终究无法吐露。因为人人都觉得

    他是王者、他是第一的,他毫无弱点……一个站在绝顶上的人,不美,一点也不

    美,反而会是世上活得最孤独、最痛苦的人。」

    这声调,是哀伤、是苦闷、是同情……

    君聆诗虽被名为『天赋异才』,但却也不是凌於绝顶之人,何故他的语气之

    中,却对『凌绝顶』如此感触良多?彷似感同身受……

    叶敛清楚的,他知道的。

    因为君聆诗曾与『凌绝顶』之人结下生死之契,那是莫逆的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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