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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残照收回目光,停在半空中的手落下去,夹住了一块莴笋,可他的唇边却不见原先的半分笑意。
夹住莴笋的筷子在那里停顿了有两秒,顾残照忽然松开了莴笋,将筷子放到碗旁。
他缓缓舒出一口气,斜靠在椅背上,眉眼半垂,浅淡地问:“你确定要问这个?”
陆小来重重点头:“我确定。”
“如果你是想要一个答案,怎么不去问宋风雅?”
“他那个样子吧,我一跟他说上话我就急,根本没法和他聊下去。”
“所以你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来问我?”
陆小来如拨浪鼓般摇头:“不不不,我就是刚才看到他们从楼下走过,就想起那么一回事来了。正好你在嘛,就问了咯。”
顾残照神色淡然,问:“你想知道什么?”
陆小来愣了愣,有点转不过弯来。
她可没想到顾残照这么容易就愿意告诉她。陆小来知道,那毕竟是他心底最深的伤。
可陆小来不知道,因为有她在他的身边,对顾残照来,所有的伤痛都变得不算是什么了。她的积极乐观,她的率真爽直,像是热烈的骄阳,照进他内心最阴暗的地方,扫开他心头的重重阴霾。
“不问就算了。”顾残照见她不说话,重新拿起筷子,看向那块他刚才夹了又放下的莴笋。
陆小来啪的一下拍在桌上,小表情壮烈:“问的!等我问完你再吃!”
“你问,我吃,不影响。”
“不行!你吃了我也想吃,会弄乱我的思路!”
顾残照放下筷子,又靠在了椅背上:“先说好,我不保证会回答出你想知道的答案。”
“我哪有什么想知道的答案,我就想知道宋风雅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顾残照微微勾唇:“就你那点小心思,不就是想把他们两人凑成一对。”
陆小来辩驳道:“不是!我觉得他的价值观有问题,他也不明确拒绝尤尤,也不跟尤尤说明,最可恨的是,他的性格就是那种会对别人特别好的人,我不能让尤尤栽在这条不归路上!”
顾残照若有所悟地点头:“所以?”
“到底是什么事,养成了他那种逆来顺受的性格?你知道嘛,我有时候都觉得他不把自己当人看我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顾残照垂下眸,声音低沉又缓慢地说:“确实,他曾经一度否定自身存在的价值。”
“为什么啊?”
“因为,他认为是他毁了顾晚凉的一生。”
陆小来全然呆愣住,可任凭她怎么想都想不出缘由来,眉头一点点耸起。
她心下气愤,双手托住脸颊,愤愤地看着对面的顾残照:“是不是你这个家伙给了他什么奇怪的暗示?”
“这是事实。”
“怎么会就算事实是那样,他也不是故意的啊!”
第550章 不诚实的男人()
顾残照眉眼微垂,不疾不徐地说:“他在明知有什么后果的情况,把顾晚凉扔在绝境中,光凭这一点,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陆小来眉头紧皱,脸上满是不相信:“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那时候四岁。”
陆小来嘴角一抽,怒道:“四岁你说个屁,四岁的小屁孩你给他那么大压力?!你好歹也是人家的哥哥,怎么能把所有的过错丢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四岁小孩?”
顾残照忽的抿唇嗤笑,唇角尽是自嘲的意味:“我更不能原谅的,是我自己。”
陆小来神色一顿,愣愣地看着对面的他。
“顾晚凉被凶犯扔到水池中,宋风雅逃跑了,而我呢,我却连一点危险都没有感知到。我的姐姐,我的表弟,他们在遭受暴徒的折磨时,唯独我在开心得玩乐。我才是那个罪孽最深重的人,我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宋风雅。”
陆小来收起神色,双手缓缓垂落到桌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传播,传到她的耳中,振动着她的耳膜。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轻描淡写的话语里暗藏的悲苦与愧疚。
心口隐隐泛痛,陆小来在心中责备着自己,她不该问的。
可她一点都不后悔。陆小来咬住下唇,眸间闪烁着晶莹的微光。
“顾晚凉从未责怪过他,其实我,也就那样。我在训练的时候,都是他在陪着晚凉。他做的比我更好,真正在折磨他的,是他自己的内心。”
陆小来放在大腿上的手慢慢收紧。她能够理解那种感受。
最亲的人因为自己的逃跑要承担一生的伤痛,那种痛到窒息的伤悲,足以将人心吞没。
她甚至可以明白,眼前的这个大男生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高高在上蔑视一切的统治者之姿。陆小来不敢去想象,发生那样的事故之后,他到底经历了怎样残酷的历练,才会成为凌驾圣京学园武榜之上的top。0。
他看起来,明明只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大男孩而已。
心,疼到不能自已。
陆小来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向顾残照。
顾残照眉头微蹙:“你做什么?”
陆小来抿着唇,走到他的身边,张开手臂抱住他,把他的脑袋压进了自己的怀里。
顾残照身形一顿,脸色渐渐变黑,声音沉了下去:“陆小来,把你的手拿开,给我坐回去。”
“我知道你很痛苦,没事的,我在这里,你想哭的话哭出来也没关系,哭出来会好一点,哭吧,我看不见。”
顾残照低吼:“你是白痴吗!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想哭?”
