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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阳之怒-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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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这长着一双腿且会说话的“火炉”,转眼间安伟手脚都舒活起来,可他却向俞修龙靠的更近了。

    俞修龙也紧搂着他,不为别的,就冲他每次节约口粮给自己填肚子。

    大家都知道他俩感情好,此时见安伟那小鸟依人的样儿,方才被挤开的士兵们禁不住调笑起来,“哟,看看他俩,搂的比人家两口子还紧呐”

    “你傻不傻,他们这叫‘不是两口子,胜似两口子’!”

    另一人拍了拍巴掌,插嘴道,“我看他俩挺和睦,干脆就凑一对算了,也好给我这老光棍挪挪地儿。”

    “得了吧,挪出来的地儿也轮不到你,人家高官大老爷可不嫌地儿多折腾人!”

    俞修龙听后面越闹越没规矩,转头白他们一眼,示意几人别说了;那些人一看正主脸色不好,生怕惹恼他便要受冻,立马都乖乖闭了嘴。

    阴天彤云,萧风瑟瑟,在这两万人的大军之中有一位高级将领,身长背阔,正骑着马前行,簌簌细雪直落在他头肩之上,如同覆了一层白霜。此人名唤董一元,素有不小战功,此次入朝专程接替李如梅的位置,统领中路大军。临行前,成元齐交给他一封信函,里面写明各项攻敌计策与注意事项。

    “董将军,此次由你率军攻打泗川,任务险要,切不可大意,务必按我所拟计策行事”

    董一元读过不少兵书,自认为胸藏韬略,计谋满腹,因此对成元齐这封信有些不以为意,“兵书上有云:‘战无常局,因势而定’,计策是死的,人是活的,敌军怎么可能都按你的预想来?既然他不按你的预料,我又岂能完全按你的意思来?这成大人声名虽隆,但怎会说出如此没水准的话我看多半是众将过誉了。”

    但凡经历前几次战役的将领,无不被成元齐过人的智谋与气度所折服;而董一元则不同,他初入朝鲜,对将帅实情没有什么了解,而且自持身份,听说成元齐之前只是个小小的兵部主事,因此自然对他的话感到怀疑。

    “凭我的作战经历,什么阵仗没见过?”董一元寻思道,“到时候我随机应变,使几个虚招,避其锋芒,直捣黄龙,拿下泗川也不过是几天的事情。”

    行了数日,董一元忽听有人传报,顿时大惊,猛地一拉马缰,惊得那马长嘶一声,蹄子连蹦几下,人立而起,险些把他甩下来。

    原来倭军奸狡巨滑,趁自己这帮大军进击泗川之时,突然绕后偷袭,万人兵马反过来包围了岛山;而岛山城内现存兵员不过四五百人,空有粮而无水,形势相当危急。

    董一元当即下令,速回五千人解救岛山之危,而剩下的人则随自己继续前进,仍进攻泗川。

    泗川地处朝鲜半岛南端,若要从海外通向汉城,那一条狭长的泗川湾便是最为便捷的通道,因此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历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又行数日,大军刚进了泗川地界儿,还没前行多久,又从后方传来急报。

    “什么事,快说!”董一元不胜其烦,立时前去询问,见那报信者满脸黑泥,衣甲残破,一副惨兮兮的模样,顿时心中不悦,叫他出去用雪水把脸擦干净了再说。

    “董将军,大事不好了!”那报信兵擦过脸面,说道:“咱们派去的援军半路遭到埋伏伤亡惨重,已溃散无几!”

    “贼倭鸟,敢黑老子的兵?!”董一元心底那个气呀,鼻皱嘴歪,大声骂娘。

    那传信兵见他如此暴怒,不禁吓得瑟瑟发抖,站在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董一元骂了一通,终于住口;那信兵正欲离去,却被董一元给叫住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急什么?”董一元瞪眼喝道。

    原来,他心想自己还未与泗川倭军交手便已吃了这样的闷亏,若是被将士们知晓,势必要弄得士气大跌、人心低落,未战即落入下风,因此勒令那人不得声张。

    “可怎么办呢”

    军情不容乐观,董一元思来想去,很是烦躁。忽然,他走回案前提笔写了封信,而后派人速速给成元齐送去,一来瞧瞧他的深浅,二来事前请示上级,也免得自己多担责任。

    连日停而不攻,士兵们不知其中缘由,大都摸不着头脑;俞修龙无所事事,便习惯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默默望着天空发呆,手里掂着块圆不溜丢的石子儿,一抛一抛,在他掌心弹跳。

    “龙哥,在想什么呢?”

    俞修龙抬头一看,只见安伟走了过来,感叹自己无论在哪儿他总是能找到,“瞎想想一些人和事。”他用力一掷,那石子立时飞向远处,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落地“咚”、“咚”、“咚”三下,掉进小沟之中。

    安伟扫了扫地上的土,靠他坐了下来,笑得不大自然:“在想家么?”

    俞修龙看他一眼,点了点头,“谁不想?”

    “我就不想,因为没家可想”安伟眼中仿佛抹了层灰,显得黯然。

    他眼望地面,像是自言自语道,“应该是十二岁那年吧,沿海倭寇入侵,杀死了很多人,连我爹和我娘也死在他们的屠刀下;还有我那两个妹子,一个九岁,一个七岁,都在战火中失散了。”

    这记忆极为痛苦,但安伟却至死难忘:无边火光之中,父老乡亲们倒成一片,哀嚎遍野;他们发出野兽般的狞笑,脚踩满地鲜血,撕扯女人的衣裙,压在她们身上,像发情的公狗一样丑恶。

    “直到现在,我还会时常梦到”

    俞修龙有些吃惊,怪不得安伟总是做噩梦,一直没听他说过家世,没想到竟是这等原因。

    “以前大家都说我文文静静像个女孩,还喜欢逗弄我;那时我也还小,并不怎么在意,觉得做个女孩子没什么不好,还想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后来我参了军,一心想为爹娘和乡亲们报仇,杀光倭贼。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人是没有选择的,生在这样的年代,总要有人拿身子去挡敌人的刀枪。”

    俞修龙何尝不感到命运弄人,叹道,“是啊,咱们这些人,指不定哪天一颗炮弹飞来,脑袋和身子就分了家这身盔甲,分明就是我们的寿衣嘛。”

    “咳,死便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是不多杀几个倭狗,到时无颜面对惨死的爹娘。”安伟看上去没有什么阳刚之气,但却有这份豁达豪迈,可说是十分难得。

    “安伟,我真没看错你!”俞修龙听了他的话,大感酣畅,拍他肩膀直叫好。

    “我也没看错你啊,我一直庆幸的便是结识你了。”安伟笑道:“若能找到两个妹妹,那我安伟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了。”

    “对了。”俞修龙问道,“你打听过她们的消息吗?”

    “从未间断过。”安伟终于抬头看了看天,叹道,“可惜没有一点音讯。”

    “别灰心,千万不要放弃。”俞修龙似乎命里生来就带着“操心”二字,可自己的事儿还没怎么解决,“等咱们打败倭贼,回国我帮你一起找,找到为止。”

    这话令安伟心里一热,眼中已透着些微光,“有时候我在想,没有消息是不是最好的消息至少我还可以当她们活着。”

    “一定活着,你要相信。”俞修龙紧握他的手,主动揽他肩膀:“打完了仗,你先跟我一道回家,去见我娘和我妹妹,到时候再找到你妹妹,你就有三个妹妹啦!”

    “龙哥”对安伟来说,合家欢聚似乎已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他一想到那温馨的场景,顿时心里受不了了,眼泪扑簌簌直落下来,“我有那个福气吗?”

    俞修龙臂弯将他脖子一钩,揽入自己怀里来,用拳头钻他脑袋,说道:“怎么没有,我说你有!”