陆小来抱紧了顾残照的脑袋:“你的心里没关系的,在我的面前哭一点都不丢脸,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不想哭!你放开!”
“真是不诚实的男人。”陆小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放开了他。
顾残照刷的一下站起,捏起陆小来的下巴,脸色黑沉的可怕。
可对上陆小来圣母般的慈爱笑容,他的怒气一下就消散,哭笑不得地扯了扯嘴角。
第551章 自己还是个小屁孩()
顾残照又好气又好笑,拉扯着陆小来两边的脸颊:“陆小来,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是你在问我宋风雅的性格问题,你倒爬到了我的头上来。”
“那还不是看你伤心,想要安慰安慰你嘛。”陆小来打掉他的手,一脸的真诚。
“我在回答你的问题,我没伤心。”
“可是我心疼啊!”
顾残照眯起眸:“别以为说两句好话,我就会放过你。”
“嘻嘻。”陆小来吐舌,迅疾地往下一钻逃脱顾残照的桎梏,坐回了对面的座位,拿起筷子吃起来,她一边吃一边还嗯嗯点头说着好吃,催着顾残照也坐下来吃。
越发无法无天了。
顾残照幽幽地扫过她一眼,坐下身,夹起先前的那块莴笋放进嘴里。
陆小来咽下嘴里的饭,接上前面的问题,问:“我就说他性格有障碍,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顾残照嫌弃地拒绝:“我没同意和你一起,要帮你自己帮。”
陆小来无视他的话,继续说道:“我们得好好想一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问题的关键就是怎么样让宋风雅原谅自己,能不能让晚凉姐做做他的心理工作?”
“你自己想,别来烦我。”
“要不你也去帮着说说看?双管齐下,更有保障。”
“不去。”
陆小来瞟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好吧,那我自己去。”
“不行,不许去。”顾残照沉下脸。
陆小来抿起唇角笑,朝他不停地眨眼:“那你说说看,怎么办?”
他到底招了个什么小恶魔。
顾残照看向手中才吃了一半的饭,放下了碗筷:“顾晚凉劝过,没用。”
“你呢?试过没?”
“顾晚凉劝都没用,你觉得我劝能有什么用?”
“其实你根本就没试过,是吧?”
顾残照轻哼:“不用试我也知道。”
“啧,行吧。想来想去,目前根除宋风雅自卑心的最好方法,就是治好晚凉姐的病。但是照现在的情形看来,晚凉姐的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的,其他有个效果比较弱的办法,就是狠狠虐伤害晚凉姐的那个暴徒出气,不过那个罪犯听说还没找到?”
“嗯,还没找到。上次以为有线索,结果只是个幌子。”
陆小来有些泄气地垂下脑袋:“难道只能靠我们尤尤了吗?可是我都答应了尤尤不把他们俩扯一块去,照这么下去,这事岂不是要凉凉了”
“宋风雅不是三岁小孩,不用这么帮他。”
陆小来怒起:“你还说!还不是因为你那个态度,说什么下地狱的,宋风雅养成这样的性格,你也有责任!”
“我不是他妈,管不了这么多。”
陆小来撇了撇嘴角:“也是,那时候你自己还是个小屁孩呢。”
顾残照沉眸:“陆小来,给我好好说话。”
“你就比他大两三个月,还占了隔年大一岁的便宜,我说的哪里不对了?”
“你倒是了解得清楚。”
“那是!”陆小来想到什么,突然撑着桌沿探身越过桌子凑到他面前去,“说起来,你快过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
第552章 想搞事是不是?()
顾残照五指挡住陆小来的脸,把她按回到座位上,平淡地说:“我不过生日,不需要礼物。”
陆小来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没什么好过,浪费时间。”
陆小来专注地望着顾残照,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来。
可顾残照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神情,淡的仿佛在说的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直觉告诉陆小来,他不过生日,绝对没有他表面上说的那么简单。
陆小来垂下眸,又瞅了对面的顾残照一眼,不容反对地说道:“你不过就不过呗,其他的事情你就管不着喽。”
顾残照吃掉碗里的最后一口饭,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
陆小来低头看向自己碗里剩下的最后几口饭,不甘落后地埋头扒饭。
顾残照看着她扒饭的模样,唇边露出浅笑:“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理由,你不用特意避开。”
“什唔啊,我唔没有”陆小来满嘴的饭,含糊不清地答。
“因为那场事故发生的那天,是我的生日。”
陆小来手间动作凝滞,所有的表情都冻结在那一刻。
生日,事故。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快得陆小来都来不及抓住,又被其他的讯息盖过。
自己的生日当天,发生那样悲痛的事故,原本应该快乐庆祝的生日被染上了噩梦的颜色,换成是陆小来,也不想再过一次生日。
那样的生日,不是庆典,是灵魂的鞭笞,更是人心的拷问!
陆小来的嘴里还塞满了饭,腮帮鼓鼓的,就那样定在了座位上。
顾残照眉头微皱,咚咚敲了两敲桌面:“傻了?被嘴里的饭咽下去,别噎住了。”
陆小来快嚼几下直接咽下了饭,喝了口水把卡在喉咙口的饭送进食道,瞧着顾残照风轻云淡的神色,她的心里难受极了。
她找不出什么话语来安慰他,她也知道,他或许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安慰。
陆小来伸过手去,紧紧握住了顾残