    安伟在他怀里呜咽,仿佛一只受伤哀鸣的小兽。

第144章 困龙涸水2() 
风雪交加,一队大军急急前行,连行了十日,终于在距离岛山不远的大丘驻扎下来,原地待命。

    这正是成元齐亲自率领的左路军,其中还有一众高级将领在内,可说是明、朝联军最核心的一路军队。

    “成大人,咱们在这儿要呆多久?”麻贵随军匆匆忙忙跑了个来回,只觉苦不堪言,困顿交加,心里早已把那帮龟孙子倭军骂得狗血淋头。

    这些天成元齐亦是心神憔悴,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招数这么快便被敌人给学了去,也不知这帮贼军是怎么避开己方注意力,如今居然趁空绕到后面,反围岛山,现在自己反而落入了被动之势。

    成元齐摇了摇头,脸上亦有掩饰不住的忧虑,“耐心一些等吧,我还没想好怎么破这‘困龙涸水法’”

    “‘困龙涸水法’?”麻贵听到这个词不由一愣,感到很是新鲜,“成大人,什么叫‘困龙涸水法’?”

    “就是之前我们对倭军发动的战术,四面围定,截断城内汲水之道,以此令敌军困顿,呼叫援助;而我们则提早设下埋伏,专攻援军。”成元齐解释一通,又陷入了忧虑,“没想到他们现在反过来对付我们,而我们居然也被钻了空子。”

    围城截道既为“困龙”,而不断吸引援军入套歼灭则像吸干河里的水一样,正是“涸水”。麻贵听完,细细体会了一阵,不由赞叹,“这战法果然妙,只要熬得住,便既能攻陷城池,又可不断折损其他分部的敌军,可谓一举两得,真不愧‘困龙涸水’的名字。”

    “成大人”麻贵见成元齐忧心忡忡的样子,问道,“我们是不是该想办法与岛山城里应外合?”

    “难呐只因这次敌人数目不少,而且一半藏在暗处,情况不明,想破他们便非易事。”成元齐说出了自己忧虑所在,“咱们现在兵力严重不足,不可莽撞行事据探报,董一元贸然派回来数千人,已给他们塞了牙缝。”

    “那怎么办?”麻贵觉得这次麻烦太大了,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跳一痛。

    “不知他们在哪儿设下埋伏,咱们贸然行动,很可能吃大亏。”成元齐熟读兵书,素来遵循“量力而知攻”的准则。

    麻贵急得摊手,“可咱们若要这么耽搁下去,整个抗倭计划就全盘打乱了啊!顺天、泗川还攻不攻了?到时候朝廷那边怪罪起来”

    若算起来,前几任抗倭领袖可都没什么好下场。成元齐何尝不为此事烦心,叹道:“已经乱了,这次我犯下巨大失误,贻误战机,我会向陛下请罪的可是现在咱们急也没用,若是心浮气躁岂不正好中了敌人的诡计,反倒可能把大量人马搭进去,赔不起啊现在只能慢慢计议,力求把损失降到最小。”

    “哎,粮草大量囤在岛山,咱们带的粮草也不多了。”麻贵重重坐下,椅子被压猛地一震,“这么耗下去,是在白白浪费钱粮”

    成元齐说的话他也明白,贸然行动的后果很可能是伤亡惨重,而且不一定能得胜,眼下蒙古部族的叛乱还没定,国家正是战事吃紧之际,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付出巨大代价。

    这些年平乱、抗倭几场大战役打下来,大明的国库已经是入不敷出、难以支撑;而且不知为何气候比以往更冷,水分剧减,致使国内旱灾频频,农民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可说大明国已是矛盾尖锐、内外交困。

    麻贵身为提督,肩上的担子自然也很重大,仰起头来长叹一声:“屋漏偏逢连夜雨,真难啊”他不仅为这纠结的朝鲜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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